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的一家五口出了門。
兩個奶娃娃還小,離不開奶孃,兩位奶孃一人抱一個上了一輛馬車,慕琳琅周晉臣和周以婼三人在一輛馬車。
第一次和爹孃一塊兒出來賞花的小丫頭可高興了,掀開簾子就往外面看,盯著熱鬧的大街。
慕琳琅心情也好, 看見小丫頭直勾勾盯著路口一根插滿糖葫蘆的稻草竿子。
“嬤嬤,喊賣糖葫蘆的小夥兒過來,買兩串糖葫蘆。”
慕琳琅話一出口,嬤嬤立馬出聲招呼。
賣糖葫蘆的小夥兒一聽有人要賣,立馬跑到馬車旁邊。
“來兩根糖葫蘆。”
小夥兒一邊隨著馬車的速度小跑,一邊高興取下兩根糖葫蘆遞過去,順道從嬤嬤手裡接過錢。
京城一些小商販就是這樣,尤其是這樣賣糖葫蘆的小夥兒。
車水馬龍就是京城街道的現狀,不出意外的馬車一般不會突然停在路中間。
一旦停下後面的馬車就會受影響,嚴重會導致很多馬車被迫停下。
所以很多時候小販為了做生意,只要別人招呼一聲,立馬追著馬車在馬車不停的情況下完成交易。
當然在一些大鋪子旁邊就不一樣,他們有專門停放馬車的地方,不會阻礙後面的馬車,不會造成擁堵。
簾子掀開,嬤嬤遞進來兩串糖葫蘆,慕琳琅接過,給了眼巴巴看著的小丫頭一串。
小丫頭高興接過,張開小嘴就咬上去,脆脆的糖漿包裹著酸甜的山楂,第一口就惹得小丫頭冒出豐富的表情,像是被酸到。
“你要是想吃就讓家裡的廚子買些山楂回來做,新鮮又幹淨,何必買外面小商販做的,也不怕不乾淨。”
話一出口小丫頭舉著糖葫蘆有些不知所措,慕琳琅本來挺高興的,想著今天好不容易帶孩子出來玩,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生氣。
可一聽到周晉臣這話,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想壓都壓不住。
偏偏周晉臣看著母女倆這樣,還不收斂。
“我說的不對嗎?家裡的廚子雖比不上大酒樓的御廚,可各種菜系就沒有不會的,以前你胃口不好的時候不也經常做山楂糖水、山楂糕、蜜山楂,只要你和孩子想吃廚子可以做出十種不一樣的做法,你倒好,讓孩子吃這種不知道從哪個不乾不淨爐子裡做的東西。”
周晉臣看一眼自己女兒,表情算不上友好。
家裡有廚子,想吃什麼吃不到,好好的大家閨秀卻吃街邊小販幾個銅板做的糖葫蘆,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被笑話成什麼樣兒。
想到這裡周晉臣又看看慕琳琅,心裡湧上不滿。
慕琳琅已經是周夫人了,到底是市井出身,平時表現得再像有身份的人,也會偶爾暴露市井本性。
這不是好事,若是把即將進入女學的孩子也教出市井氣,到時候一定會被笑話。
他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必須好好糾正。
想到這裡周晉臣一把奪過小丫頭手裡只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蘆,又奪過慕琳琅手裡的。
“回去就讓人買些山楂,讓廚子給你們做,想吃多少都可以,這種市井小民吃的東西就不要吃了。”
周晉臣說完就打算把糖葫蘆交給小廝拿去丟了。
一直忍著沒發火的慕琳琅猛地伸手奪過,不顧周晉臣不滿的眼神,壓著聲音開口。
“不就是一串糖葫蘆嗎?我看著挺乾淨的,我從小吃到大的都是這種幾個銅板的糖葫蘆,也不見得我的病,你要是不想惹得大家都不高興就別說話,一家子好不容易出來玩,你偏要掃興。”
說著慕琳琅把糖葫蘆遞給小丫頭,換了副笑臉,柔聲哄著。
“婼婼想吃就吃,別管你父親,他就是昨晚沒睡好,心情不好呢,沒有衝你發火的意思。”
小丫頭眼裡的不安散去,擔心出現在眼裡,關心地看著不高興的周晉臣,小聲開口。
“父親你沒睡好,那你閉上眼好好睡覺,我會乖乖不說話不打擾你睡覺。”
小丫頭說著就閉上嘴不說話了,看樣子乖得不行。
周晉臣看著小丫頭,心情好了一點,卻在看到慕琳琅的表情後再一次感到不快。
這是在外面,真要是吵起來會丟人。
算了,周晉臣壓著氣,閉上眼,眼不見心不煩。
慕琳琅市井出身,周夫人的身份都壓不住她身上時不時冒出來的市井氣。
但是他女兒不行,等回去之後一定好好教教這孩子規矩。
——
隨著周晉臣閉上眼,慕琳琅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
說小商販賣的東西不乾不淨,說家裡做的才好。
聽到這話就知道這人骨子裡就是覺得底層的老百姓心腸不好。
京城是什麼地方,在街上走動著多少有身份的人。
這些小商販為了能在京城做點小本生意那是小心小心又小心。
他們深知小本生意的重要性,深知京城可能路過的一個不顯眼的人都有可能是有身份的人。
怕買他們東西的人吃了他們的東西會出事,怕得罪貴人,怕小命不保,做生意那是真的東西又好又實惠。
他們絕對不敢以次充好,因為他們賭不起。
周晉臣根本就不知道做生意,也不知道這些小商販做生意的艱難,買到這麼便宜的東西就說是不乾不淨。
她要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做生意,原材料都收購貴的而不是便宜又實惠的,周家的生意早就出問題了。
估計這就是周母死後周家的鋪子交給周晉臣和幾位周家姐妹打理時總是出問題的原因。
總有些大的供貨商貨不怎麼樣,可嘴巴能說,能把自己的原材料誇上天,又說自己給多少人提供原材料,最後說自己的原材料精挑細選,是上好的,比那些平頭老百姓送來的都要貴。
供貨商就這樣靠著中等的原材料拿著上等的價格,鋪子又因為原材料貴把售價提高,生意自然差了。
她當初接手的時候可沒少見到那些供貨商的嘴臉,看她年紀小就拿出對付周晉臣那一套來對付她。
她可沒管這些人供貨商誇得天花亂墜,直接換了。
如今鋪子裡好些都是從平頭老百姓手裡收購原材料,雖然偶爾也能遇上一兩個不那麼老實的,可大部分老百姓都是老實本分,從來不敢以次充好。
慕琳琅想到剛才周晉臣嫌棄糖葫蘆的語氣,把糖葫蘆咬得咔嚓咔嚓。
脆脆的糖漿裹著新鮮酸甜的糖葫蘆,別提有多好吃,最重要才賣幾個銅板一串。
多物美價廉的好東西,卻因為賣的人是小商販,價錢又便宜,就被說成不乾不淨。
她以前怎麼沒察覺這個男人蠢,就這種腦子,做一門生意虧一門。
就這樣沒本事賺錢還嫌棄這嫌棄那,簡直就是腦子有病。
周晉臣聽著糖漿被咬得咔嚓咔嚓的聲音,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是故意的,氣得額頭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小丫頭看著睡覺的周晉臣,又看著吃東西很大聲的孃親,面色著急地想要讓孃親小聲一點。
可一張口就想到父親還在睡覺,她說了不說話不吵他。
不能說話的小丫頭就只能扯了扯孃親的衣服,指著睡覺的父親。
結果孃親看不懂她的指手畫腳,她只能乾著急。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等孃親咔嚓咔嚓吃完一串糖葫蘆。
馬車裡一家三口心情各不相同,另一輛馬車裡的楊柔抱著孩子心情恍惚。
她看到了周晉臣落在慕琳琅身上的眼神,看到慕琳琅換了裝扮變得那樣好看。
走出大門即將上馬車的時候,路過幾位男子多看了慕琳琅幾眼,他的臉色立馬變了,那樣身份的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瞪向路過的男子。
周晉臣其實不太好女色,可今天望向慕琳琅的眼神充滿了佔有慾。
今天早上他眼裡只有慕琳琅,根本沒有她,從府裡到府外沒有給過她一個眼神。
不該是這樣的。
她知道來到周府之後他們要保持距離,明明她就在他身後三步的距離,他一個回頭就能看到她的,目光卻沒有從慕琳琅身上移開。
看著他無意識的一舉一動,她害怕了。
“楊奶孃!”
一道聲音傳來,楊柔回神,順著聲音望過去。
劉奶孃擔心地看著她,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說出來,別逞強。”
楊柔笑笑,搖搖頭:“沒有不舒服,就是想家想孩子了,也不知道孩子被帶去哪兒了。”
劉奶孃一聽嘆了口氣,附和道:“你也是可憐,丈夫死在戰場上,屍骨都找不到,公婆待你又不好,把你趕走之後拿著你丈夫的陣亡金帶著孩子走了,至今音信全無,你辛苦生下的孩子就這麼再也見不到,真是難為你了。”
“得虧你運氣好,丈夫雖死可遇上好戰友,轉頭聯絡上大爺,這才讓你有了落腳的地方。”
楊柔抱著兒子沒再說話,心情不太好。
關於捏造的身世,他們做了很多種能取信於人的可能,最後定下這麼一個身世。
她的丈夫在戰場上屍骨無存,她的夫家把她趕走,還拿走丈夫的陣亡金和孩子,至今音信全無。
而她能求到周晉臣面前是輾轉來到京城找丈夫的戰友求助,戰友又是周晉臣的兵,就這樣得到周晉臣的幫助。
她名義上的丈夫也是真有人,故事是真的,只不過這位丈夫的戰友就是他們捏造身份的一個證人。
這位戰友根本就沒見過她,只不過聽她說了【丈夫的名字】和一些事兒就相信了。
她的身世就這樣被洗得乾淨,進府這麼久,沒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