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周晉臣離開了，楊柔坐在梳妝鏡前抹掉眼淚，柔弱可憐瞬間淡了幾分。
真好，她的人生已經爛在泥裡了，可她孩子的人生一片光明。
周家姑娘已經是良娣了，生下了皇嗣，絕對不允許一個身世不清白的人留在周晉臣身邊。
她這樣的身份永遠是見不得人，不敢奢望能成為周晉臣的夫人。
所以哪怕是妾，她也沒資格。
奶孃是她最好的歸宿，聽起來是下人，可不用照顧別人，只照顧她的兒子。
她奶大的孩子，以後自然記著她的恩，就像當初她娘奶大周晉臣，周晉臣不也為了她做了這麼多，連她的孩子都冒險給了嫡子的身份。
她要進周家，不過她不會有野心，也不會告訴孩子她的身份。
孩子若是知道她是親孃，受折磨的會是孩子，若是一個漏嘴被人聽到，她的孩子就再也不是周家嫡子，而是娼妓之子。
她不會蠢到幹這種事，也不會挑釁周家的夫人，只會安安分分當奶孃，等以後讓兒子給她養老。
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歸宿，也是能給孩子找到的唯一歸宿。
鏡子裡的楊柔微微勾起嘴角，想當初她每次跟他在一起時他都不允許她有孩子，要麼是避子湯，要麼是別的東西。
那天聽到他因為軍務要離開幾個月，她有了心思，使出渾身解數勾著他。
就連老天都是幫她的，她真的順利懷上孩子。
更令人興奮的是他的夫人生了兩胎都是女兒，還因為難產元氣大傷，以後很難有孕，而她僅有一次的懷孕機會就生下兒子。
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拐著彎說了一些話。
他一下子就聽進去，立馬決定把孩子抱回去。
一切如她所願，今後也會如她所願。
為了這個機會，哪怕孩子已經被抱走，她還是堅持擠出奶水，要是不這樣做很快就會沒奶。
她只有造成奶水不斷的情況，才有希望奶孩子。
她不想永遠在這個小宅子裡躲著，也不想沒有孩子身邊。
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留在孩子身邊。
他看到了果然讓她去當奶孃。
奶孃要有奶孃的樣子，楊柔看著梳妝檯的首飾，看著一身身極好的衣裳，知道這些都不能再用了。
之前是外室，以色侍人，每一身衣裳都勾勒著身姿，讓男人喜歡。
可進了周家當奶孃要低調，要樸素。
她的兒子已經是周家嫡子，她不需要再以色侍人，要的就是安全留在孩子身邊，盡心盡力照顧孩子長大，等著他接手周家的一切。
決定好之後楊柔讓人把這些都收了起來，之後開始一邊調養身子，一邊為進周家做準備。
——
慕琳琅知道那個外室住在哪裡，也知道周晉臣把府裡很多補品悄悄送到那裡。
她當做不知道，一邊照看著女兒，一邊照看著她的寶貝兒子。
寶貝兒子可要好好照看，滿月宴大家都衝著這孩子來的。
她很清楚那位外室等不及了，等做好了月子就會迫不及待進府奶孩子。
到那時有外室死盯著外室子，很多事情不方便做，所以滿月宴是她利用孩子謀劃的唯一機會。
滿月宴的事情都是她親自準備的，慕家酒水的事情由周晉臣派人去接收查驗。
她早就傳信給她大哥，把京城中那些人對於酒水的喜好都寫得清清楚楚。
特意準備的酒水果然讓人很滿意，去接收查驗的人也給周晉臣很好的回覆，酒水的事情就這樣安排妥當。
她安排好一切，省去了周晉臣很多麻煩，他一有時間就悄悄去見那個外室，商量著如何捏造身份成為孩子奶孃。
從他去見楊外室的次數和為各種謀劃來看他是真喜歡楊柔。
他明知道弄一個嫡子進來已經很冒險，還是為了外室能和孩子在一起冒險捏造身份進來當奶孃。
至於他為什麼喜歡外室卻要養外室而不是光明正大納妾，那是因為那個外室身份不清白，連成為妾室的資格都沒有，同時也怕外室受委屈。
比起妾室，奶孃身份可就好多了。
奶孃在府裡的地位相當於主人家孩子的半個娘，除了給小寶寶餵奶，其他的事是一律不用做的，還會被好吃好喝供著。
即便不用奶孩子了，也不能打發賣了，或者驅趕出府的。
體面人家對於奶孃更是優待，哺乳之恩一般都會贍養的，就算不養也需要給大筆銀子安頓。
如果奶孃有些本事，會管事，那麼就會是主母身邊的紅人，連家族裡的其他夫人或者其他少爺小姐，都需要對奶孃客客氣氣。
這兩人算盤打得可是比誰都精，她只有兩個女兒，女兒嫁出去了，家產就全是兒子的。
那一世在周晉臣的撮合下，兒子認了奶孃為乾孃，贍養在府裡。
而她光顧著打理家業，沒有陪兩個親生女兒長大，賺來的錢卻讓那一家子和和美美在一起。
想想那一世的自己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自己蠢就算了，還讓兩個女兒被冷落那麼多年，連基本的父母疼愛都沒有。
她連楊柔都不如，楊柔為了孩子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甘於進府當奶孃，對她恭恭敬敬，忍辱負重十多年。
而她同樣身為母親，對親生的兩個女兒鮮少陪伴，沒有給予孩子需要的感情和陪伴。
想著這些慕琳琅繼續準備滿月宴，這是她送大女兒的第一份禮物
——
在緊鑼密鼓地安排下，滿月宴終於開始了。
“婼婼，等會兒要一直陪在妹妹身邊知不知道？還有孃親悄悄教你的話一定要記住，到時候聽孃親指示。”
快五歲的周以婼看著慕琳琅，想到孃親一直叮囑的話，乖乖地點頭。
慕琳琅看著長得玉雪可愛的小婼婼，怎麼看怎麼喜歡，伸手揉了揉軟乎乎的臉。
“我們婼婼長得真好看，孃親真的好喜歡你。”
原本還乖巧安靜的周以婼感受著臉上輕柔的觸感，看著親孃盛滿笑意的臉，聽著親孃說真的好喜歡她，一下子害羞了起來。
前些天住進家裡的長輩們以前總說孃親生了弟弟妹妹之後就不喜歡她了。
那時孃親肚子剛有了弟弟妹妹，她看著孃親的肚子越來越大，害得總是擔心。
孃親本來就不太喜歡她，若是弟弟妹妹出生之後會更不喜歡她，那她就再也沒人喜歡了。
可弟弟妹妹出生之後孃親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喜歡她了，總是對著她笑，總是說【我的婼婼】
看著對她一直笑的孃親，周以婼眨巴著眼睛，紅著臉小聲說。
“孃親長得才好看，婼婼也好喜歡孃親。”
小丫頭眼睛亮亮的，似乎是第一次說好喜歡孃親，說完就害羞了，看得慕琳琅有些心酸。
她是商賈之女，所學所能並不是世家女該學的，所以她沒辦法教孩子，只會請女先生。
周家人還說讓她不要誤了孩子，讓孩子學那些不入流的東西。
這樣的話她聽到了不少，也不怕別人說她。
可她不希望她的孩子承受她的一切，就沒有教過孩子。
慢慢的又因為太忙了，她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女兒又很乖，她開始疏忽孩子，母女關係變得疏離。
她曾把管理好周家排在第一位，就怕一個做得不好會被人說閒話。
別人可以說她的身份，卻不能否認她管家和打理家業的本事。
她做到了，成為一位合格的周夫人，卻沒成為一個合格母親。
“孃親，對不起……”
女兒的聲音傳來，慕琳琅回神就看到表情變得小心翼翼的女兒，以為自己聽錯了。
“孃親剛才在想事情，婼婼怎麼突然說對不起？”
周以婼看著她，張嘴幾次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說。
慕琳琅也沒催促，靜靜等著她。
“我以為是我說的話讓孃親不高興，以為孃親不喜歡我。”
“怎麼會？我的婼婼這麼好，孃親最喜歡婼婼了。”
她說著就把孩子抱進懷裡，想再說些什麼安慰一下，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嬤嬤進來喊人的時候看到就是慕琳琅抱著孩子，那快要哭出來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碎了。
“夫人，再過兩刻就該迎客了。”
慕琳琅鬆開小婼婼，壓下所有情緒努力衝她笑著。
“孃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婼婼跟著嬤嬤去跟弟弟妹妹在一起。”
孩子被帶走了，慕琳琅最後看一眼鏡子裡自己，轉身去準備。
她的女兒能不能進入女學就看今天，哪怕很多東西都準備好了，還是要再三確認。
剩下的一刻時辰裡，慕琳琅招來前院後院的管事，聽著他們的各種安排。
聽到沒有問題之後才準備和周家人匯合迎賓。
“咱們這位嫂嫂自從生了龍鳳胎之後就難見了，孩子不讓見，她也不見咱們，架子都大了。”
“說來也會奇了，面相大師都看了，說嫂嫂的面相是無子的面相，懷孕的時候肚子看起來也不算很大，不像是懷龍鳳胎的樣子，怎麼就突然生了龍鳳胎？”
“閉上你的嘴，面相大師說你跟嫂嫂都是無子面相，你生了三胎都是女兒，就以為嫂嫂應該跟你一樣，這話在我們這說了就算了，若是敢在外面說，非讓你好看。”
慕琳琅在外面聽著屋裡的談話，裝作沒聽見，笑著走了進去。
“我知道我平時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讓大傢伙不高興，私下各位想說我什麼都可以，今日貴客多，就是有什麼不高興都憋著。”
“若是嘴巴跟在家時一樣沒把門，被貴客聽到了，可就要影響東宮的周良娣和各位的丈夫兄弟。”
慕琳琅話一說，大家立馬收起說笑的表情。
得到滿意回應的慕琳琅領著人去接客。
客人一個接著一個而來，周家人嘴都快笑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