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私奔

窗外的蟬鳴燥得不行, 裴枝對上沈聽擇的眼。彼此心照不宣的暗流在湧,呼吸交錯,偏偏幾秒後她側頭, 輕蹭過他的臉, 眨了下眼睛問沈老闆要什麼誠意。

一副懵懂樣兒,短短八個字被她拖得很長,嗓音軟得能滴水。

問完又不給沈聽擇答的時間,跟個求知若渴的小孩兒似的, 她俯低腦袋貼上他的唇,“這樣?”

水杯往桌邊一擱, 她抬手勾著沈聽擇的脖頸,往深裡送了點, 沒閉眼, 直勾勾地看他:“還是這樣?”

她塗著葡萄味的護唇膏, 漫進來的氣息又澀又甜,簡直要人命。沈聽擇喉結滾一下, 知道裴枝就是故意的,仗著病沒好透他弄不了她, 在這兒為非作歹。可她渾然不知的是, 他剛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拐了一趟醫生辦公室。

作亂的手被抓住,一把舉過頭頂, 裴枝的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按著, 整個人順勢被放倒。

沈聽擇踢開自己坐的那張椅子, 長腿一跨,膝蓋毫不猶豫地跪在她身側, 俯身手肘撐著床, 鼻尖相抵, 比起嚴絲合縫的熱吻,他故意懸空的那一厘米距離更像伊甸園裡的禁果,心癢得讓人沒法做到不吻上去。

裴枝單方面的調戲瞬間換了人掌控,長髮鋪滿枕面,極致的黑與白,形成一種強烈的色差,無聲燒著火。下巴被沈聽擇一隻手捏著,輕抬,耳邊是他很蠱地在笑,說陪金主要這樣懂麼。

說完也不管她懂沒懂,他壓下來親她的唇,慢慢到脖頸。裴枝的手被緊緊扣著,根本躲不掉,滿腦子的理智就這樣摧拉枯朽。直到感覺沈聽擇大發慈悲地鬆了一隻手,同時感覺病號服被掀起一角,微涼的酥|麻感隨之鋪天蓋地。

裴枝瑟縮一下,聲線不穩地叫他,那腔調讓人聽不出是抗拒還是迎合。

像是察覺到她赤/裸的視線,沈聽擇也抬眼,在鏡子裡和她對視,解讀得很欠揍,“還沒爽?”

“你明天可以出院了。”

裴枝愣了下,反應過來後微紅了耳根,沒出息地把這當成一句情話。

最後完事的時候,裴枝沒覺得和真槍實彈的做有什麼區別,都他媽的一樣累。

手再次被他輕而易舉地抓住,抽紙一點點擦乾,他不置可否地笑,“只對你這樣。”

他笑起來嘴角勾著,有一種邪氣,又帥得不行的感覺,壞得能讓人生,也讓人死。

禮尚往來被兩人貫徹得很好。

最後一句話跟定錘似的,吹進裴枝耳裡,她喘著氣,額頭抵著沈聽擇的肩,在短暫的幾秒裡衡量完自身的情況,然後像個自甘墮落的敗兵,只輕聲說了四個字——

兩人走出洗手間,剛好碰上護士照例查房。

彼時病房門緊閉,冰涼的消毒水味融不進,只有空氣噼裡啪啦地在燃。

呼吸起伏著,裴枝腦子轉得慢,“什麼意思?”

沈聽擇悶笑了聲,落下的吻都帶點安撫意味,“嗯,不做。”

掌心也黏得要命,她被沈聽擇帶著進了洗手間,溫涼的水從指尖流過,裴枝透過鏡子看一眼從身後環著她的男人,他額前的碎髮被汗浸溼,狹長的眼睛裡滿是饜足。

頓兩秒,他似乎還覺得不夠,補了一句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都只對你有慾望。

沈聽擇埋頭咬了一記,不算重,惹來裴枝近乎崩潰的一聲悶哼,指甲掐進他的掌心,有點刺痛,但更多的是爽。他惡狠狠地磨著她問:“招我的時候沒想過?”

裴枝聞言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轉過身嗔他:“沈聽擇,你能不能正經點?”

裴枝全身的便宜被佔了個遍後,又被沈聽擇抱到腿上,他自己一條胳膊撐在身後,微微仰頸,喉結時不時滾動,弧度明顯,垂眸看著裴枝手上的動作。

說不出的性感,撩死了。

“醫生說不能劇烈運動。”

“最新的檢查單在我褲子口袋裡,指標一切正常,你恢復得很好,就,什麼都可以的意思。”

會有人的。

病房裡的窗簾方才被沈聽擇拉了一半,光線昏暗,細塵浮動,空氣裡有種不言而喻的腥在淡淡化開,偏偏兩個當事人一個比一個淡定。

裴枝無所事事地拆開溫寧欣送來的果籃,挑了個最紅潤的蘋果出來,沈聽擇就順手地接過,又折回洗手間,沖洗乾淨了遞到裴枝面前,問她要不要削。

她說不用,沈聽擇就點一下頭,重新拉回那張椅子,給護士騰出地兒,然後大喇喇地坐下,拿起晾了挺久的手機,沒急著回一條接著一條進來的訊息,而是問裴枝要喝奶茶麼,他叫個外賣。

右邊手臂被護士抓著在做血壓血氧等常規專案,裴枝靠著床頭睨他,莫名品出一點事後補償的意味。但也沒說什麼拒絕的話,隨他點。

蘋果吃一半,檢查做完。護士逃離似的帶上門的那會兒沈聽擇在回訊息,有些是語音,他沒避諱地外放,很多隱晦深奧的話術往外蹦,他就當著裴枝的面,做定奪,殺伐果斷得很。

那是一個挺陌生的沈聽擇。

裴枝見過他說情話的樣子,見過他紅著眼流著汗的樣子,也見過他吊兒郎當的樣子。

卻還沒見過他頂天立地的模樣。

就這樣很安靜地等待,她分不出心思去做別的事。等到沈聽擇回完所有訊息,抬頭看見她探究的眼睛,笑問怎麼了。

蘋果清甜的果肉在齒間浸澀,裴枝遲疑兩秒問:“你之後還回倫敦嗎?”

這個問題其實裴枝想問很久了,但這段時間兩人待在一塊,她太貪戀這樣的溫暖了,所以一直選擇著逃避。

裴枝知道當時薛湘茹沒讓沈聽擇回國,自然有她的考量,也知道沈聽擇是一意孤行地回來。前幾天他們倆還因為這事對峙過,但誰勝誰敗裴枝不得而知。

擺在她面前的可能是一場異國戀。

沈聽擇收了手機,好整以暇地看她,然後不答反問:“你呢?”

“什麼?”

“病好了是留下來,回南城,還是回美國?”

裴枝答得沒有猶豫:“我哪兒也不回。”

那就是留下來了,留在北江。

沈聽擇的眉眼舒展開一抹淡笑,手機也隨之叮咚一聲,是外賣到了。

他吊著裴枝的胃口先到住院樓下拿了奶茶,捲了一身熱氣回來,拆開塑膠吸管的包裝,扎進封膜,遞給裴枝,才慢條斯理地答:“那我就陪著你。”

“我說過,你在這兒,我就哪也不去。”

記憶瞬間被拉回那年冬天,在滬市,外面下著很冷的雪,他抱著她,對她說了這句無比滾燙的承諾。

沒有什麼承諾能比這更動人了。

行了,有他這兩句話,就像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那時窗外夕陽跌宕,帶走白日熱潮,夜涼開始蔓延。

奶茶的溫熱沁過喉嚨,裴枝聽見沈聽擇換了話題問她接下來的路打算怎麼走。和十天前羅世釗如出一轍的問題,只不過此刻她已經有了答案。

但沒等她出聲,沈聽擇又抬著二郎腿笑著自問自答:“我不會干涉你的任何想法,你也只用記著一點。”

“想做什麼就做,別怕,有男朋友在給你鋪著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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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安排在兩天後的傍晚。

來的是薛湘茹,依舊一身低奢的黑灰穿搭,有設計感的尖頭高跟,身後跟了兩個助理模樣的人,一言不發地幫著裴枝把東西理好。

有輛賓士suv停在樓下,薛湘茹拉開車門,見裴枝站在原地沒動,側額問她落東西了麼。

裴枝說沒,掃了眼局勢,快步繞到車子另一邊坐上去。

車裡空間大,裴枝和薛湘茹並排坐在後面,濃厚的檀木香湧動在兩人之間。純音樂在輕緩地淌,某種程度上疏解了這片死寂。

夕陽從薛湘茹那邊的窗戶透進來,她半靠著椅背,手裡多了一份工程專案書,指腹捻著慢慢在看,還能分出心思問助理事情辦妥了沒有。

助理轉頭,給肯定的答覆:“李紹亮那片透風聲了,說萬康集團這次也會競標。”

紙張被翻動,發出細簌響動,薛湘茹聞言很淡地嗯了聲,將臉側一縷發別到耳後,“這事讓沈聽擇去跟。”

“是。”

大概是提到了那個名字,薛湘茹終於捨得把視線從專案書移到裴枝身上,慢悠悠地提一嘴:“沈聽擇在他爸那兒。”

算解釋,也算告知。

裴枝點頭,面上也不顯山不露水的,問薛湘茹要帶她去哪。

薛湘茹對她的反應起了點興趣,撫著手腕上新買的翡翠鐲子,饒有興味地笑著反問:“你想去哪?”

裴枝偏頭,接住她斜過來的打量,“阿姨,如果我說我現在想去見沈聽擇,您肯嗎?”

二十多歲的年齡差距,一半冷情淡漠一半從容精明,被歷煉過的不同氣場,早在之前的幾次交鋒中碰撞個徹底。

話落的同時裴枝不動聲色地掃著薛湘茹手裡那份白紙黑字的專案書,輕如蟬翼,卻不知道承載著多少權錢交易。事關地皮開發,其中博弈不是一般人能窺的。

薛湘茹卻又由著她看,甚至拂開手,做著裸色美甲的指尖搭到薄紙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沒回答她關於肯不肯的問題,而是自顧自開口:“這是東環沿江的開發專案,估值上億,一片沃土,不論建樓還是造商圈都足夠孕育出一片新江山。”

窗外街景在飛速地退,夜幕開始降臨,華燈初上,繁華的cbd隨著被摒到腦後,車沒停,還在一路向西行駛。

裴枝拿不準薛湘茹話裡的意思,就保持著沉默,沒吭聲。

薛湘茹倒也不以為意,伸手一指窗外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繼續說:“至於這些,未來都會盡數交到沈聽擇手上,方圓百里,都會是由他主宰的一片地產。”

頓兩秒,她緩緩側目,肩身被窗外最後一絲殘陽籠著,審視地看向裴枝,“而你,做好陪他登頂的準備了嗎?”

語氣平靜得就像在問裴枝晚上想吃什麼,徐徐入耳,裴枝淡笑了下,從內視鏡裡和薛湘茹對視上,一錘定音似的說:“阿姨,我會陪他,也可以是他的貴人。”

圈子這東西,本來就是彼此碰撞融匯的。

話落,薛湘茹的電話先響。

前面助理反應很快地關了音樂,然後是薛湘茹收回打量的視線,氣定神閒的一聲“喂”。緊接著她撐額,口吻相對放鬆的答話:“在路上了,你們先點。”

裴枝適時抽回一點神,扭頭看著窗外,細細消化著剛才薛湘茹的話。

而沒多久,她聽見薛湘茹朝那頭輕嗤著笑了聲,又感覺瞥過來的一眼。

“跟你兒子說差不多行了啊,我能把他女朋友吃了麼?”

前方綠燈跳紅,伴著輕微急剎和那寥寥幾字,裴枝想她大概知道了那頭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