當時九龍城寨的人均工資，大概一個月只有八十塊。
一兩千，是一個工人將近兩年的工資了。
“撲你阿母，玩這麼大？”
大發哥明顯有些驚訝。
四眼龍摸了一把陪酒女，笑呵呵道：“拜你的財神，總得拿出點面子，這裡有一千八百塊，我上個月去收的規費！”
“今天要麼老子全輸完，要麼老子贏三番！”
這話，是說給周圍的人聽，也是說給我聽的。
他是真把我當財神爺了。
賭骰想贏三番。
最少要搖出十幾個豹子！
規費，又叫保護費。
是香港這邊的叫法。
古惑仔入社團掙錢，靠的就是這玩意。
由此可見。
今天我要是沒給四眼龍贏錢。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
就是弄死我。
“好！”
“那就開盤！”
大發哥也不是傻子，這個時候要是不賭，出去要被人笑話死，立馬叫人騰出了賭桌，準備開盤了。
魚兒上鉤了。
四眼龍回頭給了我一個眼色，讓我坐在了他身旁，來之前我們就已經約定好，接下來要怎麼不動聲色贏錢。
兩方單賭的場面，不多見。
兩個古惑仔頭兒對賭，更不多見。
周圍的賭徒，紛紛匯聚而來，打算看一場好戲。
我不動聲色，靜默不語。
嗖嗖嗖。
大發哥開始搖骰子。
押大小，押豹子。
玩法，很常見。
來之前。
我提前告訴四眼龍，最好先輸幾把。
他不懂，問我是不是痴線。
我告訴他，這樣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先降低大發哥的警惕，讓他誤以為自己手氣很好，緊跟著我再出老千。
就可以不被懷疑。
四眼龍聽信了。
剛開始那幾把，對方隨便搖，他隨便壓。
不得不說，這傢伙的手氣很差。
連著十幾把，越壓越上頭，越壓輸的越多。
對方開大，他壓小。
對方開小，他壓大。
那骰子好像跟他有仇一樣，使勁站在對立面。
輸了快兩百多塊時，他心態就有點崩了，臉色也有些難看，似乎忘記了我的存在，打算壓一把大的。
我連忙攔住了他。
再壓下去。
他怕是褲襠都沒了。
“這把231212，開小。”
我壓低聲音在陪酒女耳邊說了句。
她立馬伸手，去摸四眼龍褲襠。
打手勢。
分大小。
這是我們提前商量好的玩法，避免被發現。
在抓老千這種事上，賭檔和賭場都是一個樣，會暗中派馬仔盯梢，但凡有什麼不對勁的人，不管是不是老千，都會抓出來打一頓。
這叫殺雞儆猴，寧可錯殺，不肯放過。
四眼龍不傻，立刻會意，本要壓在大上的手，立馬壓在了小上。
“我開你！”
“小！”
大發哥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見四眼龍這麼大膽，冷笑著說道：“小心點，四眼龍，再輸你底褲都要穿了！”
說罷，立馬揭盅。
那一瞬間。
2,3,1,2,1,2。
六顆骰子，全部對上了！
“哈哈哈哈哈！”
“翻倍！翻倍！翻倍！”
四眼龍刷地一下站了起來，一邊手舞足蹈，一邊上去就把錢摟了過來，雙手都顯得有些顫抖。
這盤他押的比較多，前面輸的那些，已經贏回了一半，才會有這種反應。
陪酒女完全不敢置信，看了我一眼，那是絕對的震撼。
不僅是因為我猜中了大小。
更是因為……
我準確無誤說出了每個骰子的數！
換誰，誰能淡定？
大發哥和他的幾個馬仔，都有些不可思議，他罵罵咧咧說了一句：“王八蛋，走狗屎運？看你能走幾回！”
說罷。
又開始搖骰。
我屏氣凝神，將外界那些嘈雜的聲音，全部遮蔽在了外面，靜靜聆聽著骰盅裡面的每一個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
咚！
大發哥一拍落地。
“壓！”
“大還是小？”
我腦中回想了一下骰聲。
多年來的聽骰經驗，讓我極其敏感。
此時此刻的我。
就好像能穿透骰盅一樣。
4,2,3,5,1,6。
20點，大！
我低聲告訴陪酒女，她立馬傳了過去。
“這把，老子壓大！”
四眼龍樂呵呵一笑，刷地一下扔了三百塊出去。
“開你！”
開盅。
點數符合，大小符合！
全部符合！
“我撲你個街啊！”
大發哥立馬就爆粗口了。
圍觀的那些賭徒，也跟著驚聲嘆氣。
連續兩把蒙中，還都是大倍數。
直接把之前輸的全贏回來了。
換做誰都接受不了了。
“沙皮狗，別耍賴，拿錢來，咱們繼續！”
四眼龍伸出手，抖了兩下，簡直笑的合不攏嘴。
大發哥憋的臉色通紅，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肯定不好發作，只能從口袋裡掏出三百，扔給了四眼龍。
四眼龍倒是會做事，偷偷讓陪酒女塞給了我兩百。
我面無表情收了下來。
跟誰過不去都好。
別跟錢過不去。
大發哥繼續開始搖骰，這個時候還算淡定，只是額頭冒了點汗，搖骰子的手也加快了很多。
但一局、兩局、三局、連著五局都輸了過後。
他崩潰了。
“我撲你阿母行家產啊，你他媽出老千？”
“連著贏了老子七把？”
“你賭神下凡啊？”
四眼龍倒是笑了笑，裝作一臉深沉的模樣，給自己點燃了一根菸，嘴裡冒出了兩個字：“運氣，運氣。”
“我運你老母！”
大發哥罵了一句，這麼多人看著，骰盅還是他自己搖的，當然不可能出老千，於是又氣沖沖又坐了下來。
“給老子換一副新骰盅來！”
“老子要跟他賭到死！”
大發哥這是真生氣了。
我看了一眼牌面，四眼龍壘起來的錢，將近翻了兩番，完全可以見好就收，就給陪酒女打了個眼色。
她立馬會意，挨著四眼龍道：“哎呀，龍哥，人家累了，想去外邊衝個澡，按個摩，你帶我去逛逛唄。”
不等四眼龍說話，大發哥立馬冷笑道：“咩啊，四眼龍，贏錢了就想跑啊？學別人生人唔生膽啊？”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不妙了。
四眼龍瞬間被激怒，一把將陪酒女推開：“滾你媽的，老子的手氣才剛上來，走？走你阿媽！”
“來！”
“繼續玩！”
我搖了搖頭。
古惑仔。
一輩子都是古惑仔。
幾句話就失態。
永遠成不了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