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星，這幾百年的戰火沒有波及這裡，一如當年的模樣，人們過著安逸的生活，過著為了衣食住行日夜奔波的普通平凡的日子。
洛烆睜開眼睛，發現自已置身於一個療養倉內。腦子卡殼了一瞬，思維有些凝滯，神志也迷糊了會。
待眼神逐漸清明，腦裡不斷閃過無數的片段。
人們發起衝鋒、四處都是戰火、鮮血染紅了天空、無數同胞死在眼前，以及最後一幕宋瑜流下的血淚……
嗡的一聲，療養倉開啟，這是一個地下室，他目前所處的位置是醫療室。
走出醫療室，路過條條走道，走上樓梯來到地表的別墅，他認得出來，這是他當年在蔚星安置的房子。
門外傳起腳步聲，咔嚓一聲門被開啟，宋瑜提著一攬子食材回來。
宋瑜穿著短袖運動褲，長髮披散，很是鬆弛的模樣。
見到洛烆，宋瑜莞爾笑了笑，“總算醒了，再睡就睡糊塗了。”
洛烆眼神思緒萬千，他剛醒來還沒從那場大戰回過神來，輕聲道，“抱歉。”
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醒來他精神之力連線網路，就已經獲取了現在的日期，公元3497年，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去了十年。
抱歉，我沒能遵守約定，在你疲憊之時支撐著你，反而先你一步倒下了。
抱歉，我還是……太弱了……
宋瑜笑了笑，“的確太久了，害我想你想了這麼多年。”
洛烆一怔，撓撓頭。他和宋瑜都老夫老妻了，倒也不至於害羞。只是明顯能感受，她在岔開話題，他也就不提那件事。
是啊，都公元3047年了，作為大戰之後的苟活者，就老老實實享受這最後三年的安定。
不然，也太對不起，當時斷後的前輩，對不起那個一向主戰最後卻說出“撤退、逃命”的龍皇。
宋瑜提著食材入了廚房，洛烆黑沉的神色掛上笑臉，“我來吧，你那水平還是別拿鍋鏟了。”
宋瑜揮手，“去去去，讓你看看我這些年練就的手藝。”
洛烆被宋瑜推出了廚房，轉身一個人做起了飯菜。這麼多年，洛烆終於甦醒了，她的確想親手做頓飯給他。
洛烆在廚房外看著裡面忙活的宋瑜，一時覺得歲月靜好，可心底卻湧現無休止的悲傷。
很快，宋瑜做好了飯，洛烆嘗過之後，果然驚喜。
“好吃，以後我有福了。”
“怎麼，以前就沒福是吧？”宋瑜翻個白眼。
洛烆連忙陪笑，“怎麼會呢，現在是福上加福。”
吃完飯，兩人出了門，手拉著手，去走步行道，去逛街，去看電影，去旅遊……
三年的時間，宛如一對普通的夫妻，相伴一生，平凡幸福的過日子。
這三年的時間裡，兩人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忘記了人族存亡，忘記了靈絕戰爭，忘記了那場大戰，忘記了術士的身份。
如果時間能就此打住，那會無比的幸福。可如果時間真的打住了，洛烆第一個不允許。
他看得出來，宋瑜的狀態太鬆弛了，在經歷了那場大戰之後，洛烆至今無法釋懷，而心裡傷得更深的宋瑜又怎麼可能釋懷。
洛烆很喜歡這三年，很喜歡和宋瑜相依為伴的每一日，但他絕不希望，宋瑜一直這樣下去。
他喜歡宋瑜開心的笑顏，可絕不是強顏歡笑。他喜歡宋瑜無拘無束的那份快樂，可絕不是為了遮住心中的傷痕。
但他開不了口，作為她最親近的人，他仍開不了口。因為他什麼都做不了。
語言，過於蒼白無力。
能做的是什麼？待天淵長城消失，與宋瑜手拉著手，從容赴死。
從容赴死？
當天淵長城即將消失的前一日，洛烆決定執行一項瘋狂的計劃。
……
一日黃昏，洛烆從超市回來，路過一條小河，河邊的青草地上，有人臉上蓋本書躺在上面。
待洛烆路過之時，不由停了下來。那人也拿掉了手中臉上的書坐了起來。
莊丘伸了個懶腰，“河邊的青草地，真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嗮著太陽，有柔嫩的青草墊背，後溪流聲助眠，有微風按摩，簡直絕佳。
“你也在這啊。”
“當然，蔚星這樣的地方可不多了，在醫療交通等基礎設施方面，有著如今最先進的技術。在生活方面，卻很有靈絕前凡界的感覺。我是個念舊的人，這裡的氛圍我很喜歡。”
“我也這麼覺得，”洛烆點頭，“告辭。”
心心念著回去給宋瑜做飯，加上和莊丘也不熟，加上明天就要迎接最後的結局了。
此時的洛烆，也懶得社交。
莊丘笑了笑，“明天就是靈絕最後一天了，你甘心嗎？”
洛烆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不甘心又如何？”
莊丘拍了拍身邊的草地，“坐一坐吧，陪我聊一聊。”
洛烆猶豫了下，還是回頭坐下了。既然對方都主動開口了，就這麼直接拒絕，也有些不太好。
夕陽在水面如黃金一般，浮光躍金不過如此，莊丘一時眼神痴了。
莊丘喃喃道：“曾經的我是個冷漠自私的人，就在不久前，我也一直認為自已是個冷漠自私的人，可直到前幾天決定來蔚星找你的時候，我才恍然，原來我已經面目全非了，真是可恨。”
他恨這樣的他，他恨他如今做不到冷漠自私，做不到繼續冷眼旁觀，這樣他就不必為了所謂的大義，日日掙扎、殫精竭慮。
洛烆皺眉，他對於莊丘的過去不感興趣，只是沒想到對方是專程來找他的。
“是這裡的人改變了我，是歷史改變了我。我見司徒崆，明明冠絕古今，稱得上一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恐怕連當年魔尊飛昇前都不及，可這樣的人，甘願放棄一切奉獻自身，只為給人族再借五百年。”
洛烆神色有些動容，可更多的是沉默。人族辜負了司徒至尊。
“我見二聖，在司徒崆給全了資料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之後，還選擇繼續向前探索道路，為司徒崆，為後人照明，最終死於天人五衰。”
洛烆皺眉，什麼資料？這等秘辛他可從未聽聞，他承認司徒崆後來的成就，可二聖時代的司徒崆，只是一個大能吧，為什麼具有幫助二聖的資料。
“我見天淵王天聖統帥莜嬋，斬了舉頭三尺的神明，斬出了人族的精氣神，開啟了波瀾壯闊的曙光時代，之後更是率領天聖軍踏平天淵。短短百餘年，便抵達術法盡頭，短短百餘年，就有了積重難返的傷勢，年紀輕輕解甲歸田，油盡燈枯死於傷病，死時還不到150歲。”
洛烆點頭，明明聽了很多遍，可每次依舊熱血澎湃，論天賦，天聖統帥莜嬋冠絕古今，這是司徒至尊的話。而能夠讓一位蒼玄天術士油盡燈枯，哪怕歷史並未將天淵之戰記載下來，亦可窺見幾分慘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