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無恙倒不是存心要給岑啟明臉色看,他只是在神遊天外而已。
他前幾天才在積雲山棲霞寺醒來。
前世記憶仍刻在他腦子裡盤亙不去,一睜眼看見棲霞寺廂房熟悉的結構,差點以為自己還在上一世為卿卿祈福的日子裡,差點崩潰。
直到看到自己那雙無傷無疤稍顯稚嫩的雙手,他才微微心定。
他重生經驗豐富,在棲霞寺幾天就摸清楚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榮景二十年,他十六歲。
他暗自慶幸,這一世是他醒來的最早的一世,許多事情應該尚有挽救的餘地。
“不論如何,”他輕輕撫摸心口,喃喃道:“卿卿,我又可以見到你了。“
他騎在馬上的時候一直在覆盤這幾年的時間線以及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因此對岑啟明在旁說的話漠不關心。
現在是榮景二十年,好像是楚清儀入楚府的那一年。
“不知道是否還來不來得及,要麼在她入楚府之前殺了她?”岑無恙眼睛裡冷光閃過。
“可是之前從未醒得這麼早,楚清儀命格特殊,現在貿然動手,不知道會不會給這一世帶來更大的影響。”他攥緊拉在韁繩上的手指,韁繩在他皙白的手指上勒出紅痕。
他盯著那道紅痕,漫不經心的想到:太弱了,自己現在太弱了。
他現在手上能夠為他所用的東西不多,參考以前的種種情況,他現在必須謹慎行動。
不過,這些都可以之後再說。
他現在只想先回汴都。
他真的真的,很想他的卿卿。
皇帝御輦上的兩個人渾然不知背後的風雲變幻,正在悠悠然下棋。
榮帝身形瘦高,四十開外的模樣,五官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俊朗,身上帶著常年身居帝位的無形威壓。
他對面的男子與他年紀相仿,一席青衣,身形如竹,俊逸不凡,舉手投足間有股書生氣息。
正是大梁丞相,楚章遠。
二人落子無聲,不一會榮帝卻放下手中黑色棋子,笑道:“還是和你下棋痛快,他們都當朕是傻子,哄著朕玩。章遠,你是實誠人。”
楚章遠低頭道:“陛下謬讚,臣惶恐。”
“好了好了,說這些場面話沒意思,”榮帝擺擺手道,“出來這麼一趟,朕也累了,聽說你家最近挺熱鬧,一會到皇城你就不必陪朕進宮了,回家歇歇去吧。”
皇帝雖在積雲山齋戒祈福,卻連丞相府這樣一件略顯得雞毛蒜皮的小事,都瞭如指掌。
世人皆說當今聖上寬宥仁慈,伴君三十餘年的楚章遠卻深知皇帝秉性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
他卻也不多說,低頭領命:“是,謝陛下體恤。”
到了皇城門口,楚章遠下了御輦,站在皇城門口,目送著儀仗消失在皇城中,才緩緩轉身。
楚家馬車正停在皇城根角落裡,馬車旁立著一身戎裝的楚清洛。
楚清洛御街值守完後,就向上峰請個假,來接他爹。
楚章遠看見他也不意外,招招手道:“走吧,回家。”
楚清洛嘿嘿一笑:“幾日不見父親,兒子甚至想念。”
楚章遠也不搭理他說的話,說道:“前幾日送到我手上的書信我已經看了,讓你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