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什麼命啊,跳下來啊!”梁霄大吼,但是聲帶好像被破壞了,沙啞得就像是漏了氣的嗩吶。

渾身面板支離破碎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油盡燈枯,只有意識還算清醒。

身下的黑衣人面無表情地把梁霄放在擔架上,似乎絲毫不緊張,他們都沒抬頭往上看。

二樓的房間中,黑蟒好像也被李長戈的氣勢威懾,口中旋渦急速回收,在面前形成一面黑水巨盾。

李長戈不動聲色地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身體懸停於窗臺之上,雙手將長刀握得更緊。

長刀揮灑刺目的光芒,像是雨夜中升起的太陽。

他直面黑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彷彿已經做好直面生死的準備!

他猛地一腳蹬出……腳下一滑,倒栽蔥一般往下樓下摔去。

快落地的時候,一個擰腰翻身,用單膝跪地的姿勢落地,典型的“超級英雄落地勢”。

梁霄:???

黑蛇:???

“李長戈,退!”李長戈落地的之後,遠方才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收到!”早已落地的李長戈答應得乾淨利落。

很顯然,在她讓李長戈“退”之前,李長戈隨便喊了聲熱血的吸引黑蛇注意力,然後跑路了。

下一秒,空中又是一道雷霆,這一次驚雷直接劈在了梁霄的面前。

白光衝入梁霄的瞳孔,他看見刺眼的白光裡站著一個人。

一個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女人,一身黑色的緊身皮衣束縛著她健美的身材,一雙黑色過膝長靴更是把她的腿勾勒得尤為修長。

藍白兩色雷電在皮衣上流轉,左手中一盞紙燈幽光閃爍,右手兩米多長的斬馬大刀上雷霆奔流。

“雨夜俠女,孤燈一盞”梁霄的腦海中冒出小時候看古龍小說時心中的那些對江湖的幻想。

她落地的瞬間先看了梁霄一眼,問了聲:“平民救出來了?”

“是的,但是身體狀況不太好。”梁霄身邊的黑衣人低聲應答。

她看著梁霄,梁霄也看著她,她好像看見了無垠戈壁的夜空下,一隻行將餓死的幼鳥。

那血肉模糊的臉上,堅定的求生意志,證明著它不是一隻麻雀。

至少,是一隻鷹隼!

“大夏,天策府,山城渝北第三小組組長月欺霜。”女人面無表情地做了個自我介紹,紅唇輕啟,“你安全了。”

說罷,隨手一甩,閃爍雷霆的斬馬刀飛起。

同時擰腰騰空,甩開兩條長腿,足尖對著刀柄一記凌空抽射!

刀飛旋著衝向二樓窗臺,雷霆向著四面八方揮灑,將一路上的暴雨都斬成一片迷離的水霧。

刀帶著雷霆斬入窗臺,梁霄看見有電光裹著黑血飛灑而出,聽見雷霆咆哮中有獵人的哀嚎。

刀撕碎雨幕飛旋而回,插進女人腳邊的石板中,刀身輕顫發出“嗡嗡”的聲響。

“帥啊……”梁霄嘴裡輕語。

“我好像聽見你誇我帥!不過我師妹也有那麼一點點帥,我丁級,她丙級,差距不大!”李長戈的聲音忽然在梁霄的身邊響起,他說著翻了翻梁霄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梁霄的瞳孔,“身子骨軟趴趴的,意識倒還是清醒,不會是癱瘓了吧?”

這個中年人的嘴真是又貧又損,他和黑蛇拼死拼活半天,那姑娘順手一招就秒了,也不知道這個“差距不大”從何而來,梁霄懶得說話,用上翻的白眼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翻白眼了,翻白眼了,人要沒了!”李長戈招呼黑衣人,“快快快,讓救護車過來!”

這大雨瓢潑的廢墟里,救護車在五十米外。

梁霄忽然覺得自己被擔架裹住,然後身邊狂風呼嘯。

那個高挑的女人一手攬住了擔架,邁開雙腿在暴雨中疾馳。

大雨澆在衝鋒衣的帽簷上,臉頰流到她修長的下顎線緩緩滴落。

她只用了兩秒就把梁霄帶到了救護車前,立刻有人接過擔架,脫去梁霄身上剩下的衣物。

清創消毒,心肺監測,抽血查驗,幾個醫生在救護車裡將一切同步進行著。

“月隊,這樣程度的侵蝕不可能活下來的。”醫生在車外低語。

隔著雙層隔音玻璃,醫生的低語居然還能鑽進梁霄的耳朵。

“注射食人種血清!”大雨和月欺霜的聲音直接拍在了玻璃上。

“月隊,食人種血清是啟用命格前,調動人類身體所有潛能用的!”醫生加重了聲音,“給傷者注射食人種血清,他的身體會炸成一朵煙花!”

“與其生不如死三個小時然後變成一灘黑水,不如現在定生死!”月欺霜斬釘截鐵,“把血清給他注射了!”

“月隊,一枚藥劑350萬!”醫生小聲提醒,“上面不可能允許我們在一個死人身上用藥劑!”

“這是大夏第三個在幻墟里活著走出來的人……我想試試!”月欺霜擺手,“如果上級問起來,上半年的工資,獎金,積分我都不要了!抵這枚藥劑!”

梁霄動不了,他在擔架上躺著,聽著他們的對話。

透過車窗玻璃,梁霄看向遠方,雨簾中廢墟還是廢墟,那棟公寓則是漸漸變得透明。

梁霄的心微微抽搐,腦海中浮現起林蘇雪溫婉的笑容。

"活下去。"

“不擇手段地活下去。”

梁霄在心中默唸兩個人共同的信仰,一陣陣劇痛侵襲讓他的體力崩潰,但他的眼睛還是沒有閉上。

像是在冰天雪地裡餓了一天,躺了一整夜,身體僵硬,卻還不甘死去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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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第一殯儀館。

這座造在老城區裡的殯儀館已經廢棄了整整三年。

周圍荒草萋萋,道路破損積水,一輛輛廢棄的麵包車和大巴橫七豎八地在殯儀館的廣場上默默地承受風雨。

殯儀館沒有一道窗戶,從外面看起來,這就是一座死去已久的建築。

這棟殯儀館一直沒拆,總有人猜測是因為風水,因為這棟唐式飛簷翹角的建築群佇立在黑暗裡,好像古老的皇家園林。

又像是……陵寢。

建築的內部,白色的燈光讓一切通明。

那些古老的,被風化的雕樑畫棟讓人彷彿真的置身於某位千古一帝的墓葬中。

一樓長長的走廊上剛剛洗完澡的李長戈正在快步走向醫學實驗室。

“李長戈。”背後傳來女人清冷的聲音。

“嗯?”李長戈回頭。

他看見了那個高挑的女人一邊快步走來,一邊用毛巾擦拭著自己的烏黑的長髮。

她一直都那麼好看,也一直都那麼冷漠,儘管他們已經認識快二十年了。

“今天窗臺上那一跤演技挺好的。”女人走過李長戈的身邊,低聲輕笑,似乎在嘲笑。

“那是單純的腳猾!”李長戈嘿嘿一笑。

“確實狡猾,三分鐘作戰時間到了,又不想表現自己逃命的樣子……”女人瞪了眼李長戈。

“三分鐘任務時間滿了吧?”

“嗯。”

“人救出來了吧?”

“嗯。”

“我李長戈可真是一個完美的戰術執行者!”

“那你今晚的作戰報告打算怎麼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