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剛剛放晴,林一便敲開了臥室的門。

藍馨兒明顯還沒睡醒,眼神迷離渙散,不知怎的就被林一拉上了一輛公車。

公車晃晃蕩蕩,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橫穿了大半個觀海市,來到了一處有些荒涼的村子。

林一跟司機打了聲招呼,偷偷塞給了司機十塊錢,提前拉著藍馨兒下了車。

藍馨兒呆愣的看了看周圍,許久才反應過來:“林一哥,這......這是哪啊?”

“雅水村。”

“雅水村?”

林一點了點頭,手指著村子盡頭的山林道:“那裡就是觀海山,是觀海市的最東邊,翻過那座山,就是大海。”

他輕輕踩了踩腳下的土地:“這裡,就是整個觀海市的起源地。”

藍馨兒有些不敢相信的四處望著,眼中所見,全是荒涼的土質平房,一條顛簸的土路上,沒有半個人影。

對比觀海市市中心的高樓大廈,燈紅酒綠,這裡的一切好像停留在了百年以前。

歲月帶著這裡的人們在不遠處建起了大都市,卻也帶走了人們對於這片起源地的記憶。

藍馨兒呼吸著沒有被工業汙染的空氣,口中喃喃道:“總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啊。

這裡和觀海市,好像兩個世界。”

林一皺了皺眉頭,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藍馨兒話語的影響。

望著眼前的村落,他回憶起了那個生他養他的地方。

一次曾經他最喜歡,現在卻也是最憎惡的地方。

"走吧,"林一握了握拳頭,指了指土路前方道,“咱們要找的人,應該就在村尾。”

兩人沿著土路一路走到村子最裡面,路上偶爾碰到的一兩個老人,全都一臉驚訝的看著這兩個年輕的面孔。

還未到村尾,藍馨兒就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喊聲:“將軍!哈哈,文老,這次你沒棋下了吧。”

林一聽到這個聲音,連忙調整了一下情緒,拉起藍馨兒跑了過去。

兩人跑到近前,才看到有四五個老頭正圍在一起,他們的目光,統統聚焦在了兩位下棋的老人身上。

一位老人穿著得體的中山裝,留著八字鬍,手中輕輕搖著一把紙扇,一副高人面孔。

在他對面,是一個面板黝黑的瘦弱農村老漢,老漢帶著一頂斗笠,穿著敞懷的麻衣,正對著棋盤抓耳撓腮。

林一拉起藍馨兒的手腕,擠進人堆中,對著那農村老漢深鞠一躬,說道:“文老,晚輩來看您了。”

眾人皆是一愣,那老漢緩緩抬起頭,看到林一時,眼神中閃過了一絲難以置信。

對面身著中山裝的老人問道:“文老,這是你家親戚?”

文老愣了片刻,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釋,林一便開口道:“老爺子,我是文老的大侄子。”

文老立馬笑呵呵道:“啊對對對,我家侄子,那個閨女......我侄媳婦。”

藍馨兒聞言,小臉立馬漲得通紅,但看著周圍一圈老人,她也不好開口解釋。

文老笑道:“那啥,各位,我侄子來了,我先回去安頓一下,這盤棋等會再下,等會再下!”

一邊說著,他一邊偷偷將棋盤上的一枚‘車’塞進了口袋裡。

“等我啊老張頭,我等會就回來,不許跑,誰也不許動棋盤啊!”

說罷,他連忙起身,拉起林一和藍馨兒就朝隔壁的一間小院跑去。

眾人一陣譁然,嘲諷著文老‘輸不起’,張老人笑著搖了搖扇子,再一低頭,頓時疑惑道:“唉?我那麼大一個‘車’呢?”

三人跑到一間小院中,文老躲到陰涼處摘下斗笠,原本笑盈盈的臉立刻板了起來。

“林小子,你怎麼跑我這來了?”

林一笑道:“這不是很久沒來看文老了嗎?來看看您。”

說著,他從包裡將裝滿蚊子的玻璃罐取出,雙手遞到文老跟前。

一看到罐中密密麻麻的蚊子,文老立馬樂開了花,雙手微微顫抖著接了過來,神情激動萬分。

“這麼多蚊子!都是活的......這......這你在哪抓的啊?”

藍馨兒連忙回道:“林一哥可是把路燈拆了......”

不等藍馨兒說完,林一立馬偷偷掐了一下她的手臂,打斷道:“那啥,我在樓下草叢裡抓的,最近多雨,草裡蚊子多。”

文老愣了片刻,雙眼在藍馨兒和林一之間來回瞥了兩番。

他輕輕將玻璃罐放到桌子上,一手用力按住罐子口,臉色有些難看。

“林一,你為了給老夫抓點蚊子,差點破壞了正氣大陣?”

“沒有沒有,”林一笑著搖頭道,“文老言重了,就是借了點路燈的光而已,正氣大陣一點沒受影響。”

文老皺了皺眉頭,手指在玻璃罐上來回敲打,一言不發,看不出在想什麼。

藍馨兒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凝重,頓時也不敢再胡亂說話。

過了一會兒,文老拿起玻璃罐,揮了揮手道:“進屋說吧。”

三人走進屋內,藍馨兒環顧四周,才發現屋內的陳設簡單到令人難以相信。

四四方方的小土房內,一張單人木床,一張木質四方桌,幾把竹凳,一個雙開門的老式大衣櫃,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從小在別墅區長大的藍馨兒,第一次看到林一的房間時已經覺得簡單到了極致。

可如今踏入這間土房,她才發覺自己似乎對於人類居住環境的下限預想的太高了。

文老指了指角落處的竹椅道:“先坐吧。說說看,你小子找老夫什麼事?”

林一笑道:“瞧您說的,我就是來看看您。”

“少廢話!”

文老露出有些不耐煩的表情,掂著手中的玻璃罐道:“你小子為了抓點蚊子,拆了正氣大陣,明顯黃鼠狼給雞拜年。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林一沒有絲毫的尷尬,依然厚著臉皮笑道:“這話說起來吧,晚輩確實有個事想諮詢一下文老。

如果,我是說舉個例子啊,如果我的一個家人昏迷了半年之久,什麼藥物都喚不醒他,但是又查不出任何疾病,您覺得會是什麼原因呢?”

文老冷笑道:“你家人?你哪有......”

說著,他突然反應過來,轉頭望向藍馨兒道:“你家誰出現了這種毛病?”

藍馨兒愣了一下,偷偷看了林一一眼,看到林一點頭後,她才老老實實道:“我爹。”

文老嘆了口氣,雙手攤開,無奈道:“閨女,你也算盡力了,想要盡孝,就回去多陪陪他老人家吧。”

聽到這話,藍馨兒的表情立馬呆滯,淚水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林一微微嘆了口氣道:“文老,真的是魂魄受損嗎?”

文老點點頭道:“如果只是昏迷個三五天,又或者除了昏迷還有其他症狀,那便還都有可能。

但如果按你說的,只是單純的昏迷,卻半年不醒,在我瞭解的範圍裡,就只有魂魄受損這一種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