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的女人們忙忙亂亂,終於驚動了榮帝,

他帶著太子與岑無恙趕到後殿時,皇后已將相關人等押在殿門口跪著了。

楚清瀾也與宜寧在殿內等太醫看診的結果,岑無恙跟著榮帝進門後,徑直站到了她身邊,遠遠望著那邊人頭攢動的床榻。

“不舒服?”他壓低聲音,在楚清瀾耳邊問了一句。

楚清瀾有些驚訝。

冬日殿內地龍燒得旺,又門窗緊閉密不透風,且還燃了薰香,濃重香味混雜著血腥味,在人的鼻端縈繞不去。

楚清瀾不是沒見過血的人,可不知道是不是此時血腥味代表的意義不同,她被憋得有些難受。

可此時此景,這點子不適她也不能顯露面上。

她自覺掩飾得很好,連身邊的宜寧都未瞧出來,岑無恙甫一進殿,竟已敏銳地發現了。

“無事,只是有些悶。”她搖搖頭,目光也落在那邊。

皇帝皇后太子均“虎視眈眈”盯著自己診脈,一頭細密冷汗貼在御醫的額頭。

他診了又診,中途還讓太子妃換了隻手,擰著的眉頭終於舒緩下來。

他顧不得擦汗,只是跪下道:“稟皇上,大喜,太子妃此時無落胎之憂。”

太醫話音一落,周圍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可下一刻眾人的心又被懸在了絲線上,只見太醫一頭又磕了下去:“微臣醫術不精,只能勉力保住太子妃此時無虞,可到底有了損害,太子妃日後,母子都會體弱些。”

太醫雙膝微顫,卻死死用額頭抵在地上,他是豁出去了,今日只要太子妃不落胎,他就無事!

反正母子皆弱,日後如何,誰能說得準。

聽聞此言,皇后伸手死死掐住身邊宮女的手,血絲隱現,那宮女卻氣都不敢喘一聲。

一時無人接話,半晌,榮帝幽幽嘆了一聲:“起來吧,今日能保住孩子,就是幸事。”

太子也上前一步,終於放下心來似的,坐在床邊,伸手握住太子妃的手安撫她:“無事了。”

鍾憶看起來身子弱,沒想到卻是個能扛的,竟一直清醒著。

聽聞孩子可能體弱,她潸潸落下淚來:“殿下......”

要給小夫妻獨處的時間,榮帝正打算帶著眾人都退出去查問情況,沒想到鍾憶卻邊哭邊開了口:“父皇....不必顧慮我,把他們叫進來審,我要看看,是誰敢害我的孩兒!”

榮帝不想鬧大,望了皇后一眼,皇后倒不在乎這件事會不會鬧得難堪,但她覺得鍾憶也未免太不懂事,若是一會人鬧哄哄的,她再驚著,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她暗暗剜了鍾憶一眼,手中錦帕卻溫柔撫上鍾憶沾了淚的面頰:“你今日受驚了,好好休息,陛下和本宮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不,兒臣謝母后好意,”鍾憶卻是倔,“若不知何人害我,我難以安心休息。”

她到底是苦主,見她如此堅持,若真不聽她的,又怕鬧出什麼事體,榮帝只好嘆一聲:“將外頭的人帶進來。”

東宮的娘子們跪了一排,送膳食的小宮女們也跪了一排。

其中尤為瑟瑟發抖的兩個人,一個是陳良娣,一個是那個撒了湯的小宮女。

陳良娣見鍾憶尚是清醒,便知她今日應該無礙,忙一頭磕到底,哭哭啼啼道:“都是妾的錯,若不是妾一時不適,太子妃也不會覺得落了面子要教訓妾,更不會摔倒了。”

她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錯,卻字字句句暗指鍾憶自己行事無方。

聽聞此言,鍾憶簡直氣得七竅生煙,顧不得旁人還在,指著陳良娣就罵了起來:“好!就算是我整治你,那我問你,我跌倒時,你為何後退一步,卻不上來扶我?!你這個惡毒的...!”

鍾憶還沒罵完,那邊陳良娣卻哭聲一噎,竟嚇暈了過去。

好在太醫還沒走,這邊又抬上榻一個。

宜寧站在楚清瀾身後嘀嘀咕咕:“這大過年的,摔一個暈一個,也真是......”

話音未落,那邊太醫就跪下給榮帝及太子道喜了:“恭喜陛下,恭喜太子,良娣她這是,喜脈啊!”

眾人無一不怔愣當場。

這,太子妃胎像不穩,那邊卻又傳出喜訊。

楚清瀾眉一挑。

東宮這年,過得可真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