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桉回想起剛剛牧銘琛憤怒裡夾雜著慶幸的眼神,沒來由的,有些心神不寧。
阮依依從衣櫃裡翻出一條嶄新的裙子,放到床上說:“喬姐姐,你試試這件,應該會合身。”
喬桉連忙像是壓住充滿氣體的米酒瓶蓋一樣,強壓下心裡的忐忑,可是瓶子裡的騷動卻依舊沒有停息。
“謝謝。”
“不用謝。”
阮依依捏了捏衣角,說:“其實......牧哥哥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他很好說話,很溫和。除了膽子小和不愛學習,幾乎沒什麼缺點。”
阮依依記得,小時候她每次闖了禍,都是牧銘琛背鍋捱罵。
“是姨母的事情,讓他打擊太大,才忽然之間變了性子......喬姐姐,你別怪他。”
喬桉可以理解,忽然之間彷彿沒有媽媽的感覺。
閉了閉眼:“我沒怪他。”
“謝謝你,喬姐姐。”
這時,阮依依看見了喬桉手掌上的傷口。
“呀,姐姐你的手劃破啦,我去打電話叫家庭醫生。”
“不用這麼麻煩。”喬桉攤開手掌,“你看,就是一點小擦傷,給我一個創可貼就行。”
阮依依見真的只是小破皮,連血星都沒蹭出多少,才勉強點頭:“......好吧。那姐姐你先換衣服,我去讓人買創可貼。”
阮依依剛走沒多久,房門又被人敲響了。
來人是一個繫著圍裙的婦人,像是傭人,但喬桉不認識。
“您好,請問找誰?”
“喬小姐,這是先生讓我給您送來的果汁。”
說完,就不由分說將果汁送到了喬桉的手裡。
垂眸看著手中的果汁,問:“是......牧銘琛嗎?”
婦人面帶微笑地重複:“是先生。”
喬桉不疑有他,喝了一口,卻沒發現婦人的眼神閃爍。
喬桉見她依舊站在門口不動,問:“還有事嗎?”
婦人搓了搓手說:“先生說,讓您換好衣服在屋子裡等他一下。”
“好,我知道了。”
婦人又看了眼她手裡喝了一半的果汁,說:“那我去忙了。”
喬桉點頭,關門準備換衣服。
牧銘琛讓人給她送果汁,是在為剛剛的事情道歉嗎?
不知道為什麼,喬桉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太對勁的感覺。
牧銘琛會道歉?
而且,先生......
阮家的傭人,怎麼會叫牧銘琛先生?
喬桉煩躁地擦了擦從額頭滑落的汗水。
突然,動作僵住。
她為什麼會流汗?
房間內明明有空調,她怎麼還越來越燥熱?
心裡咯噔一下。
喬桉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可屁股剛離開床,卻又因為雙腿發軟跌到了地上。
與此同時,一股灼熱的暖流從小腹為源頭,迅速地向著全身流竄。
驚恐的目光,落在床角邊被打翻的玻璃杯上。
果汁有問題!
房間在三樓,喬桉立刻意識到,現在的她沒有辦法跑出去。
當即決定,先鎖門,再求助。
剛把房間的門反鎖起來,喬桉的雙腿便再沒有了力氣。
她只能手腳並用地趴到床邊,摸出包裡的手機,迅速地撥了出去。
滴——滴——
清脆的“滴”聲,像尖利的石頭,一下下砸在喬桉的慌亂的心上,手腳也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喂。】
“牧銘琛,是我…….”
滴滴,滴滴。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結束通話。
喬桉早已汗流浹背。
她沒工夫抹去滴到眼角的汗水,再次咬牙按了撥通。
不能放棄。放棄,她就完了。
【想死?】
“我被下藥了。”喬桉顫抖著說:“牧銘琛,我被你叔叔下藥了。”
【關我屁事。滴——】
再打。
關機。
喬桉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停止了跳動。
她癱仰在地,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喉嚨裡的嚶嚀發出聲來。
雙眼大開,一眨不眨滴盯著天花板碎裂的光影,像只瀕臨破碎的蝴蝶,等待著死亡的宣判......
就在這時,鎖緊的房門被人踹開。
緊接著,一雙大手將地上的女人給端了起來。
此時,喬桉的意識已經去了七八分。
她眼神迷離,無法分辨男人的臉,但仍舊用力地推搡著那堅硬的胸膛,“放開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由於藥物的緣故,那代表拒絕的推搡,已經變成了討要的拉拽。
“這是怎麼了?”
阮依依發現了牧銘琛的焦急,跟了上來。
“牧哥哥,喬姐姐她怎麼......”
牧銘琛皺眉看了眼在自己胸口磨蹭的小臉,沒好氣地反問:“你說她怎麼了?”
阮依依被問得一愣,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捂住嘴巴:“不可能......我爸他分明被鎖在......”
懷裡的女人越來越折騰了,牧銘琛不敢耽擱,大步向著樓下奔去。
宋懷正在一樓陪阮老太太解悶,瞥見大步流星往外衝的牧銘琛,不假思索就跟了上去。
與此同時,被圍在人群中的牧嘉慶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
他看著兒子抱著喬桉離開的背影,帶著紋路的眼尾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三少,晚宴還沒開始呢,你去哪兒?誒?神婆她怎麼看起來怪怪的?”
“開車。”
“好。”宋懷連忙加快腳步上車,啟動了引擎。
阮老太太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叫住面色難看的孫女,問:“依依啊,這是怎麼了?琛琛怎麼走了?”
“奶奶......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沒事。”
牧嘉慶暗暗對阮依依搖了搖頭,說:“乾媽,是銘琛他又在鬧小孩子脾氣了。”
......
將喬桉往後座一丟,牧銘琛終於騰出手來鬆了鬆領口。
四扇車窗全部被開啟,晚風灌進車內,讓喬桉找回了些神志。
然後,她靠著最後一絲理智,張開嘴,用力咬向了自己的手臂。
旁邊的牧銘琛頓時嚇了一跳,拍開她的手,罵道:“你瘋啦!”
罵聲有點兒耳熟......
“......牧銘琛?”
“天乾物燥的,你滿嘴是血想嚇唬誰呢!”
真的是他。
喬桉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些,與此同時,還有遲來的眼淚落了一身。
見她小臉漲紅,又哭得可憐,牧銘琛不由更加煩悶。
摸了摸身上,他沒有帶紙巾或手帕的習慣。
於是低咒一聲,催促宋懷:“再開快點!”
就在車子即將駛進醫院停車場的時候,一個清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路中央。
宋懷猛地一個急剎車,探頭吼道:“我靠餘笙,你不要命了!”
餘笙無視宋懷,面無表情地繞過車頭,拉開車門,伸手就要去抱喬桉。
牧銘琛自己都不知道,在車門開啟的瞬間,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喬桉的手臂。
餘笙皺眉:“放手。”
牧銘琛一怔,隨即錯愕地看向自己的手。
緩緩鬆開手指,他說:“你還有傷,我和宋懷送她進去就行。”
然而,餘笙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彎腰鑽進車,將意識模糊的喬桉給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