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開始點名,這一次,站出來的人顫顫巍巍,目不敢視。
楚清洛盯著他們許久,有人扛不住,身子輕輕開始打擺子。
終於他們的審判輕輕落下:“知情不報,自領三十軍棍。”
這次不用人拖,他們自己利落地連滾帶爬走了。
剩下的人鴉雀無聲,呼吸都輕了幾分。
楚清洛這時才換上眾人習以為常的淡笑:“楚某來此,不是為了與諸位作對。”
他遙遙一指南越的方向:“真正會與諸位作對的人在何處,你們心知肚明。”
“諸位袍澤生於此長於此,比楚某更加明白,若是青江城破,南越會如何對待俘虜,諸位的家人親朋,會遭到何種凌辱。”
南越人野蠻陰毒,落到他們手上的大梁人,不是殺戮以供其取樂,便是用來隨意試藥,十之無生。
他們這一代人不曾受到南越侵襲,上一輩人卻有慘痛回憶。
臺下眾人依然默不作聲,氣氛卻稍稍變了些。
“楚某在此,便是為了守國門,國門在,諸位皆安,國門破,生靈塗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諸位細細想想。”
“今日起,青江大營逃一人,楚某殺一人。”這句話,夾雜著磅礴內力,拍在臺下眾人的耳朵裡、臉上心上。
“既然都要死,不如留到戰場上殺敵而死。”
留下最後一句話,楚清洛便離開了。
楚清瀾沒想到他治軍是如此風格,待走遠了,便問道:“這恐怕不是長久之法。”
楚清洛點頭認同:“不是長久之法,可他們散漫慣了,實在聽不進去什麼人話,便只能先讓他們生懼,懼而有威,其餘的,只能之後慢慢考慮了。”
嶺南整頓非一日之計,楚清瀾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便也不再多問,安心照顧楚清洛在大營養起傷來。
對外稱他們是行商途中救了楚清洛,感念他們救命之恩,便留他們在青江多住一些日子。
俗語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楚清洛的傷口上還被淬了毒,因此直到九月初,他才能無礙行走。
縱然如此,不能行走的日子裡,楚清洛一樣風雨無阻,日日看著青江士兵操練。
空了的時候,便與楚清瀾和岑無恙研究嶺南的輿圖。
行軍打仗,天時難控,這地利,卻是實打實可以為人所用的。
只可惜他們都身懷不便,難以親自探訪,實為遺憾。
某次與沐然相聚時,這個問題卻迎刃而解。
她寨中的人,皆是從嶺南各處逃來,對於自己家鄉,多多少少都有些瞭解,再加上沐然自己也走過嶺南不少地方,零零總總彙聚起來,竟在輿圖上添了許多之前不曾標註的東西。
待整理完成後,楚清瀾也謄抄了一份,打算帶回京中予父親,興許能排上用場。
九月的某一天,在看過楚清洛與營中將士切磋數回,依然動作利落、毫髮無損時,她便知道,回汴京的日子到了。
來時滿心忐忑,回時撥雲見霧,她的心境已然大不同。
臨別時,沐然也來送她,幾人都未再多言語。
畢竟,很快他們便將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