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有什麼關係呢?”

那只是他做在生物書籍上的筆跡,而曾老讓他做的卻是炸彈研究實驗。

白於鵠一愣,接著他就聽到曾老笑道: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聰明人之間的談話就是這麼簡單,有些話不用點明。

是啊!他只是在第一個學期就學習了生物學,而這是他轉專業之後第二次碰關於生物的書,卻能有這樣的見解。

那麼學了三四年的炸彈研究專業怎麼會差勁呢。

曾老充分地肯定了他的天賦,所以才會來找他合作。

而為什麼會覺得他有天分,這恐怕也跟曾老後來得知一些資訊有關。

“您的直覺真是準到可怕。”

他藏了幾年,就這樣被曾老看出來了。

那些筆記,落在其他人眼中是胡亂塗畫,可是在曾老的眼中就成了,他偽裝愚笨的破綻。

這馬甲掉的讓白於鵠都覺得離譜。

“你知道我為何這麼肯定的原因了吧。”曾老篤定,“只要接受了這次合作,那麼我就會告訴你,你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在回答問題的時候,又丟擲誘餌。

曾老真是會做做生意的。

“呵呵。”白於鵠低聲笑了笑,“若是我不願跟你合作呢。”

曾老和藹的表情突變:“你怎會如此愚笨!”

“愚笨是否,就不用曾老評判了。這合作我是不會做的。”白於鵠冷聲道。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曾老不願放棄。

白於鵠能願意來黔州說明S計劃對於他的誘惑還是很大的,尋找了那麼久的秘密,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你都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了,只差最後一步就能知道謎底了。你捨得在這個時候放棄!”

曾老實在不解白於鵠的腦回路。

“我的前半生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真相重要嗎,結果重要嗎?”白於鵠笑著說,“生於人世,有時候裝糊塗也是好的。比起這些所謂的真相,情才是我唯一的牽絆。”

初見人世,他無悲無喜,無愛無恨,不知廉恥,不懂忠孝。

常言道,情是最無用,最虛無縹緲之物。

雲中霧,鏡中花,人是抓不住的。

可是,可是這樣的虛無的感情將他拉入人世間。

是福利院的院長媽媽告訴他何為廉恥;是半大的王野讓他知道何為手足之情;是白家的夫妻告訴他何為親情。

白於鵠這一生遇到人並不多,但是遇見的每一個都帶著最誠摯的善意。

那些他所難以理解的情感在他們身上出現,並且教會了他人類的感情。

他來自何方重要嗎?

他去往何方重要嗎?

哪怕只是棋子重要嗎?

他現在生活地很好,身邊有他愛的人,也有愛他的人。

這樣就足夠了。

他真的不願去追逐那些真相,比起那些蒙塵的謎底。生活中活生生的人對他來說才是真實,他們才是存在的。

“你不懂我,我們之間的合作本就不會長久下去。”白於鵠看著惱怒的曾老,“感謝您的提醒,有些真相我想也不必一直揪著不放。”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了這真相的一角,揭開謎底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記憶已經開始鬆動,留給他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白於鵠你以為我來這個地方就沒做任何的準備嗎?”曾老面容扭曲。

隨著他話語落下,外面傳來聲響,門被人關上了。

白於鵠起身,走到窗戶將其開啟,卻發現雷家的院子中已經被魁梧的alpha佔據了。

“曾老你這是何意?”白於鵠回頭,曾老又變回了原本淡然的模樣。

“難道還不明白嗎。”杯中的茶水已經涼了,“這個合作你不答應也得答應。”

這是軟的不成來硬的。

白於鵠被逗笑了。

“您打算直接將我綁走嗎?”研究這種活他不配合,還能研究成功嗎。

這老頭子莫不是話本看多了,現在都學起這種綁架的活了。

“你說要是將我們兩個之間合作已經達成的訊息散播出去後,江家那群人會如何作想,江暾又會如何作想。”

白於鵠眸色暗了下來:“你打算用他們威脅我?”

“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嗎?”曾老看向他,笑道。

白於鵠沉默地看著面前的人,合作達不成就要毀了他是嗎?

真是可笑,跟他認知裡的曾老果真一模一樣。

“你辦公室裡的標本都是你自己動手的吧。”白於鵠問。

曾老看向他,認為他只是在做無畏的掙扎:“是又怎麼樣?那些都是我一點點解剖出來後裝進去的,他們每一個都是我完美的作品。”

看著已經瘋狂的人,白於鵠第一次覺得又一個人會瘋到這個地步。

“你真是噁心。”

聽到他的評價,曾老只是嗤笑一聲,並未又任何的反應。

“他們都是我的至親至愛,能成為我的標本,在實驗室中不朽地存留下來,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願望。”將杯中涼盡的茶倒在爐上,水漬發出滋啦的響聲,“是你精力的太少罷了,明明有這麼聰明的一個腦子,卻侷限在情情愛愛上。帝國當年將你生產,果真是個失敗品。”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抓住了其中的重點,“什麼是失敗品?”

帝國生產的又是什麼意思。

“既然合作沒法做成,那麼這些往事告知你也無妨。”茶壺中湯已經見底,曾老將其拿出來放在一旁的冷水中,刺啦一聲就在盆中碎了。

自從第二性徵的出現,alpha強大的能力令人羨豔。不僅僅擁有極高的智商,並且還擁有出眾的體格優勢。

當年帝國就看到了這個趨勢。

為了研製高階人類,廣泛收集人類的精子和卵子。還好那個年代的資訊並不發達,他們選擇在黔州的一個深山中立刻建起一個研究所。

為的就是培養出各方面都足夠優秀的人類基因。透過優秀基因之間的匹配達到孕育出完美人類。

為的就是讓這樣一批人在帝國的高層進行工作,將人類文明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這個實驗做了很多年,至於你是哪一批的,我沒辦法得知。”

“孕育出這樣一批高智商的人才,難道就不怕他們沒辦法控制嗎?”這樣的行為簡直是違背自然定律的。

優勝劣汰是無序的,怎麼可能透過實驗的方式達到基因的最優。

這簡直就是荒謬。

“你以為帝國沒想到嗎?”曾老好笑地看著他,“你小時候的記憶是模糊的甚至是沒有的對吧。”

“是。”

隱隱中白於鵠好像猜測到了什麼。

“因為出生後你就一直在營養倉裡沉睡著,營養艙的溶液中放入了能讓神經麻痺的藥劑,它們會讓你一直在沉睡之中。不僅僅如此還會清除你們的記憶。哪怕有一天你們突然醒了,但也不會擁有記憶。”

“哪怕有人從研究所裡逃出去了,終年在營養艙裡待著,在離開的那一段時間裡,記憶也是模糊的。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藥效減去,才會擁有記憶的能力。”

他年幼的記憶被剝奪了,所以他才無法想起關於小時候的事。

“而且這藥效是不可逆的。”

也就說哪怕將事實擺在你的面前,你也沒辦法將在研究所那個時候的經歷回憶起來。

那段時間的記憶條永遠都將是空白的。

研究所有的胚胎都被剝奪了記憶的能力。

“當時十棟實驗樓,每一棟實驗樓都是六七層,每一層都是存放著上百個營養艙。或許裡面就有你的一個位置。”

因為從出生後就被控制在實驗樓中,所以這上萬的實驗體極其容易控制。

他們不懂什麼是跑,也不會有逃這個想法。

不到一百的實驗人員就能輕而易舉地將這些人控制下來。

沒有意識,沒有本能的人類比小白鼠還要乖順容易控制。

“可惜啊,這上萬的人,都沒能研究出任何有用的結論。”曾老很惋惜,“你知道為什麼這個計劃被叫停了嗎?”

白於鵠搖頭。

“因為啊,人類想利用優秀基因之間的配對,研究出高階人類。可笑,可笑,最後卻研製出了一片智商低下的殘障人士。”

這次研究確實研究出了一些東西,裡面也出現了高階alpha,但是帝國的野心遠不止於此。

“若是那一批成功的人投入社會之中,那麼先是帝國必將是另外一副繁榮的樣子。不會是蠢貨遍地的醜惡世界。”

得知研究出了高階alpha,當時帝國的領導人大喜,立即下令繼續研究。

研究出居於高階alpha之上的人類。

就是因為這樣的一次的失誤。這一批高階alpha的基因卻沒辦法孕育出更高階的人類。

乃至最後居然出現了低劣的人類。

“多麼偉大的一個暢想,如今卻化作了泡影。”

“你是當年這場研究的主負責人。”白於鵠肯定地說。

曾老看向他,眼裡帶著欣賞:“是。你很聰明,比當初的那一批成功案例還要聰明上許多。可是怎麼當時就將你放跑了呢。”

白於鵠不想與他討論這些基因有關的話題:“你說帝國可以很好的控制實驗體。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是那個實驗體。”

不受控制的實驗體寥寥無幾,能逃出來的實驗體更是稀有。曾老是當年的主理人,又怎麼會不會他是哪個實驗體呢。

“呵。”曾老冷笑一聲,“若不是那群同情心氾濫的蠢貨,怎麼會有實驗體出逃。”

當年的實驗體的確被控制地極好,可和實驗體不同。當時的科研人員是有血有肉的人,是在人類社會中生存的人。

不是每個人都像曾老這樣理智到冷血的,哪怕當時曾老再三強調不要對實驗體產生感情。

但是在長時間的相處中,那些內心備受煎熬的科研人員站出來了。

他們沒辦法看著自己的同類遭到這樣的待遇,於是在研究所裡就出現了這樣一批反對這樣的實驗的人員。

最終發展成為了一場釋放實驗體的事件。

那是一個無雲的夜晚,研究所三分之二的實驗被全部放出,月黑風高之際,有一半的實驗體逃了出去。

曾老當時他們調來人員進行搜尋,能找回來的實驗體少之又少。

在黔州這樣的山體中,目光所及皆是山,每一座山都被嚴密的森林籠罩住,找到一個人何其難。

而且當時山中還有野生動物出沒,是否是人類的走動過的痕跡,根本沒辦法判斷出來。

這次能追回的實驗體極少。那些私自將實驗體放出的人,也被處以死刑。

這次之後研究樓開始高強度地培育胚胎,將新一批實驗體培養起來。

死刑的震懾只能維持短暫的寧靜,自從有了第一次事件後,後來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實驗體消失。

“做研究最忌諱地有憐憫之心。愚蠢的人,將實驗體當做自己的同類。”

是的,實驗體與人類有著同樣的基因,可是他們是被培育出來的。

這就註定在這人類眼中,他們始終不是同類,更屬於人類。

實驗體的屬性更接近於小白鼠。

使用小白鼠做實驗你不會心懷愧疚,因為在大部分的認知中,用小白鼠做實驗是一個普通且合理的事。

只不過在這時,小白鼠變成了與你們有著同樣基因鏈的實驗體罷了。

“實驗體生來就沒有人權。”

曾老的話,重重地落在白於鵠的心尖。本該是沒有記憶的他,恍惚間卻看到了神情麻木的實驗體。

不知為何,心口出現了一陣陣鈍痛感。

“您將這些告訴我,就不怕我報復嗎?”

曾老卻卻笑著看著他,“你一個連記憶都沒有的人,會有這麼強烈的報復情緒嗎”,他雙眸猶如深淵,“比如現在,聽到這些你有恨嗎?”

此時,白於鵠應該告訴他有。可他的心除了悲憫的情感外,沒有其它情緒的波折。

他沒有恨意,甚至連不甘這樣的情緒都沒有。

這件可笑的事真被曾老言重了。

“恨意的前提你得有歸屬感。人類的情感是在群體生活中獲得,你沒有記憶,對實驗體自然沒有歸屬,沒有歸屬又怎麼會生出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