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瀾如今對岑無恙這些想法已然波瀾不驚,她抿了一口茶,問道:“在你眼裡,嶺南真就爛到不可救了嗎?”

“不是,”岑無恙提壺給她續上茶水,慢條斯理道:“是整個大梁都爛到不可救了。”

“先帝的諡號為靈帝,他在位時是個什麼樣子,不必我多說。”岑無恙顯然是個“不肖子孫”,坐在這給她歷數他們岑家的列祖列宗:“太祖是草莽出身,進京之後被世家擁立為帝,執政後也多受世家掣肘,太宗性子軟和,全無手腕,朝堂更是被世家把持,他倒是養了個好兒子懷帝,文韜武略,可在位沒兩年就一命嗚呼,他弟弟也就是我爺爺靈帝即了位,是出了名的昏庸。”

“人人都道前朝暴戾無道橫徵暴斂,今朝輕徭薄賦與民生息,這本是沒錯的,可為了這個,放任北蠻做大,豪強四起,是從太祖建國時便埋下的禍根。”

“如今生民,只知當地豪強鄉紳,不識朝政國法,如此下去,百年必亡。”

“丞相與我父皇能瞧出其中關竅,可畢竟在其位受其制,只能徐徐圖之,文人做派,”岑無恙言辭辛辣,竟是毫無顧忌了,“連皮帶肉入骨方可剜毒。”

他這一番話,直言不諱鞭辟入裡,楚清瀾顯然也是聽進心裡了,可她還是忍不住道:“上一世在嶺南,我哥也沒讓王雲忠用如今這個法子吧。”

“那你怎麼知道,”岑無恙眸色深邃,質問也又沉又冷,“你哥不是換了個法子,把嶺南上下,都殺了個遍呢?”

楚清瀾渾身一震。

確實,上輩子她一心掛在太子身上,滿腦子都是兒女情長,關於這些事,她是從來不問不知的。

若楚清洛不曾在嶺南用了雷霆手段,他身上那錯落複雜的傷痕,是從何而來。

見她恍然失神,岑無恙也緩了語氣:“反正王雲忠一時半會不能成事,你不如回去和楚將軍好好聊聊,聽聽他的意見。”

“現下還是回雙木寨解決青江王氏的事比較重要些,好好休息,我先回屋了。”

楚清瀾渾渾噩噩送他到門邊,末了還是忍不住冒了一句:“我有時是不是太過優柔寡斷了些?”

岑無恙聞言,回身笑著摸了摸她的額頭:“無礙,兩者俱賢,各行其是。”

楚清瀾點點頭,闔上門,洗漱睡下了。

他們快馬加鞭回到雙木寨時,也已是傍晚時分了,沐然見楚清瀾雖有倦色,但精神頭尚好,興高采烈道:“事情辦成了?”

楚清瀾點點頭,又搖搖頭,將聽牆角一事和王雲忠那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了,沐然一臉深思,點了點頭。

“姐姐有什麼法子嗎?”楚清瀾好奇。

“既然要燒山,那必然要上山,山上蟲蛇野獸、虎豹豺狼這麼多,要是不小心遇見了,也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不是嗎?”沐然眯了眯眼。

楚清瀾無奈:“姐姐,這容山早就滿是人跡,哪裡來得老虎與狼。”

“哎呀,無所謂,”沐然伸手一攬她的肩,她力氣大,拖得楚清瀾直往吃飯的地方走,“姐姐我說有就有。”

岑無恙與楚清洛被她倆甩在身後,不疾不徐的跟著。

“王雲忠如何說,不大如卿卿的意吧?”楚清洛到底是瞭解自己妹妹。

“嗯,他要殺身成仁,卿卿讓他驚著了。”岑無恙淡淡道,楚清洛卻驚得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