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議不歡而散。

朱由檢沒有治袁崇煥“失禮”之罪,因為對方身上的傷疤是為朝廷、為他老朱家留下的,這點兒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袁崇煥和魏忠賢被朱由檢留了下來,錢謙益則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原本想留下來,被魏果兒攆了出去。

作為皇帝貼身小太監,魏忠賢的子侄,魏果兒可真不怕什麼東林黨魁,只知道挑撥是非、隔岸觀火的傢伙,能有什麼作為!

朱由檢看了看袁崇煥,又看了魏忠賢,他輕撫了撫腦門,“現在後金女真人如此咄咄逼人,該如何應對!”

“陛下,老奴認為……女真人必須得打,只不過…如何打,打多久,還需要從長計議。”

魏忠賢沉思了一下,說道。

“你說什麼!?”

袁崇煥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看著魏忠賢,原本他以為對方是阻礙應對女真人的最大阻力,沒想到魏忠賢……反倒是顯得他草率了。

“朕知道寸土不讓的道理,可是後金真夷來勢洶洶,現在朝廷好多事情都沒周全,朕是怕力量不能集中,應對起來不能完全處置。”

朱由檢說出這幾句話的時候,袁崇煥倒沒什麼,因為遼東的事情他上報過多次,作為皇帝陛下他不可能一點兒都不清楚,可是朱由檢連奏摺都看不到,他如何知曉這一切的!

聽到這裡,魏忠賢的冷汗流下來了。

今日之事或許根本不像魏忠賢想的那樣,原本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幾乎到了事無鉅細的地步,看來…這皇帝陛下還是有自己的主意,之前對他卑躬屈膝,現在不是他能控制的,“朱由檢有野心”,這個心思一閃而逝。

魏忠賢雖說是九千歲,可始終在萬歲面前差了點兒,起碼少了一千歲,不是嗎!?

“保家衛國,寸土必爭是大事。

這樣……你聯合兵部、戶部、工部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謀劃,只要能夠解遼東之危,朕一律應允。”朱由檢說到這,看了看袁崇煥,態度非常堅決。

“是,謹遵陛下口諭。”

袁崇煥“噗通”一聲跪下,行著大禮。

“魏卿,遼東之事刻不容緩,你作為內務總管可不餘遺力協助,無論如何都保我大明疆土無恙,不得有誤!”

朱由檢轉過頭,看著魏忠賢,語氣極其平淡,之前那個向魏忠賢卑躬屈膝的信王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透著堅毅之色的新皇崇禎。

“魏卿可負責糧草和軍餉,事關邊關穩定,遼東安寧,不可懈怠!”

朱由檢頗有心計,這樣做既能讓袁崇煥看著魏忠賢,又能讓魏忠賢制衡袁崇煥,雖然他信任袁崇煥多一點,可是人心隔肚皮,萬一……可就真不好說了。

“是,陛下。”魏忠賢的心像過山車一般。

此起彼伏、忽上忽下,遼東兵危給魏忠賢造成的觸動不大,只是這朱由檢的態度,和以往信王時是判若兩人, 他必須小心應對才成。

魏忠賢慢慢感覺到,這個朱由檢不是之前那個毛頭小子了,因為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同。

袁崇煥離開了皇宮,歡天喜地離開了。

魏忠賢走了,帶著心頭的疑雲陰晴不定。

國之大事原本就應該由朱由檢處置,可是在魏忠賢看來,壓根不是這麼回事,朱由檢一直在“扮豬吃虎”,風向似乎變了。

出了紫禁城,袁炳煥慢慢思索了一下,決定先不回家,直接去找好友候洵。

皇帝陛下的態度很重要,現在遼東的局勢比較明朗,只要朝廷支援那就沒有問題,具體有什麼好的提議,還是需要聽聽候洵的意見。

左都御史府邸,候宅。

候洵讓夫人整了四菜一湯,他要和袁崇煥喝上一小口,今日朝議袁崇煥的舉動雖然不妥,可是他不那麼做的話,道義根本到不了己方一邊。

魏閹一系把控著朝政,東林諸黨隔岸觀火,雖然有大多的武將支援,可是很多武將的力量都在邊地,在京師可謂遠水解不了近渴。

“侯兄,我看陛下的反應,並不是什麼都不知曉,似乎魏閹對陛下的反應都有些兒吃驚,在遼地防務和備戰商議之間,魏閹並沒有做出任何阻撓。

相反,他很贊成反擊後金真夷,這就是讓我最為不解的地方!”

袁崇煥轉著手中的酒杯,似乎沒想通。

“元素是說,魏閹沒有阻礙你求陛下支援遼東……”候洵吃了一口菜,放下筷子說道。

“不僅沒有阻止,還勸解陛下決議,儘早支援遼東,陛下這才有口諭,讓我和兵、戶、工三部商議,儘快拿出完善的謀劃來。”

袁崇煥放下酒杯,候洵給他斟滿,聽著袁崇煥所說,候洵也是大惑不解。

“既然魏閹沒有阻礙遼東謀劃,那麼是誰在暗處窺探,難道是……”

候洵蘸著酒水,寫了一個“東”字。

袁崇煥搖搖頭,繼續道:“現在還不好說,無論如何…今日朝議還得感謝候兄鼎力相助,自如敬兄長一杯。”

袁崇煥雙手舉杯,恭恭敬敬敬了候洵一杯,候洵點點頭,受了他的敬酒。

袁崇煥遠在遼東,在京城的力量很薄弱,自己必須竭盡全力去幫扶他,如果遼東有勝利戰事,屆時可讓袁崇煥調回京師,這樣平衡魏忠賢和錢謙益的力量,似乎就容易多了。

袁崇煥不知道候洵想的這麼遠,陛下答應支援遼東,自己的訴求得到應允,即使後金人來勢洶洶,有了朝廷的支援他自然不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袁崇煥出了侯府,十名親衛護衛著周遭,四名軍士抬著轎子,向袁府走去。

袁炳煥的脾氣秉直,有時候壓不住性子脾氣不好,可是他今日覺得非常痛快,這遼東有了朝廷支援,自己懸著的心放了下來,所以多喝了兩杯,進到轎子裡醉的不行了。

親衛隊長佘成在轎子左側,前面有兩個兄弟舉著火把領路,其他兄弟護衛在周圍,佘成跟著袁崇煥出生入死,警惕性和預判性都不低,他總覺得今晚那黑乎乎的街道中,似乎隱藏著不一樣的氣息。

對於佘成這個老行伍來說,這種氣息透著噬人的血腥,是一股危險的氣息。

轎子裡的袁崇煥睡著了,貌似對這些危險沒有什麼感覺,這頭捷豹一樣的男人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