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佩蘭這人是什麼人,她自已比誰都清楚,說的好聽點了,是脾氣好,說的不好聽,就是完全沒有火氣,一個任人拿捏的人。

她這一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鼓起勇氣來和蘇春來離婚。

她平時說起話來,也都是細聲細氣的,少有大聲的時候,更別說像現在這樣,扯著嗓子吼著說話了,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過的。

難道真的是和方康安結婚以後被慣的了?她難免這麼想了一下。

“康安,今天真的是我惹的事。”說完這話,她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你也知道,今天是我去看兩個老人的日子。結果我去了,發現蘇春來和他老婆劉英也在,我就想著我趕快走了算了。”

“結果兩老人非要留我一起吃頓飯,我尷尬但是又不好拒絕啊。我就留下來了。”

“嗯,你接著說。”方康安的情緒這時候也平復了下來,拿著冰塊給丁佩蘭一邊冷敷,一邊聽她說話。

“然後……”丁佩蘭皺了皺眉,不知是嫌方康安手重疼的還是接下來的話難說出口。

“然後我就吐了……”

“什麼?”方康安震驚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飯桌上,有阿姨專門給我做的紅燒肉,我一聞到那肉味,我就控制不住的想吐,一下子就吐到了劉英的身上。你也知道她現在懷著孩子呢,她就條件反射的推了我一把,我不小心倒在沙發的角上了。真不是她打的。”

“你說你想吐?”方康安聽到這話,眼睛卻是忽然的一亮。

“是啊,我最近也沒吃什麼奇怪的東西啊,都是你做的菜啊,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現在還感覺胃裡不怎麼舒服呢。”

“佩蘭!”

“嗯?”丁佩蘭有些奇怪的看著自已突然激動起來的丈夫。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麼?”

“你懷孕了。”

“什麼!!”丁佩蘭完全愣住了,連基本的語言都組織不清楚了。

方康安伸出胳膊摟住丁佩蘭的肩問:“我記得你是不是好幾個月都沒來那個了。”

“我都這麼大年紀了,40歲的人了,一段時間不來很正常的。但是……”說到這裡,丁佩蘭也猶豫了起來。

她的月經情況一向是很規律的,從來都沒有提前或退後,但是這次好像真的很久沒有來了。

本來以為是因為這段時間,因為蘇雪青要高考,自已也覺得緊張,但是誰能想到……

仔細想想,噁心這個症狀也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了,只是沒有像今天這樣吐出來。而且最近總是特別的犯瞌睡,她還以為自已是上了年紀,精力不好了。

難道說??

想到這個可能,丁佩蘭不由的捂住了自已的嘴巴,實在是太讓人吃驚!

……

蘇雪青正枕在季軒的腿上,一邊吃著薯片,一邊看著電視,簡直愜意的要命。

電視上正播放著最近特別流行的綜藝節目,看著一堆明星跑來跑去的撕名牌,她笑的前俯後仰的。

“啊。”她張大了嘴巴,等著季軒喂她。

而吃飽了的男人,果然就是乖順,一口接一口的給她投餵著。

但是喂著喂著薯片,氣氛卻開始變得曖昧了起來。季軒的手逐漸挪向了別的地方。

“嗡嗡……嗡嗡……”蘇雪青的電話突然震動了起來。

上面顯示著“方叔叔。”

蘇雪青坐直了身體,一把打掉了季軒放肆的手。他卻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是嘴角噙著的笑容,顯示出他現在的心情實在是好極了。

“喂,方叔叔,怎麼啦?”蘇雪青接起了電話,順便瞥了季軒一眼,給了他一個威脅的表情。

“什麼?!”

“什麼??”

“好,我馬上來!”

她臉上的越來越奇怪,說不上來是高興還是憂愁,只是身子由原來的懶懶散散變得越坐越直,等聽到最後的時候,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

等掛了電話,季軒趕快問她:“怎麼了?”

“我媽在醫院,咱們趕快去。”

“伯母生病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季軒一邊快步去拿車鑰匙,一邊回頭問她。

“沒,她……”這話很難說的出口,但是蘇雪青還是說了。

“她,好像是懷孕了……”

“什麼?”

……

等坐到季軒車上的時候,他們倆之間的氣氛都很詭異。蘇雪青是不想說話,季軒是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所以只是一路沉默的開著車。

蘇雪青卻在想一些有的沒得的事。

聽到丁佩蘭懷孕的第一瞬間,她承認,自已竟然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蘇雪青其實一直是個很獨的人,在她的人生裡,從來不期待有什麼兄弟姐妹的陪伴。對於小磊,她的感情也是很複雜的。

一方面,她知道,丁佩蘭當時和蘇春來選擇要二胎,生小磊,是大勢所趨。當年大家的想法都是一個女孩怎麼行呢,家裡必須要有男孩來傳宗接代。所以生小磊,是當時懦弱的丁佩蘭為了堵住別人的嘴,所做出的無可厚非的選擇。

另一方面,她對於小磊,始終有種無法言說的嫉妒,這是她始終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的感受。

她嫉妒小磊是男孩子,能夠輕而易舉的就得到她奮鬥才能得來的東西。丁佩蘭並不偏心,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還會更愛蘇雪青一些。但是總是有一些時刻,讓蘇雪青覺得並不舒服。

可能是當年外公還在世的時候,會偷偷多給小磊一個蘋果,一包牛奶。可能是奶奶說的不重男輕女,但是卻每年都負擔著小磊的學費。可能是親戚在說起蘇雪青學習的時候,總是會說。

女孩子嘛,學習成績好有什麼用,還不是要嫁人的。

就像上一輩子的蘇雪青,她就是所謂的還不是要嫁人的,終究是家裡的外姓人。

上一輩子她死了以後,靈魂晃晃悠悠的飄蕩在空中,看著丁佩蘭扶在醫院的長椅上痛哭流涕。如果可能的話,她多麼想要問她一句。

媽媽,你會幫我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