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後腦傳來了一陣陣的劇痛,柳蟬衣感覺自己的腦子在反覆跳下懸崖又被拋上來一樣,強烈的暈眩嘔吐感讓她艱難的眨了下眼皮。

她本能的想用手摸下後腦,可隨著手上粗糙麻繩的摩擦束縛,她的所有想法都只能是徒勞。

臉上感覺到一道道冰冷刺骨的感覺,令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掙扎的睜開雙眼,只能見到漆黑的天空中,雪花如飄灑而下,落在她白皙的面頰上,化作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小珠。

呼嘯的寒風中也帶著強烈刺鼻的血腥味,耳畔中聽到的是搗漿糊一樣的聲音。

此時柳蟬衣發現,自己竟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被綁在了一塊寬大冰冷的石板上,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

她強行用自己正在翻江倒海的腦子思考著。

父親要逼自己嫁人,但自己誓死不從。

今天是表哥幫自己計劃好了要逃離柳府,去追趕穆春秋的日子。

白天人來人往一點機會都沒,但是晚上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自己已經到了江邊,只要登上船,就能去找穆春秋了,然後,

然後這個時候表哥……不,徐天他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突然就翻臉了。

那陰厲的豎瞳,還有不時顯露出的獠牙,根本就不是人的樣子!

然後自己就被打暈了……

柳蟬衣喃喃自語道:“可是,怎麼會?”

她想不通,為何一向彬彬有禮,謙遜寬和的表哥突然就變成了一隻怪物。

發生的一切超乎了她的認知。

“哦?醒了?”

突然,一個眼睛泛著綠光的面孔湊了過來,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鋒利的獠牙緊貼下顎。

正是她的表哥,徐天。

或者說,是套著徐天之名的怪物。

“徐天”扯出一個殘忍的微笑,饒有興致的說道:“你醒的很及時嘛,儀式就快開始了。”

“看看吧,這佈置可費了不少心思。”

他一隻手就將柳蟬衣以及她背後靠著的石塊一起扶起,靠在後面的牆壁上。

這也讓柳蟬衣看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印入眼簾的只剩下一種顏色。

紅,血一樣的紅,到處都是紅色。

牆壁是紅的,地磚是紅的,就連碧綠蒼翠的花草樹木都變成了粘稠的紅色。

潔白的雪花飄落到紅色的地上,竟也被染成了血色的六角雪花。

看多了紅,她瞟見天上的明月似乎都帶著血的色彩。

一名名身穿錦衣的人形怪物,正拿著一隻只刷子,從旁邊的大木桶中蘸取著暗色的顏料,塗抹著邊邊角角處尚未被染成紅色的間隙。

怪物們就像野獸與人的結合體一樣,他們有的長出了野牛一樣的雙角,有的遍體長滿絨毛,有的有的長長的蹄子蹬壞了長靴,就這麼在地上留下一個個四爪蹄印。

旁邊一名雙腿瘦弱如竹竿,手臂卻是一對漆黑粗壯的熊掌,頭上的五官看著也像一頭黑熊,它正杵著一根大木棒,不斷攪動研磨著大木桶中的物體,發出一陣陣骨裂粘稠的聲音。

看周圍熟悉的佈局,這分明就是在自己家的前院!

除了怪物們幹活的聲音以外,全場寂靜無聲,詭異的氛圍令柳蟬衣心臟直跳。

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血紅色帶著腥臭味的顏料又究竟是什麼,她有了一個恐懼的猜測。

柳蟬衣艱難的吞了下口水,又不由得乾嘔出來,她用力眨了幾下眼睛,只求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不敢相信,這無間地獄一般的繪景竟是真實存在的。

徐天看著驚愕恐懼的表妹,笑得更加放肆了,他的嘴角直接扯到了耳後根:

“怎麼樣,是不是還挺瑰麗壯觀的?你應該很好奇發生了什麼吧?”

柳蟬衣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她想起那日茶樓聽書時與穆春秋的交談。

輕聲道:“……是妖魔嗎?”

徐天放肆的笑容收斂了些許,讚揚道:“哦?看來表妹見識不少嘛。”

“不過這次表妹你說錯了,我們可不是邪惡的妖,我們是進化後的人類!”

“接受榮光進化的人類!”

他雙手開啟,擁抱天空,妖異的臉上露出了朝聖般的自豪。

“呵。”

回以他的只有柳蟬衣的一聲冷笑。

見她不服,徐天拎著她身後的石塊就是一轉,讓她看到了大廳的場景。

幾個時辰前柳家徐家一大家子歡聲笑語,飲酒作樂的大廳已被佈置成了靈堂一般的場景。

血色的簾布從側邊垂下,大廳陰暗,只靠著邊緣紅色的燭臺閃著點點赤色光亮。

空曠的地磚上畫著詭異繁雜的紅色圖案,組成了一道奇麗的陣圖。

三名從頭到腳被黑布包裹著的詭異人形,對著陣圖虔誠的祭拜著。

祭祀的供桌上燃著三根白燭,中間的貢品則是……

柳蟬衣絕望的喊道:“父親!!!!”

她劇烈跳動的心臟此時已快到了極點,突然停了一秒。

雖然父親一直把自己當作炫耀的工具,這幾日兩人間的矛盾也鬧得越來越深,但柳蟬衣心中還是敬仰父親的,日後也準備和穆春秋一道回來看望父親。

可誰能知道,幾個時辰前還一臉威怒的父親,現在就只剩下一臉了。

此時的柳員外顯然是回答不了女兒的呼喊了。

然而打擊尚未至此結束,徐天手掌一伸,彈出鋒利的爪子,將捆綁柳蟬衣的麻繩盡數隔斷,把她推到地上陣圖的中央。

“別光顧著看叔父呀,不想再看看你孃親嗎?”

柳蟬衣聽到聲音木然的回過頭。

那死死束縛著自己的石塊……竟然是自己那早已死去母親的墓碑!

每年祭拜之時,柳蟬衣都會仔細的從頭到尾擦拭一遍,她清楚的記得墓碑上每一處的凹凸。

隨著幾道寒光閃過,堅硬的墓碑就如此被徐天的爪子像切豆腐一樣切割成了碎屑。

徐天頗有些可惜的咋舌道:“哦,忘了告訴表妹,可惜你睡得太久,沒見到嬸嬸化作原料的步驟了。”

“把她那老身子骨挖出來也費了不少功夫呢。”

此時的柳蟬衣倒在地上癱軟無力,眼神呆滯。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平生最出格的舉動也不過是違背了父親強行將自己嫁出去的命令,準備去找穆春秋而已。

為什麼要如此殘忍的對我?

穆春秋……對了!穆春秋說我全家有血光之災,難道指得不是那錢家父子夜襲奪寶?

而是說的現在這副場景?

可惜他也不知道,徐天的真實面目竟然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事情具體如何。

不過也好,起碼穆春秋躲過了這一劫。

柳蟬衣無力的看著前方碎裂的墓碑,喪失了全身的力氣。

“咚咚咚!”

一顆帶血的珍珠墜至面前,不斷彈跳著,吸引著她僅存的注意力。

這珍珠……好熟悉。

“還有一件事忘說了,剛剛小蝶把穆公子和江小姐帶回來了,他們似乎是想救你出去。”

“可惜啊,一進門就被撕成了碎片。”

“正巧,顏料還差點,就乾脆把他們都塞到那木桶中了。”

絕望還未結束。

這一句,帶走了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