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探捂住胸膛，痛苦在其中不斷膨脹。
被徹底淹沒之前，他在前襟的口袋中摸到了方形軟盒。
那是半盒煙，戰爭期間推出的牌子，名叫“正義”。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警探抽出其中一根，跟它輕聲說話。
“離婚…太糟糕了…”
“是啊，太糟糕了。”正義點頭回應，神情肅穆，“不過別擔心，你還有我。”
“嘿！這玩意兒說話了！”警探驚異地指著香菸，試圖跟林奈分享異常。
少女沒回應，只是沉默地遞上打火機。
“痛苦早晚都會過去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香菸的語氣充滿誘惑，尼古丁從它冒著火光的口中噴湧而出，“你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第一個想到的，睡前第一個親吻的都會是我。”
“所以現在別想太多，來上一口吧，朋友。”
警探沉默著深吸一口，香菸紅光滿面，哈哈大笑。
“你經常這樣嗎？”林奈幽幽開口，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眼中那淡淡的憐憫已經消失了。
“噢…抱歉！”
“不，我指的不是抽菸，你…算了。”少女面色古怪地搖搖頭，“屍體和現場我都簡單處理過了，既然你現在沒辦法驗屍，我們就先去做點別的。”
林奈說著坐上了警車的駕駛位，識別指紋後引擎轟鳴。
警探轉過頭，他這時才看清了那輛猛獸的全貌。
磨砂黑的越野車身，巨大輪轂，防滑輪胎，以及被浮空車擠出市場前的最後一代內燃機引擎。
車門用白漆噴著代表拉萊耶警廳的“R·P·D”，卻不是量產的便宜貨，反而經過了堪稱暴力的改裝。
“牛逼！”警探能聽到香菸跟自已一起發出讚歎。
“銀爐引擎，地面系的絕唱。”警探高聲說。
“十六歲的小姑娘開這種車！我都不敢想她以後得多性感！”香菸的聲音更高，不過只有警探能聽到。
林奈沒說話，只是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容，“上車吧。”
——
越野車在平坦的小路上駛過，警探環顧四周，檢視著周圍的情況。
這片街區並不富裕，隨處可見的浮空車在這裡只是匆匆而過，倒是有不少人形智械在空中無規律地徘徊。
“漂浮的女鬼，屍體周圍的蒼蠅。”香菸低聲嘀咕。
很突然地，警探看到其中一臺殘缺人形做了個詭異的動作，隨即渾身癱軟，重重砸向地面。
“它們都是被拋棄的娛樂型，快報廢了。”林奈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耗盡能源掉下來。”
“就沒人來管管嗎？砸到人多危險。”
“南城區沒多少常住人口，那邊是一大片垃圾場，掉也是直接掉回去。”
“意思是她們被扔掉，然後因為巧合重新開機，無家可歸就只能在垃圾場上面徘徊，直到用光餘電徹底變成廢鐵？”
“是的。”
“這未免…太不人道了。”
“智械最開始是警用裝備，在戰後資料洩露流入市場。”林奈嘆了口氣，“抗議聲一直沒小過，不過這麼大的市場沒辦法輕易推翻，倒是RPD內部用得少了。”
“為什麼？”
“因為076，最開始的兩臺原型機之一。”林奈看了眼警探，這位搭檔從頭到尾一直在問蠢問題。
——
“太蠢了，”堇踢開伊卡，重重踩在他的脊椎上，“只要配合我，不管是你還是你母親，都會平安無事的。”
“我不可能跟…用我老媽要挾我的人合作…”伊卡一點點挪動著身體，他的四肢已經摺斷了。
他在聽見堇說話的下一秒便用盡渾身力氣揮出了拳頭。
可惜，伊卡今年十三歲，十三歲的拳頭太過稚嫩，在冷冽者神使面前像只蟲子。
“你就要死了，這樣不是更沒人保護她了嗎？”堇逐漸用力，伊卡的脊椎傳出嘎吱聲。
“會長答應替我照顧…”伊卡咬緊牙關，眼白滿是血絲，“從我對你揮拳的那一刻起，就是在保護她了，自作聰明的婊…”
伊卡仰起頭，死命咬住堇的鞋面，鮮血佈滿他稚嫩的臉，他死死瞪著面前的女人。
“在拉萊耶你最好學會一件事…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老媽！”
“值得表揚。”堇笑著點點頭。
骨裂聲響起，伊卡的瞳孔猛地收縮又擴散，意識開始昏沉。
半夢半醒中，他看到什麼東西從天而降，紅藍光芒的映照下，女孩肩頭的白色塗裝異常明亮。
076，是初代警用智械之一。
——
破舊的麵包車在公路上緩緩行駛，背景中的天穹正在逐漸變換顏色，天要亮了。
王錦拍了拍轟隆作響的方向盤，繼續向前行駛。
他不太會開車，駕駛經驗需要逐步積累，這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南區的貧民窟剛被搶過一輪，他打算先換個地方，一方面防止仇家上門，另一方面找個落腳點，趕緊睡一覺吃點東西。
“說起來昨天聽伊卡介紹時…”王錦眯起眼睛。
他當時還沒注意到，自已的視角越來越高，最後幾乎升到了雲層中俯視整座城市。
大概是靈感膨脹帶來的變化。
也多虧了這種變化，他能夠確認新目標——谷地。
順著國王大道一直往北開就能到達市中心，不過那裡人多眼雜，徹底融入這座城市之前，王錦不打算拋頭露面。
高架橋將市中心分為上下兩部分，上方是商業區，各種企業的玻璃樓拱衛著名為大廈的最高建築。
商業區前方是水面般的廣場，水面下的倒影就是谷地區。
這裡同樣繁華，不過魚龍混雜，許多非法交易——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經常在附近出沒。
除此之外，王錦選定這裡的原因還有一條。
“嚯…真親切。”看著迎面而來的“灌湯包”三個中文大字，王錦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
拉萊耶是怎麼誕生的王錦並不清楚，不過這裡的人員構成很雜，文化也很雜。
谷地區是他相當熟悉的東亞風格，烤鴨和拉麵隨處可見，近處還掛著燈籠。
再遠處似乎是歌舞伎町，能看到巨大的紅色鳥居投影，有幾個女人白麵黑齒，穿著和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