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章 書院

次日，鳳靈均在母親的交代下，一早便收拾了一番，回到了北墨書院。

北墨書院歷經幾代，在天樞國極為聞名，在宛平王參政後，書院自此對女子也開放了，如今京城當中，女子格外用功，都渴望出了門以才女自居，鳳靈均打小貪玩並且從不約束自己，倒是對什麼才名看的淡淡。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無精打采的打著哈欠，學院的空氣聞著都是煩的，盛雪陽和九姑娘連忙湊了過來，打聽起了那猴後來的訊息。

鳳靈均簡單的跟她們說了一遍經過，又說丟的東西已經找回來了。

兩人鬆了口氣，當即跟同窗炫耀起那猴有多神通：“那小猴長好生厲害，跟頭翻得一個接著一個，還聰明的緊……”

齊錦鈺剛好到了一聽也圍了上來：“靈均妹妹，她們說的什麼猴，你可看到了？”

“走開，別一口一個妹妹”鳳靈均不耐煩的揮手。

“煩心什麼，大早上的那個惹你了，叫你如此擔心”他拍了拍胸脯，篤定道：“你說出來，哥哥我一定替你出頭”

“哦，那你過來些”鳳靈均將嘴角的壞笑壓了下去，搓了搓手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點子，心情可能會好一些”

“你不會…”

他雙臂交叉在胸前嚇得連連退後，“你不能在打我了，我娘說至少不能在人前打我！我好容易利索了，可不敢再叫你撒氣了”

鳳靈均雙手抱臂勾唇道：“你倒是挺機警，我看你是三天不打…”

齊錦鈺撓了撓頭，憨憨道：“我知道，下一句是上房揭瓦，打是親罵是愛，我看靈均妹妹是把我當成一家人了…”

鳳靈均見他油嘴滑舌的，當即手又癢了，卻聽門外有人大喊了一聲，“老孔來了”

幾個學生跌跌撞撞的跑進來，都老實的坐在自己座位上。

不多一會就見到平日裡嚴肅的夫子走了進來，手裡拿著那個兩尺多長的戒尺，他進來後，身後還跟著一個少年。

少女們齊刷刷的看去，發出了一聲不小的驚呼，這個少年長得也太好看了些。

風靈均卻無聊的盯著窗外，齊錦鈺拿了個紙團子扔到了她的臉上，她神色頓時不耐，瞪了過去，“齊錦鈺，你煩不煩”

她一抬頭，正對上孔夫子身後那個少年的目光，那雙眼與她對視後卻是帶著一絲惱意，隨即錯開了臉。

孔夫子將他領到講臺上，介紹道：“這位新來的同學是裴家小公子裴景奕，希望你們和平相處”

說罷，他道：“去吧，自己看看找個空位坐著吧”

裴景奕環視了一圈，就看到最後排有一個空位置又大又寬敞，便繃著臉朝那個方向走去，眼看著他就要走到自己身邊，鳳靈均想起自己丟失的紫玉，她猛的站了起來，“孔夫子，這位同學剛來對這裡太陌生了，我能和他坐在一處嗎”

孔夫子掃了她一眼，看到是她這個淘氣包，為防止等下多費口舌浪費課程進度，他點了點頭。

鳳靈均當即讓開了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討好道：“你快坐這吧”

齊錦鈺一聽炸毛了，當即把頭扭到身後，“靈均妹妹，我想跟你坐，讓他坐在我的位置上吧”

裴景奕被大哥逼著來學校，本來就煩，此時見他們雜雜呼呼，抬腳就要離開去他原本的位置，誰料鳳靈均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她扯到在了自己的旁邊，隨即又給齊錦鈺一個凌厲的眼神，警告他立刻不要多嘴。

然後轉頭看著裴景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裴景奕，咱倆又見面了”

他抿著唇看著她，彷彿被這個笑容燙到一樣別開了眼，只是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齊錦鈺頻頻回頭，十分不滿的瞪著他，這小子從哪冒出來的，一來竟然就獲得了靈均的青睞。這人長得還挺好看，他無心聽孔夫子講話，便在草紙上刷刷寫了一行字，然後趁著他不注意，把紙團丟到了後桌。

鳳靈均把紙折平，上面七戳八戳的寫著幾個字，酸不溜秋的口氣：“那猴我看也不甚有趣，我給你帶了更好玩的你瞧好了”

鳳靈均下意識的看了眼裴景奕，見他端端正正的坐著，又提筆回了一行字：“當真，等下下了課，我倒要看看”

她趁著夫子低頭唸書，又一把丟進他懷裡，齊錦鈺展開一看，回頭對她笑的得意，她這會心情已經沒有像剛才那樣糟糕了，看著他那個蠢蠢呆呆的模樣，沒給他個白眼。

孔夫子講累了，叫他們把剛才教的幾段文章默寫一遍，裴景奕低著頭認真的撰寫著，她趴在桌子上一瞬不瞬的瞧著他，倒是發現他的眼眶似乎有哭過的痕跡，她又把眼神飄到他的草紙上，猛然坐直了身子探著頭道：“沒想到你的字這麼漂亮，真是厲害”

裴景奕手一頓瞥著少女，想起剛來京城與她的種種瓜葛，還有那天那個小混蛋還吐出舌尖將她恬不知恥的啃了他一口，頓時紅了耳尖。

不冷不熱道：“練的多罷了”

“是嗎？”鳳靈均撐著頭，“你是不是比我大些，個子長得這麼高，我前兩天剛及笄，你呢”

“17了”

她“哇”了一聲臉上的崇拜快要溢位來了，表情浮誇極了，他也不想再計較那日的事情了。

鳳靈均纏著他閒聊了幾句，裴景奕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著，末了他已經書寫完了夫子佈置的課業，而她還沒開始動筆，不過孔夫子倒也沒檢查，叫他們歇息一會，便去教另一個班裡的學生去了。

他前腳剛走，齊錦鈺就扭過頭來，“走，我帶你去看看”

鳳靈均還有許多事沒問完，正要繼續開口，不免有些不耐的看著他，“做什麼去”

齊錦鈺神秘兮兮的嘿嘿笑著，“我給你帶了好東西”

鳳靈均有點不情願，但耐不住好奇心，跟著齊錦鈺走了出去。齊錦鈺帶他走到另一個放雜物的房間，他的書童提著一個大籠子正在等著，不多一會，兩人並肩回來了，鳳靈均手裡多了一個肉乎乎的小狐狸。

原本狐狸不是什麼稀罕物，可這隻通體雪白眉心處有一抹紅色似火一樣的印記，靈氣十足，倒叫人覺得不尋常。

鳳靈均寶貝似的摟在懷裡回到了座位，齊錦鈺屁顛屁顛的跟在她的後面，跟隨著他跑到她的座位上，對她笑的燦爛。

“怎麼樣，我就說你肯定能喜歡吧”

“嗯，還不錯”鳳靈均揉著懷裡的小狐狸淡淡應道，一誇他就得上天，想了想又補了句，“算你有心了”

“嘿嘿”齊錦鈺眼巴巴的看著她，“那下學了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娘最近摸索出了幾道特別好吃的點心，我叫她做給你吃”

齊家不是什麼龍潭虎穴，齊夫人每每見了她也是一等一的親熱，可是齊家的哥哥們…她立刻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去呢，你告訴你母親我家是有事，改天再拜訪”

齊錦鈺頓時小臉上寫著失落二字，祈求道：“靈均，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去我家的嗎？你都很久沒去了，求求了…”

“以前是以前……”鳳靈均著急張嘴卻欲言又止，她想起上次去齊家大哥哥的話，還是抿著唇搖頭道：“我不去，你大哥見了我也不待見，下了學我還是回家吧”

齊錦鈺苦苦哀求著：“靈均妹妹，去一次吧，距離上次也很久了，母親常常掛念著你呢”

鳳靈均最是見不得他這個模樣，放軟了心道：“行吧，我少待一會”

她心裡祈求，可千萬別遇到旁人。

齊錦鈺頓時樂不可支：“好好好”

到了下午，一行人來到了訓練場，鳳靈均換了一身騎射裝，跟上午那個焉巴樣一比完全是兩個人，場上許多楊柳樹上面懸掛著無數個銅錢，她飛身上馬，背上背了一簍帶著自己標識的箭羽，搭弓射箭，毫不猶豫。

直接將一枚銅錢穿孔而過，釘在了樹幹上。

齊錦鈺在一旁捧場的歡呼道：“靈均妹妹真是厲害”

盛雪陽站在樹蔭下招呼她下馬，她把箭簍從肩上拿了下來，交給了齊錦鈺，“你去試試”

齊錦鈺欣然接過，直接腳上發力越到一顆楊柳樹旁挑了一個準頭，將手裡的箭發了出去，正中銅錢，他手下未聽，繞了一大圈，箭無虛發。

齊錦鈺坐在馬上遠遠的朝她招了招手，得意至極。

鳳靈均毫不吝嗇的衝他揮了揮手，還未等他回來，身旁一個暗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了齊錦鈺的身後，搭起箭支，直直衝著他的後心射去。

鳳靈均大呼了一聲小心後，齊錦鈺的馬也跟著驚了，突然向後返仰，把人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卻被一箭穿進了脖頸裡，半晌後倒地而亡。

齊錦鈺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三五步跑到裴景奕的馬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力將他從馬上扯了下來。

他掄動右臂，用力的往他身上揍了一拳，裴景奕身子一晃便躲開了，他牟足了勁再打，少年卻是哂笑了一聲將他胸口猛踢了一腳。

齊錦鈺不服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起來，還要上前，鳳靈均橫在中間攔住了他，轉頭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她記得那日，若不是耍詐，不定能叫他吃虧。

她說完扭過頭，擼起半截袖子，盈盈笑道：“裴景奕，叫我領教一下你的武功，這次我們痛痛快快的打”

少年早先蔑視的神色，還在她眼前晃著，可現在那張臉早已變成了冷冰冰的模樣，卻是轉身就走。

齊錦鈺還待要追，鳳靈均及時的攔住了她，剛好校場的武術老師得了訊息趕了過來，他自然不能讓這些公子千金們在學院裡打起來，連忙招呼道：“快散了吧”

鳳靈均暗暗看著裴景奕的背影，雙手攥成了拳，雖然她平日裡討厭齊錦鈺，可也是從小吵不散的情誼，方才裴景奕竟然下死手，若不是馬驚了，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齊錦鈺這小子了。

兩人回到了前面學堂裡，一問盛雪陽說把狐狸又放回了籠子裡，鳳靈均心中鬱悶，見齊錦鈺臉色也不是很好，只說要跟他去齊家多吃點，才將注意力吸引開了去。

他們又一道去了偏院，叫開啟了屋子，進去後卻愣了。籠子是開啟的，小狐狸身旁一地的鮮血，她伸手將它抱了起來，另一邊頭上的血已經幹了。

身上還殘留著一絲溫度，顯然是死去沒多久……

裴府，馬車剛停下，一個少年就跳了下去，他緊抿著唇，紅著眼眶快步走進自家的大門，院內似乎有鳥聲，裴景奕越發的心煩，回到自己房間裡，對著水盆子使勁的搓洗著。

順順勸了半天也無可奈何了，連忙叫來了裴涼珩。

他到的時候，少年憔悴的坐在地上，雙目無神，裴涼珩走了過去，蹲在他的身旁，仔細辨別著地上的到底是那個景奕。

半晌無果後，他開口試探道：“景奕，發生什麼事了”

“大哥，今天他又出來了，他差點殺了人，末了，還用拳頭將同窗的狐狸生生砸死了”

少年臉色蒼白，厭惡的靠著自己的雙手，從前那個他做的事他醒了後根本不記得，可如今，我能記得他做的所有，我有時候懷疑，那人是不是就是我自己”

裴涼珩也是深深的擔憂，景奕的病癒發的不可控制了，他安撫著他，吩咐順順去把先前的醫師叫來。

小狐狸被齊錦鈺兩人拿去埋了，他發誓一定要找到兇手，他們在學堂裡找了許多人打聽，卻沒有半點線索，但是關於那個元兇，她有種直覺，卻也怕無端冤枉了好人。

想不通，鳳靈均想起那個肉乎乎的小傢伙，心裡也堵得慌。

這次換齊錦鈺小心翼翼的哄她了，他擦去眼淚道：“靈均，我家其實還有一隻狐狸，是小傢伙的生母，不過那是二哥養的，現在你跟我過去，我求二哥將它送給你好不好”

鳳靈均搖了搖頭，有些東西是無可替代的，沒有了就是沒有了，“今天我沒心情去了，狐狸我也不想看了，說不定是我平日太張揚了有人看不過，這狐狸就是因為我死的”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慧慧收拾好案臺上的紙墨，跟在她的身後，一見這主僕二人就要走了，齊錦鈺趕緊跑去攔住了。

他伸開雙臂，擋住學堂唯一的門，“妹妹可還是生我大哥的氣，不然我叫了你這麼多次你都搪塞了過去？以前打我都是玩鬧，現在一次比一次打的狠，分明就是還在惱我，今個你都答應我了，卻又被狐狸的事誤了心情，你說什麼跟我去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連著說了一長串的話，氣都不帶喘的，見她毫無動作，索性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我大哥大病了一場，他看到你一定歡喜的很”

鳳靈均下意識的問：“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