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靜悄悄的，趕回來準備問罪的周晉臣一句話說不出來。
慕琳琅沒有打擾他想這些，也不怕他繼續問罪。
她把安平縣主拉出來就是為了嚇人。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安平縣主為什麼會讓婼婼進入女學，畢竟這麼多天過去了，安平縣主懷孕的訊息都沒有傳出來。
按照那些高門顯貴的行事風格，在胎兒沒坐穩之前是不會說出來的，也就是說孩子滿三個月之前不會說，外人也不會知道。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不知道，周晉臣到現在都在想安平縣主的動機。
她如今把安平縣主說出來立馬就能讓他想多，會以為她說的是真的。
至於把如玉不敬主這件事說的牽扯嚴重，一定會讓他好好想想。
她說的也是事實，太子府多得是沒有兒子的侍妾，這些侍妾有不少比周冉身份高。
這就導致太子府多得是女人盯上週冉的兒子，她們巴不得周冉出事，不出事也會想辦法弄出事，到時孩子就落在她們手裡。
周晉臣很清楚這一點，只要有事情會危害到這一點，一定不會允許再發生。
這個如玉是回不來的，周冉派來的任何人都來不了。
眼看周晉臣想得差不多了，慕琳琅再一次開口。
“時間不早了，婼婼還在等著，傳膳吧，你若是還有要我解釋的，等吃了飯再說。”
聽到她的聲音後周晉臣才反應過來，一臉歉意地望著她。
“是我沒考慮清楚，我一聽你如玉趕走就擔心沒人教婼婼，並不知道她會對婼婼不敬。”
周晉臣說得一臉真誠，心裡卻很清楚周冉是什麼性子。
本來這個二妹就對慕琳琅不滿，之前滿月酒的事情又積了一怨，讓如玉給他女兒一些臉色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並沒有想到那樣深，如今被提醒後才知道事情很嚴重。
他這個二妹是打心裡看不上慕琳琅，侍女隨主，鬧出事是遲早的事兒。
說起來周家不少人都瞧不上慕琳琅，這是他們周家的事情，無關緊要。
可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若是連外人都知道這件事，勢必會影響家族名聲，讓有心人鑽空子。
看來以後是絕對不能讓周冉的人留在她女兒身邊，他女兒進入女學的伴從要好好挑選。
很快飯菜端了上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的愧疚，周晉臣沒少給小婼婼夾菜，就連飯後周晉臣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給婼婼講故事。
慕琳琅看著父女倆的相處，看著滿臉高興的孩子，並未阻止。
短暫的父愛也好，暫時的愧疚也好，孩子高興就行。
不過她不會讓孩子依賴周晉臣，會讓孩子接觸單純喜歡這孩子的人。
這孩子缺愛，誰對她好就會依賴人家，只有讓孩子接觸很多愛她的長輩，才不會那樣渴求周晉臣的父愛。
等周晉臣短暫的父愛失效之後，再看看其他疼愛的長輩，她相信得到很多愛的孩子會慢慢不在乎那一丁點所謂的父愛。
到了那時，周晉臣這位孩子父親也就不重要了。
——
如玉的事情被慕琳琅輕鬆帶過，府裡沒人再說這件事。
小婼婼沒有動不動就訓斥她的人，慕琳琅又總找機會讓她到院子裡，眼看到了去荷園日子，小婼婼一大早就到了慕琳琅的院子。
“哇……孃親好漂亮，像仙女一樣。”
周以婼圍著慕琳琅繞了一圈，笑得像一個看見漂亮姑娘就被迷住眼的孩子。
慕琳琅瞧著穿上新衣裙的女兒，笑著誇道：“婼婼今天也特別漂亮。”
小丫頭一聽到這話立馬想起自己跑來的目的，提著裙襬在慕琳琅面前轉了一圈。
“青兒姐姐給婼婼送來漂亮衣服，又給婼婼紮了漂亮頭髮，說婼婼今天可漂亮了。”
粉雕玉琢的小丫頭打扮得跟小仙童一樣，惹得屋裡伺候的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小姐隨了夫人，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胚子。”
正說著外面傳來腳步聲和周晉臣高興的聲音。
“老遠就聽到你們互相誇獎的聲音，我來看看我的夫人和乖女兒有多漂亮。”
昨晚因為一個如玉鬧成那樣，他自知有虧，加上是去荷園的重要日子，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坐不住便早早來了。
笑著踏進門檻的周晉臣動作一頓，視線直勾勾落在屋裡突然換了打扮風格的慕琳琅。
不再是之前端莊打扮，不再穿著沉悶的顏色，珠釵也不是經典大氣的款式，而是明豔窈窕的衣裙和打扮。
看著這樣的慕琳琅，周晉臣猛然想起往事。
當年他第一次見到慕琳琅時看到的就是嬌俏明豔的姑娘。
別人跟他說她叫慕琳琅，是個賣酒的，光是站在那裡笑就惹來路人注目，人送外號：賣酒西施。
那時的她真的很好看，明明有那麼多不懷好意的人盯著她，也有人藉著買酒的機會調戲她，她依舊沒有像他認識的那些姑娘那樣只會委屈。
她會罵人，會打人，會指著那些男人罵人家不要臉。
她有潑婦的一面，可面對慕璋這位兄長的時候嬌俏得很。
他見過她像花蝴蝶一樣跑到剛回來的慕璋身邊，笑得那樣燦爛。
他也看到慕璋教訓她的時候她狡猾如狐狸一般的眼神，一看就是在想歪主意狡辯。
那時他總是忍不住關注她，可她從來都不知道。
初見時他是喜歡她的，喜歡她漂亮，喜歡她能幹，喜歡她對他的全心付出。
她是在有愛的家庭中長大，為家人付出已經成了她的本能。
以前為了慕璋這個兄長去拋頭露面，嫁給他之後為了他去拋頭露面。
可是她怎麼就生不出兒子呢？
周晉臣神色一動，抬腳走到她身邊。
“換一身吧，荷園會出現很多夫人小姐，你這打扮太俏了，不適合周夫人的身份。”
當家主母要有主母的樣子，扮俏是以色侍人的妾室才會做的事情，要不然就是未出閣的小姑娘。
周家的主母，一舉一動都該有主母的樣子，生過孩子的婦人打扮得太俏會被男人盯著看，也會被男人在私底下說葷話。
男人多少會顧忌未出閣的姑娘，哪怕打扮太俏也不會說得太難聽，可生過孩子的婦人若是打扮太俏，尺度可就過分了。
他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
周晉臣一出口，不僅慕琳琅臉色變了，小婼婼臉色也變了。
“父親為什麼不喜歡穿漂亮裙子的孃親？”
周晉臣一聽低頭看著打扮得粉嫩可人的女兒，心裡有些不耐。
孩子這麼小，解釋了也聽不懂。
可看著當下的情況，衝著小丫頭笑笑，耐著性子解釋。
“不同身份對於著裝是有要求的，孃親穿這身衣服是很漂亮，在家可以這樣穿，可我們今日外出，會遇到很多夫人小姐們，孃親這一身不符合她的身份，屬於穿錯衣服，是會被其他夫人小姐說閒話的。”
小丫頭還是不懂，只知道孃親穿的很好看，她很喜歡。
可她知道父親不會騙人，很是糾結地看著漂亮孃親。
慕琳琅看一眼周晉臣，再看看糾結的女兒，根本沒有換衣服的打算。
“沒關係，今日去荷園只為賞花，是咱們一家子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不是去什麼嚴肅莊重的場合，更不會有人對我的著裝指指點點。”
眼看周晉臣露出一絲不悅，慕琳琅衝著他笑笑。
“大家去荷園都是為了賞花，又不是參加什麼宴會，哪裡需要著裝莊重體面，自然是怎麼高興怎麼穿，我可沒聽過有人因為賞花時的著裝鬧出閒話的。”
“行了，你還不到30歲，弄得像老學究一樣！”
周晉臣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視線落在她曲線玲玲的身形上，提高聲音。
“你去看看誰家正經夫人成婚多年還穿得這般花枝招展，況且荷園是什麼地方，會去多少顯貴，衣著豔俗顯的不端莊，會被人笑話。”
他不否認她穿著這身衣服好看，可他就是不樂意看到她這樣出去。
他說的話有些重，慕琳琅看著孩子在場，沒好氣地碰了一下他胳膊。
“你竟然說我這一身衣服豔俗不體面？那我只能說你整天就知道辦事，根本不知道夫人們都在穿什麼，這種顏色和款式的衣裳可是時新的衣裳，好些夫人都穿過類似，你說她們穿得不體面嗎？”
說著慕琳琅嘴角一勾，故作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算了算了，你一個大男人哪裡懂什麼好看不好看，不過你不懂不要緊，剛才的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可千萬不要在外面說，惹人笑話，不懂裝懂太丟人了……”
一番陰陽怪氣後慕琳琅看著周晉臣吞了蒼蠅一般的表情，轉過頭在沒人看見的角度翻了個白眼。
誰還不會陰陽怪氣，想當初她賣酒的時候什麼人沒罵過。
要不是孩子在場，顧及孩子年紀小沒聽過髒話，她需要保護孩子幼小的心靈，還要維持孩子心中親親孃親的形象，她高低讓周晉臣見識一下什麼叫潑婦罵街。
話說到這份上，周晉臣表情很是精彩，屋子裡氣氛也變得微妙。
微妙的氣氛中兩位奶孃抱著孩子來了，孩子咿咿呀呀的聲音讓夫妻倆假裝忘了剛才彼此的難堪，笑著逗弄孩子。
小婼婼本來還有些不安的，可看著爹孃恢復了笑臉，心裡的不安隨著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