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琳琅在為中秋那天要帶去周家大房的禮品做準備,七大姑八大姨,還有七大伯八大叔,又到了破財的時候,要先看看能動的錢財有多少。

“夫人,大爺朝著這邊來了,臉色不太好。”

“你們下去吧,免得等會兒遷怒你們。”

慕琳琅說完沒在意,繼續看著賬本。

很快屋裡伺候的人都下去了,院子外傳來腳步聲。

聽著那有些重的腳步聲,不用看都知道他在生氣。

她發現周晉臣太容易生氣了,這麼點事情就生氣,一看就是被人順著太久了,稍微遇到一點事兒就生氣。

腳步聲停在身邊,慕琳琅頭也沒抬。

“想說什麼都等一下,我馬上就把賬對完了。”

一句話堵住周晉臣即將出口的話,只能壓著氣等著。

沒過多久慕琳琅對好賬,抬頭瞧著他。

“如果你想說不讓我繼續找郝嬤嬤,那麼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答應,如果馬車明天還會壞,我就繼續去慕家借馬車。”

她的一句話讓周晉臣臉色變得更差。

“你為什麼一定要請郝嬤嬤?婼婼是什麼身份就該請什麼身份的嬤嬤,而不是一味去請身份極高的嬤嬤。”

“就算是請來了郝嬤嬤,婼婼身份太低,潑天的富貴砸下來只會被砸死,你清醒點行不行?”

慕琳琅看著他,眼神冷淡。

“女學是安平縣主讓婼婼進的,是賞賜,若是郝嬤嬤願意教婼婼,那是我跟婼婼誠心誠意一次又一次去請來的,這些怎麼就算是潑天的富貴?不該是我跟婼婼不懈努力求來的結果嗎?”

慕琳琅盯著他,想起他提及這件事的忌憚,表情很不解。

“周晉臣,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麼?婼婼是你的女兒,你怎麼就一直在阻止她過得更好呢?”

為什麼阻止?

周晉臣盯著她,眼裡帶著責怪。

“為什麼阻止?你難道不知道原因嗎?我說了婼婼身份低就不該去覬覦貴女才擁有的資格和機會。”

“女學就算了,可郝嬤嬤是什麼人?京中權貴多少人去請她都請不來,若是真被你請來了,那些權貴一定會覺得被羞辱,到時候不知道會惹來多少麻煩。”

他們攀附權貴都來不及,怎麼可以得罪權貴?

有些東西權貴高興了可以賞賜,可有的東西權貴都請不來,卻被身份低的人請來了,這就是在打權貴的臉面。

慕琳琅瞧著周晉臣,完全不同意他所說的理由。

郝嬤嬤身份是高,可每年都會有一大批人從宮裡出來,京中權貴家中哪一家沒有好幾個教養嬤嬤。

郝嬤嬤對於他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不是沒了她就不行,否則他們不會只去請一次。

他們只請一次後被拒絕就再也不提這事,足以證明他們不是非要不可。

既然不是非要不可,那些權貴又怎麼會覺得被羞辱?

可他似乎不這樣認為。

“我們因為郝嬤嬤的事情已經鬧了好幾次,你每一次都有理由,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一會兒覺得我一次又一次去請人都沒請到很丟人,如今又說婼婼身份低,若是請到郝嬤嬤就會得罪權貴。”

“我不認可你說的每一個理由,我也不覺得會得罪權貴,那些權貴根本就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裡,完全不會覺得被羞辱,甚至會不在意。”

“他們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事情,我們婼婼需要別人賞賜,需要我這個當孃的不要臉地去一次次求人家煩人家,他們知道後只會覺得我們這些身份低的人只能低聲下氣。”

她當然想過這個問題,不止是她,郝嬤嬤也想過。

可她一次次上門請人,一次次進不去莊子,這些都已經傳到很多人耳朵裡。

他們在看笑話,同樣的她的這些行為已經慢慢讓那些人消氣。

看著她低聲下氣求了那麼久,哪怕最後成功了,曾經沒請到郝嬤嬤那些人也只會說幾句,不會真的做什麼。

在這件事上她唯一不理解的就是周晉臣。

她就不明白了,周晉臣當官也有幾年了,膽子卻越來越小,整天怕得罪權貴。

得罪權貴?

真當人家權貴眼界那麼淺。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女學一個嬤嬤能得罪權貴什麼?

人家每天忙著權貴之間的事情,權貴之爭那才叫激烈,每天的時間寶貴著呢,會花時間在一個不重要的人身上嗎?

房間裡周晉臣看著她死性不改的表情,覺得她把一切想得太好。

可不管他說什麼,不管從哪一方面給她分析,她都能找到藉口反駁他。

他們已經吵過了,她卻始終堅持。

——

夫妻倆誰也不讓誰,又一次不歡而散。

回到書房的周晉臣心情很差。

他似乎給了慕琳琅太多權利,這些年把府裡所有都放權給她。

不管是後宅還是莊子鋪子,都在她手裡,而這些年發生過好幾次人員調動。

除了那些他說過不能動的,其他人很多人都被弄走。

這些天他讓管事盯著,發現自己只是想阻止她去見郝嬤嬤都很難。

她甚至能毫不客氣地反對他的決策,把他這個一家之主給弄到一邊。

思來想去,只能說這些年他根本不管家裡的事兒,全都放權給她。

導致如今他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這陣子發生的各種事情都不在他的預計。

曾經全心全意為他的慕琳琅也變了,變得不再只為他。

她的變化太大,周晉臣想了又想,她的變化似乎是從他把兒子抱回來之後。

難道她是介意孩子的身份?

因為兒子不是她生的,哪怕他給兒子捏造了真實的身份,哪怕他說孩子的父親是他曾經的好兄弟,還對他有救命之恩,她依舊在意孩子不是親生的。

不應該的,他確實有一個好兄弟死了,好兄弟的媳婦確實聽到噩耗之後難產只留下孩子。

他知道她不好糊弄,已經把孩子的身份安排周全,她也看到了證據。

把一個沒了父母的孤兒當成親兒子養大,就跟自己生的一樣。

她藉此擺脫七大姑八大姨的指指點點,還有兒子傍身,她應該高興的,不會再懷疑。

可是除了這個原因,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她因為什麼才有這樣的變化。

周晉臣想不明白,煩躁地閉上眼,難受得很。

他想見楊柔了。

每次他頭疼時去找她,她總會給他輕揉太陽穴,會想辦法讓他好好睡一覺。

她給他做的安神香包有些用處,能讓他睡得好一些。

可他現在實在是太煩了,煩得安神香包都沒作用。

這些煩心事都是他的好夫人給鬧的。

好好的夫人在家給他增添煩惱,經常惹他生氣。

惹他生氣就算了,身為他的女人本該伺候好他,脫了衣服的肚子還那樣醜,想親近都沒了興致。

比較起來楊柔雖然穿得普通些,也沒她長得好看,可溫柔小意,又是第一胎,生完之後沒什麼事需要操心,專心調養身子,肚子恢復得很快,已經把身子養得很不錯了。

可楊柔要照顧孩子,而且在後院,他們不方便見面。

這日子沒法過了。

周晉臣在書房亂七八糟想著很多事兒,慕琳琅也在想事情。

周晉臣最近總來找她麻煩,總來找她吵架,她也是很煩的。

這樣下去不是好事,吵著吵著會讓他警惕起來,說不定會想辦法從她手裡奪權。

這樣可不行,到時候很多事情不好辦。

或許應該在他身邊安排一個人,吹吹枕邊風。

只是周晉臣不算好色,怕髒,怕麻煩,怕妾室不安分,怕自己沉迷女色。

多少男人敗在美人計上,若是突然給他安排一個妾室,他肯定會懷疑她想幹什麼,而不是覺得她大度。

至於那些專門跑到他面前的女人,他也會懷疑這個女人是不是別有目的。

他希望枕邊人是安全的,心裡只有他,只聽他的話,一旦不相信這個女人,他是不會要的。

想了周晉臣的各種毛病,慕琳琅只是先想想,沒有人選只能先忙完女兒的事情。

沒有什麼比她的婼婼更重要。

——

“夫人,今早天氣看著不太好,怕是會下雨,咱們還是別去了。”

慕琳琅看著已經有一絲陰沉的天氣,早上負責掃落葉的下人發現院子裡有螞蟻搬家,看樣子是真會下雨。

“去,下雨更要過去。”

下雨天好辦事,更容易成功。

若是雨大了不方便回家,還能在人家那裡蹭一頓飯。

和往常一樣的時間,馬車從周家口出發,朝著城外而去。

街上的行人沒有以前多,出了城門後看到的人更少了。

天上的陰雲開始慢慢籠罩,車伕一看這情況,心裡已經在罵人了,怕走到半路下大雨。

今天一早也勸了,說這天氣看著要下雨了,反正去了也是白去,就不要去了。

結果人家就是不聽,死活要去。

心情煩悶的車伕黑著臉趕車,馬車越走越快。

城外的路總有些顛簸,馬車又快,小婼婼又被顛了一次後被慕琳琅穩住身子。

“趕著去投胎呢,也不看看路。”

青兒呵斥的聲音響起,車伕心裡不高興,不好反駁,憋屈地趕慢一些。

慕琳琅沒說話,心裡已經把這位車伕記下。

就是這個車伕好幾次差一點誤了她的事,還總把她的行蹤告狀到周晉臣那邊。

不想在府裡好好幹就別幹了,換一批聽話的來。

不過眼下事情多,需要四處走動,需要等中秋節之後一起把府裡一批不聽話的人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