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微信
◎她好像要棄暗投明了。◎
高中寒假的放假時間是在農曆臘月十八, 林囈語早早收拾了滿滿一拉箱的東西，買了火車票回南泗鎮。
火車要坐一天一夜，她座位旁邊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叔叔在吃泡椒牛肉麵，味道刺得鼻尖都酸, 旁邊還放著兩個包, 還有一個大布袋，裡面鼓囊囊的大概裝著棉被, 又是一個要外出找工作的人。
林囈語忽然就想到了已經去世了爸爸, 她爸爸沒什麼學問, 在相親風靡的年代, 卻是自由戀愛跟媽媽在一起的, 家裡一直都是嚴父慈母, 媽媽性格溫順，內心堅韌，爸爸表裡都嚴厲。
林囈語小時候幾乎是被打到大的, 她小時候脾氣倔強, 怎麼被打都不求饒, 跟爸爸的關係也就一直不好。
對以前的記憶很模糊了, 林囈語唯一印象深的就是她上二年紀的那一年, 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工作, 爸爸也因為工作早出晚歸, 她太小了, 住在奶奶家，爸爸對小孩子沒有耐心，她性子倔總是惹他生氣, 會被打, 就住在奶奶家從來不回去。
只有一次回去是因為老師說讓買資料, 她仰著頭看著高大的爸爸正在幹活兒，跟他要幾塊錢買題冊，爸爸只是低眸掃了她一眼，語調煩躁地說買什麼買。
她就低著頭回去了，當時並沒有感覺買不買有什麼重要，甚至老師讓做題而她沒有資料時還跑去那堆狐朋狗友家裡連題目帶答案抄他們的作業，只是多費了點時間罷了。
她枕著後椅，看著火車窗外無盡的荒原，腦子裡從小時候的模糊記憶一直回憶到爸媽去世那天，爸爸的朋友幫忙操辦的後事，她沒哭，穿著一身白跪在堂前，跟沒事人一樣，第二天才在林溫懷裡哭得眼睛腫起來。
火車跨越了幾萬裡，她一路上什麼都沒吃，晚上冷，夢裡來夢裡去也沒睡安穩。
上午八點，她從火車站出來，拖著行李箱繞了一圈才走出出站口，老遠就瞧見了站在遠處正在等著她的姐姐，戴了個可愛的綿羊帽子，十分顯眼。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覺得，那句下意識的語言讓她抬不起頭。
跟香林市遍地高樓繁華大相徑庭。
林囈語看著林溫把桌子上的水果遞給她：“昨天買的，你先墊墊肚子。”
“什麼？聽不清，等一會兒啊。”
是個帶頂的小電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始流行這種像是小汽車的外形一樣的電車了。
林溫聽到她嘟囔了一聲，不知道沒睡醒還是什麼，她沒聽清。
林囈語坐在沙發上，看林溫忙前忙後的。
可能是在學校習慣了，在不清醒的狀態下，她還沒拐過來說了普通話。
林囈語慢吞吞坐著啃香蕉，等吃完站起身去幫她一起切菜。
林囈語低著頭，聲音有些悶：“跟不上的，我本來就學習不好。”
她跟幾百年沒見了似的，一頭扎進林溫的懷抱裡，一抬頭，一雙眼睛都紅了，眼淚說掉就掉。
“好想你。”
“不累！”
家裡的飯菜似乎總是比學校的多一種味道，即便是用一樣的調料，也都是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她迅速歪頭看了林囈語一眼。
林囈語咬著筷子，搖了搖頭：“沒，就說想讓你給我找個兼職做，我想幫你忙。”
林溫從開了火，想給她炒個土豆，剛倒進去油跟土豆絲還有綠豆芽，發出噼裡
啪啦的聲音，完全蓋住了她那句話。
從火車站到南泗鎮要一個半小時，看來她也就眯了一小會兒，看旁邊的路牌，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左右才能到家。
她歪著頭看著外面的彷彿，熟悉的街道，平和的小鎮，最高的樓房也不過三樓。
“想吃什麼都有。”林溫又撇了一眼她，“我怎麼感覺你長高了一點。”
“真的嗎？！回家量一量。”
坐直了身子，低著頭也沒再說第二句話。
到了熟悉的地方，林囈語心裡的舒爽感達到了頂峰，“什麼都想吃，一天來一樣兒吧。”
她張了張唇，輕聲說：“阿姐，我——”
林溫接過她的行李箱，由她抱著，把腦袋上的帽子套在了她頭上，又摸了摸她的腦袋問：“冷不冷啊？看臉都被凍紅了，我找你大娘借了個小車，快走吧帶你回去，外面冷得很。”
那一瞬間，她油然而生一種特別陌生的感覺。
行李箱被拖上，林囈語坐在她旁邊，看著林溫開著車往前走。
等下了車，林囈語把拉箱拉進房間裡。
林囈語靠著旁邊的玻璃，她有些暈車，晚上坐在火車上又沒怎麼睡，沒說幾句話就困得不行。
“不想吃了，坐車好難受。”
一直到吃完飯，林溫才想起來她剛才說什麼，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兒，又問：“你剛才說什麼呢？”
林囈語接過那根香蕉，又看到林溫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了一盒冰淇淋泡芙。
林溫笑了笑：“你這麼小誰敢要你，現在都不讓找童工的，在家做作業，暑假作業寫了，你們那個學校應該嚴吧？好好學，別跟不上人家。”
等迷迷糊糊睜開眼，還沒到。
“還有這個，你就喜歡吃甜的，昨天出去剛好給你買了。”
林囈語眼睛一亮，拉著笨重的行李箱飛快奔了過去：“阿姐！”
林溫歪頭迅速看了她一眼問：“學習累不累？一會兒想吃什麼阿姐給你做。”
林溫的手藝很好，林囈語這一頓算是這離家來吃得最多的一次。
林囈語忽然一愣，像是一盆涼水潑了下來，她瞬間清醒了。
臥室是之前的一個小雜物房，林溫幫她收拾得乾乾淨淨，中午的冷光照進來，亮堂一片。
歪著腦袋躺在一晃一晃就散了意識。
她最清楚這次的期末考試她考得怎麼樣，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學生在家裡懈怠，這次的題目更難了，基礎知識都沒掌握牢固的林囈語看到試卷都傻眼了，她就是對學習一竅不通，就算是跟第一名上一樣的課做一樣的題、有著一樣的進度，她也永遠學得很差勁。
除了稍微好了一些的英語外，其他科目的成績大概是慘不忍睹的。
“別這麼喪氣嘛，我們阿滿腦子聰明，而且你現在才高一，還有兩年多呢。”
林囈語低著頭，捏著筷子戳著米飯低聲：“也是。”
說得沒精打采。
第二天跟林溫一同去趕集時買了一個mp3，小小的一個，上面還貼著kitty的貼紙，看上去很可愛。
林囈語家裡沒有電腦，她順便去了一個比較熟悉的叔叔家，下載了很多英語音訊出來。
等回去，她除了寫作業，還試圖過去找之前的朋友玩，可好像只是過了半年，對方看她的眼神都陌生了許多。
她也敏[gǎn]地意識到對方似乎已經並不喜歡跟她待在一起了。
外面還下著厚厚的雪，除夕夜那天，林囈語跟林溫安排好了一起包餃子。
她還去大街上免費領了一串鞭炮，點著了趕年獸。
厚厚的棉靴踩著雪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還沒進門，就瞧見一個帶著厚重紗巾的大娘牽著一個男人從她家裡往外走。
林囈語盯著他倆看，男人大概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做了個鬼臉，手指死死扣著嘴角裂開很大沖著她笑。
林囈語嚇得往後退，面露驚恐的表情，男人得意忘形地笑。
她抿著唇移開視線，插著兜衝著風往家裡快步走。
林溫已經在廚房包餃子了，林囈語洗了手，走過去擀麵皮。
又歪著頭問她：“孫大娘來幹什麼的？還帶著他。”
林溫看了他一眼：“人家有名字的，什麼他他他的，小心被聽到了，人家爸媽也是會傷心的。”
林囈語固著小臉，看她說，“要不是他你也不用每次都繞路躲著走，孫大娘還帶著他來我們家？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林溫低著頭捏餃子餡沒吭聲。
林囈語的眼睛緩緩睜大，不可置信地說：“是不是想給你說媒？你拒絕了嗎？”
林溫舒舒出口氣說：“拒絕了。”
“以後她來不給開門。”
林溫看她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伸出手把她面前那幾個沒有捏好的餃子給重新包了。
她輕笑：“嗯，你們學校是幾號開學來著？”
林囈語說：“剛好過完元宵節。”
林溫點了點頭說：“那還好，還挺久的。”
晚上倆人都吃了整整一小碗的餃子，林囈語吃得太飽了，拉著林溫出去散步，外面還很冷，走了一小段路她就後悔了，有這個時間在家裡取暖多好。
老遠看到幾個小孩在路旁玩仙女棒，林溫才忽然意識到林囈語從回來也沒跟他們一起出去過。
“怎麼不找他們玩了？”
林囈語往那邊看了幾眼，低著頭搖了搖頭：“他們不跟我玩了。”
林溫問林囈語：“你覺得他們以後會幹什麼？”
林囈語說：“跟爸爸一樣。”
守著這個小鎮過一輩子。
林溫仰著天往上看，又歪著頭看她：“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裡。”
“因為那個傻子總是找你麻煩嗎？我不在的時候他是不是來我們家了？”
“不完全是吧。”林溫說，“他其實也就是腦子被撞壞了，沒幹過什麼壞事。”
騷擾人還叫沒幹過什麼壞事嗎？他就是知道誰會害怕什麼才故意做出某些行為。林囈語不滿地想。
“對了，那個資助你的人呢？等過年回學校我買點禮物送給他，不能讓別人覺得我們沒有感激之情。”
“他應該還不認識我……”林囈語。
林溫疑惑：“你沒謝謝他嗎？”
“我不敢，我害怕他會失望資助了我這樣的人。”
“那你就告訴他，你也有好好學呀，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了。”
林溫又安慰說：“不過也不用真的要討好他什麼的，他如果不願意，阿姐也會想辦法讓你留在國中的。”
林囈語歪頭看了她一眼：“如果我們能換換就好了。”
林溫摸了摸她的腦袋輕笑。
*
接下來的一週，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家寫作業，林溫每天早出晚歸，在一家超市做前臺。
她沒事的時候就去菜市場買菜，跟大娘混得熟，大娘每次都偷偷給她便宜很多。
以前沒做過飯，後來爸媽去世時候她跟阿姐相依為命，才跟著學了簡單的小炒。
個頭不夠高，每次都要把凳子放倒站在上面，才能夠得著煤氣罐旁邊的炒菜鍋。
做完之後姐姐就回來了。
只不過今天阿姐要加班，回來的晚了一些，林囈語給她打電話，她讓自己先吃。
剛咬了一口味道都沒嘗明白，聽到了門口傳來腳步的聲音，她以為是林溫立馬站起身往外迎。
“你不是說——”
看清楚外面站著的人，林囈語愣了一下。
“老師？”林囈語放下筷子站起身，看到她旁邊還站著另外一個女孩，他們班的，叫喬珍珠，是數學課代表，一直都很受老師喜歡。
她學習很好，從六年級開始就是第一。
“哎你坐著就行。”何蓮笑眯眯地看著她問了一句，“昨天就聽說你回來了，在國中上得怎麼樣？還能適應吧？”
想到不久前的那通電話，林囈語不知道要回答什麼：“還行。”
她顯然不是簡單關心她才來的。
“我看了你的分數，你這次在班裡還是倒數，各科的成績雖然都有進步但是還是很差，是不是跟不上那邊的進度？”老師牽著旁邊女孩的手說，“學習就是要苦腦子的事情，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學明白的，想學好那都是長期積累下來的。”
林囈語站在原地，不知道她是從哪知道的她的分，要麼是問的老師，要麼就是猜測她學得不好推測這次的成績稀爛，後者機率比較大，可偏偏也被她猜對了。
看了一眼喬珍珠，又看了看老師，垂落在雙側的手指攥緊手心，刺痛感讓她清醒了些，她問：“老師來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我要去接我阿姐了。”
何蓮笑了一聲：“那我也就直接跟你說了，阿滿，你要不要考慮，明年就不要去了？把這個名額讓給珍珠，你也知道她一直學習好，但是她家裡沒有錢給她去縣裡上學了，你又不愛學習，剛好這次回來你可以好好陪陪你阿姐，你阿姐整天干活可累了。”
“那個資助的人還不知道資助的是誰吧？”
“你要是同意……老師給你兩百塊錢，就當補償你的。”
林囈語沒同意也沒拒絕，只是把視線放在怯生生不敢說話的喬珍珠上，她在教室的存在感很低，卻因為次次第一名讓所有人記住，她才是天生該坐在教室裡的讀書人。
老師走了之後沒多久，林溫就回來了。
“剛老師來找你了？”一進門，她就問了這句。
林囈語幫她布著鍋裡的菜，嗯了一聲。
又歪過頭問：“你上個月是不是感冒了？咳得很厲害嗎？”
“就風吹的，喝了袋感冒靈就好了。”
“哦。”
當下林溫欲言又止，只是多看了她幾眼，沒說什麼。
吃飯時，林溫忽然說：“阿滿，阿姐給你買了個新手機。”
林囈語愣了一下，茫然地抬頭看著她：“啊？我手機不是才用了半年嗎？”
那個手機還是幹手機回收的老闆賣給阿姐的，也要好幾百塊錢。
林溫笑著說：“你之前不是用的你們老師的手機嗎？用人家的也不好，而且新手機打影片也方便，你想我了就給我打過來我都接得到。”
“你們週五下午不是有兩個小時休息嗎？你就給我打。”
林囈語張了張唇說：“阿姐，我要不——”
她知道阿姐每天都很累，她在林囈語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什麼重活兒累活都會幹了，她一直都只能盲目地往前走，好似沒有奔頭。
林囈語想起昨天她來接她，風塵僕僕站在破舊火車站的門口，穿的棉襖還是三年前的那一件，開了縫的棉襖用同樣色系的線縫了好幾次，她針線活好，絲毫看不出。可林囈語一項眼尖得很。
而她，享受著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校園生活，每天渾渾噩噩忙碌著，做著無用功，得到了誰都說她不該得到的東西。
成績依舊倒數。
“阿滿，一會而你給我念會兒書吧。”
林囈語捏著筷子看著她沒吭聲，阿姐的眼睛漂亮，亮晶晶的，像是黑夜裡的星星。
“念什麼？”
“你學過的，小故事什麼的。”
“《簡愛》？你們學過嗎？”
她曾路過鎮上的二手書店，翻開看又有些看不懂。
是九年級學的。
林囈語點了點頭說好。
天氣少見的好，太陽曬著雪，想讓它融化。
林囈語坐在小凳子上，旁邊休假的林溫跟她面對面坐一起，託著腮聽她讀書。
林囈語聲音好聽，大概是去了國中讀了這半年，普通話說得流利，甚至抑揚頓挫，很有腔調。
林溫眼睛帶笑慢慢聽著，直到最後捧場似的鼓掌：“念得真好。”
“阿滿。”林溫支著下巴說，“阿姐以後跟你一起離開這裡好不好？”
林囈語不懂，問她：“去哪？”
林溫想了想說：“更好的地方吧。”
她說：“所以要更優秀才行。”
“阿姐沒希望啦。”林溫指了指腦袋說，“但你腦子裡總要有點墨水吧。”
林囈語沒吭聲，只是在心裡想著琢磨著，這裡有什麼不好，她在這裡過得很開心，阿姐沒去過才會嚮往，其實那裡一點都不好，車水馬龍，太大太陌生，不像這裡，每一寸土地她都認識，閉著眼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她想到那個經常來找林溫的傻子，想到她早出晚歸在超市工作，想到她感冒生病，心肌炎也沒有完全好，想到如果她生病時來不及去大醫院及時治療的，又覺得這裡沒那麼好了。
林囈語目光落在遠處她已經快要寫完了的暑假測試卷上，有很多不會，南泗鎮的老師有限，沒有能夠給她答疑解惑的人，她只能標註了一個小問號放在上面。
手機不太會用，她把自己之前的卡插進去，開機，看著上面各種各樣的軟體，手指輕輕一點就可以把app點開。
登上了微信，看了看一些亂七八糟的訊息。
手機應該很貴，不知道林溫用幾個月的工資才能買回來的。
想著想著，下載了那個“培育種子”的軟體，看著上面自己敲上的身高，沒忍住咧唇輕笑了一聲。
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林囈語翻了個身，手機被扔在枕頭旁邊，整個人平躺在床上，眼睛失神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轉過身，按照上次楊
楊淑儀跟她說的，搜尋了國中14年的英語演講比賽。
葉寄朝，你教教我吧。她默唸期望著有人幫她選擇。
等介面完全展出，看到那條影片的同時，印證了心裡的想法。
上一年，代表學校參加英語演講比賽的果然是葉寄朝。
點開影片，是長達十五分鐘的英語脫稿演講，他穿著一件國中的黑色西裝校服，打了領帶，那時頭髮還沒現在這麼短，不知道是近視還是為了顯得莊重，戴了一個透明眼鏡，在光線折射下顯出冷質感。
站在講臺中央，手指很輕地抬高了面前的話筒。
他講得太快了，語調流利，好幾個詞林囈語聽不懂，把影片下載了下來，一邊搜尋著一邊聽，最終聽完了全程。
最後印象最深的，卻只是那句中文收尾。
人生是曠野，不是賽道，山水必有來路。
祝大家，自由至上。
演講影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林囈語忽然覺得她跟葉寄朝不是隔了很遠，是本來便是完全不同世界裡的人。
就像是此時隔著螢幕一般，跟成績一樣，他是永遠無法企及的存在。
從初中的舊書箱裡翻找到一些初中的東西，還是搬家時林溫幫她收拾的。
餘光一掃，定在被扯出來的一個習題冊上。
書皮上幾個字寫著《天天練》三個紅色大字，下面有幾個白色的小字，二年級，下冊。
對於小時候的很多事情，似乎只記得某件事的過程而忘記結果。
此時林囈語忽然想起，那時從外地工作回來的媽媽知道了她沒有買複習資料這件事，特意去問了老師還有沒有什麼渠道可以買到這本練習題。
當時的習題都是學校統一發放的，錯過了有一個多月之久，只能自己跑去買。
林囈語不知道媽媽用了什麼方法，最後還真的給她買到了，她當時不以為然，只是覺得以後就不用跑去朋友家把題目抄寫下來了。
她低著頭捏著那本練習題，翻開第一頁，自己稚嫩又歪歪扭扭，寫著林囈語，二年級。
小鎮上學的人並不多，不分班，所有人都在一個教室上課。
整個練習冊她並沒有寫完，此時隱約能回想起不愛學習的她這些也都是抄別人的。
腦子裡又迴盪起林溫的話，還有媽媽在世時溫和看向她的眼神。
旁邊手機還在迴圈播放著葉寄朝的英文演講，查過所有單詞的意思，她對英語敏[gǎn]度很高，此時能夠大概翻譯出來他嫻熟口語裡的每一段話。
林囈語走過去坐在床邊，撈起手機看，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有定數。
她下載的“培育種子”app上顯示了一個小紅點，有一條未讀訊息。
葉寄朝：【一學期結束了，再接再厲哦。】
林囈語視線一寸寸掃過每一個字，盯著良久沒說話。
她還沒有玩明白這個app，可這個app裡又只有關於他的。
他是狗尾巴草的小主人。
林囈語指尖晃了晃，還不太嫻熟地在觸屏手機的二十六宮格上敲打著。
【會、的。】
老舊房屋裡的光朦朧又不清晰，燈泡的光線也是模糊而冷淡的。
女孩稚嫩的五官還沒長開，黑白分明的雙眸裡是不諳世事的乾淨。
好像也沒有人告訴她必須要學習，但好像不能像現在一樣，過著一眼望到頭，一句話就可以講完的一生。
她好像要棄暗投明了。
字面上的意思。
*
除夕夜這天晚上，楊淑儀把她拉進去了好幾個企鵝群裡，為了方便發檔案，學校大部分人都用的企鵝。
她每個都點進去看了一眼，發現有的群是沒有老師的，有的群是有老師的。
大家大概都是玩了一趟回來的，七嘴八舌地在班群裡熱烈談論某個話題。
她對這些不感興趣，可看到某個名字，還是點了進去，上劃，一直到話題的最開始，一條一條往下看。
【我聽說郭月婷下個月不來了？估計是要回崇京上學吧。】
【這麼嚴重？主動不來的還是學校不要她了啊？】
【不知道。】
【葉寄朝不會為愛轉學吧！！】
【愛個鬼哦，葉寄朝根本沒跟她談。】
【啊啊啊？這是什麼瓜？不是說是因為老師才分的嗎？說不準葉寄朝就去崇京上學了呢，他本來就準備考崇京的大學。】
【不是，郭月婷自己傳的跟葉寄朝在一起了，還他媽說葉寄朝追她，搞笑死了，人家只不過是讓她幫忙買個東西而已，傳出來謠言之後怕得不行，東西也不敢讓人幫忙買了，也就是給她面子沒出來澄清，我估計葉寄朝內心要後悔死了吧，惹了一身腥。】
【你怎麼知道的？】
【管我怎麼知道的。】
【你們學校訊息這麼閉塞的嗎？我他媽一個外校的都知道了，費了大勁混進來沒想到你們在這卡bug呢啊。】
【日，郭月婷這麼不要臉的嗎？看上去一副女神樣，比我還會倒貼。】
【哎樓上也去試試，說不準你就成了他高中時代第二個緋聞前女友了。】
【滾你大爺的，傻逼。】
他們刷屏太快，林囈語根本看不完，看了一個多小時，被林溫叫去吃烤紅薯。
這次烤得剛好，比平常甜了好幾個度。
*
林囈語度過了一個很長的假期，又在開學的前天覺得在家的時間好像太短。
吃元宵時她一直叮囑林溫，誰要給她介紹人都不要答應。
她會給她每週都打影片例行檢查的。
林溫吃著湯圓笑著說：“你幹嘛，說不準沒人看上我呢。”
“我姐姐天下第一好，是他們沒福氣跟你在一起。”
林囈語撇唇指了指自己：“等我賺的錢全都是你的，沒有你有錢的都不要。”
林溫點著頭忍俊不禁說：“那你可要拼命好好學習了。”
林囈語點頭說會的。
晚上最後一晚，她還是跟林溫睡。
睡前坐在院子裡跟林溫一起看煙花。
天還是冷，她披著個毛毯坐在陽臺往遠處看。
拍了好幾張照片，林囈語低著頭玩著手機，翻了翻這個翻了翻那個的。
又問楊淑儀什麼時候回學校。
楊淑儀：【後天吧，你什麼時候？】
林囈語：【明天一早，我火車要坐很久。】
楊淑儀：【那估計差不多，作業寫完沒？】
林囈語：【寫完了，數學好多不會的。】
楊淑儀：【小群裡有答案你沒看？！你在我們班群裡嗎？】
林囈語經過她教才知道還有群檔案這個東西。
【對了，你企鵝是不是設定了禁止新增了啊？】
林囈語：【啊？我不太會玩。】
楊淑儀教她開啟。
林囈語又好奇地問：【加別人微信，被拒絕了我會收到通知嗎？】
企鵝好像會。
【不會，你要幹嘛？】
林囈語說：【我想加葉寄朝的微訊號，等我去學校了就不敢了。】
那邊很長時間沒吭聲，林囈語以為她去忙了，畢竟今天是過節。
過了好一會，她回：【怎麼想起來加他微信了，找他認識都不敢。】
林囈語：【就是不敢認識才加微信的，說不準就被拒絕了。】
【那你有嗎？】
【有什麼？】
【他微訊號，能是什麼。】
林囈語：【沒有……但我有季織雲的，就是那個廣播站的站長，他倆好像認識。】
楊淑儀：【我有，你要不要。】
【你有他微訊號？】
【我什麼沒有，你要不要吧。】
【要的。】
沒兩分鐘，楊淑儀給她發了一串數字，大概是個手機號。
林囈語複製了號碼，放在搜尋框中，點進搜尋時，心裡繃緊的大腦都熱脹。
頭頂開了一個小小的燈，用了很多年，有些暗淡無光了。
網速格外的好，點下搜尋之後，新的介面在手機上呈現。
指尖像是被燙了一下，眼睛盯著手機沒移開。
一片白的頭像，網名叫yjz。
點進朋友圈，一片空白。
又或者設定了僅好友可見。
林囈語深呼了一口氣，嘴角咧得很開，餘光裡林溫從烤箱中拿出幾個烤好的玫瑰餅遞給她。
她接過，聽到林溫問：“幹什麼呢你，叫你都聽不見。”
“啊沒。”
“快進來吧，好像又要下雪了，明天去火車站你可穿厚點。”
林囈語忙不迭的起身，冷冽的風拍打著臉，她低著頭快步往屋子裡走。
藉著現在忽如其來的膽量，閉著眼快速點了新增好友，息屏把手機揣進了口袋裡。
房間裡關了燈，林囈語歪著頭看到外面窗戶處還有煙花在放，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又要走了，她有些睡不著。
下次回家都要暑假了吧。
漆黑的夜裡，林滿動了動身子歪頭看她：“睡不著嗎？”
林囈語湊過去抱住她嗯了一聲。
“明天火車上你就要困了，注意安全，誰跟你說話都不要搭理。”
“知道。”
她聽得出來，林溫已經困得聲音都含糊不清了，沒再多說，過了幾分鐘，就聽到了旁邊均勻的呼吸聲。
林囈語歪頭看了她一眼，慢慢移開身子，伸出手去拿手旁邊桌子上的手機。
開啟，手機光刺得眼疼。
開啟就是微信介面。
目光落在微信的最上方，林囈語徹底愣住了。
她沒來及把微信亮度調整一下，只是想認認真真地確認最上面的那行。
點了進去，上面顯示了一行灰色的小字。
“我透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視線往上，yjz三個字母明晃晃地照著。
林囈語趴著不敢動，害怕吵醒旁邊睡著了的林滿，只是呆呆地看著朋友申請。
手機的光亮照進眼睛裡，亮晶晶的，林囈語想給他發條訊息，又恍然意識到現在已經凌晨了，他估計同意了好友之後就睡著了。
微信訊息提醒吵到人就不好了。
一晚上她都沒睡著，一直到天快亮了，睏意席捲而來。
一大早，被林滿拖著上了車，路上一直叫著她。
“昨晚幾點睡的？清醒一點，一會兒趕不上火車了。”
林囈語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嗯，知道了。”
等進了進站口，把行李箱放在一旁過檢時，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一邊往裡走，一邊回頭看著林溫。
拉著行李箱進站時，跟林溫揮了揮手。
“我走了！”她朗聲。
林溫聲音不高，擺著手看口型大概說讓她快點進去。
林囈語又揮了揮手，趕上火車。
一路上她都犯困，一旁小孩的嚶啼聲都沒把她吵醒，腦袋撞了好幾次旁邊的玻璃，額頭都有些紅。
睡了三四個小時醒來，火車還在走。
林囈語看了一眼手機，看到對方發來了一條詢問，是在問她。
【今天來學校嗎？】
林囈語一個鯉魚打挺似的坐支稜了，腦子都一片空白。
她在驗證訊息裡說了自己是林囈語，新增之後才忘記說她是被他資助的那個人了，心想他會不會不知道他是誰。
想了整整一晚上也不知道要給他發什麼，此時看到對方發來的小心，心臟跳得特別快，一種摁壓不下的緊張心情湧到了嗓子眼了。
在輸入框刪了又刪，才回復了簡短的兩個字。
【已經快到了。】
【你呢。】
【早到了。】
林囈語還沒想起來回什麼，又看到對面的回覆：【一會兒見。】
她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好一會兒，心裡在想是不是他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說。
或許只是想見見自己投資的人長什麼樣子，是個怎麼樣的人。
熄了屏，林囈語心緒都放緩了似的，視線看向窗外，不知道是心臟跳動還是神經在跳，一下一下的很有節奏。
窗外還是光禿禿的山跟地，距離到達營城還有五站，四個半小時。
到了學校還是早晨，下了火車，林囈語熟練地坐著門外的公交車去往學校宿舍。
他沒說要在什麼地方見，拉著行李箱又不方便，林囈語把行李箱放在了宿舍裡。
收拾了下亂七八糟的雜物，把行李箱裡的東西都拿出來放在原來的位置。
阿姐還給她帶了很多吃的，放了滿滿的一書包。
放在宿舍了些，其餘的被她背去了教室。
這個時間教室裡還沒有人，林囈語把暑假作業都放在書架裡，又把零食塞進抽屜中，剛想給他發微信，門響了一聲。
袁今周揹著黑色的書包走進來，看到林囈語在，還有些驚訝：“你這麼早？我說教室的門怎麼開了。”
林囈語點了點頭：“要坐公交車，所以就，來得早。”
“我還以為你要下午到。”袁今周說，“確實，我們班的人基本都是明天晚上到的。”
“你來這麼早要幹什麼？”他開玩笑著問，“不會是要學習吧？”
林囈語搖了搖頭笑笑：“收拾一下東西，也沒什麼好乾的。”
“班長呢？要幹什麼？偷偷學習一騎絕塵考進a班嗎？”
林囈語是上次聽到袁今周說才知道，高一是隨機分派班級，高二分科之後，ab兩班會招收文理科年紀前一百二十名的學生，其餘學生按照成績往cdef班分配。
高二分科之後，不再分班。
林囈語對這種殘酷的制度無可置喙，作為營城最高的高中，學校天生會寵愛一些生來聰明的人，黑馬一開始從來不是被關注的物件。
袁今周搖了搖頭，坐在了她前面的位置說：“上次說著玩的，我根本不喜歡學習，人又不是非要學習來改變什麼？”
這個想法跟上學期的林囈語如出一轍，可他們還是不一樣。
林囈語說：“但是你學習很好啊。”
袁今周沉默了幾秒，扒拉開有些厚重的棉服，展露出了些許紅腫的傷痕，有幾道泛著青紫，像是棍棒重力殘留下來的。
林囈語被嚇到了。
“你……是，你爸媽嗎？”
袁今周扒拉下來，聳了下肩膀說：“我爸，棍棒下出孝子，他一直這樣認為的。”
“你媽媽不管嗎？”
他嗤笑了聲：“她不跟著一起我就謝天謝地了。”
“所以體育課我不能跑步，小時候被我爸打折了，傷到了骨頭。”
林囈語也是不能跑的那一個，她盯著他的胳膊，眉頭皺得很死。
袁今周想把她的額頭撫平，又只是說：“過去了，跟你說只是因為，我不知道跟誰講。”
林囈語點了點頭，又問他：“你上藥了嗎？”
“上了，我又不傻。”袁今周低眉順眼地說，“我爸總是讓我跟一個人比，總覺得，比不上他就算是很差。”
“可學習這種東西有的人是天生就有天賦的，我不可能比得上的。”
林囈語：“你學習已經很好了。”
他每次都是班裡的第一名，也是年級段的第一名。
“他不在乎我的名次，也不在乎我的分數能不能上一個好的大學，他就是想讓我比所有人都好。”
甚至就算是不同一屆的那個人，袁今周也能背下來他在高一時所有考試每科的分數及名次。
林囈語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下次他再打你，你就報警吧。”林囈語的語調略顯笨拙，“警察叔叔會幫你的。”
袁今周輕笑了聲，點了點頭眼眸含笑：“行。”
她來教室時已經十點多了，扯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中午了。
食堂今天沒有供應，袁今周叫林囈語當飯搭子一起去門口對面的沙縣小吃吃麵。
很巧，林囈語也是個麵食狂熱粉。
一起從學校往外走時，她才忽然想到，手機裡他說要一會兒見，也現在也沒發來訊息了。
袁今周在旁邊，她也不好現在給他發微信。
他是忽然想起自己犄角旮旯裡資助的那個人了，心血來潮想要看看嗎？
會不會真的要檢查上一學期她的分數啊？
等去了對面店裡，林囈語點了一份砂鍋麵，坐在西邊最裡面的位置，面對著門，還看到對面不少學生拉著行李箱往學校趕。
大部分都是高中部的。
上了面，林囈語捏著勺子放了整整兩勺辣椒放進去，對面袁今周吞了吞口水看她。
“你這麼能吃辣？”
林囈語略顯靦腆地點了地點頭：“嗯。”
余光中，一個光影猝不及防出現，打斷了她接下來的回應。
林囈語歪著頭看著從門口走進來的葉寄朝，他跟賀堯一起，身上還穿著一件黑色棉襖，碩大的字母略顯美式風，帽子拖在脖頸後，手上還拿著一款白色手機在打遊戲。
他順勢坐在了靠門的那桌，她的正前方，隔了兩桌，被高個子的人擋著，不太能整個看清。
往裡面看時，視線似乎往她身上瞥了一眼，又或許是看她正後方的選單。
那一秒讓林囈語動作都停了，可惜人擋著，沒能有一個清晰的對視。
他知道資助的人是她嗎？應該知道吧，不然怎麼知道她的名字的？還是隻知道一個名字？
或許那個軟體更新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功能，會把她的照片傳送過去也不一定。
李翌走過去熟門熟路點了兩份炒飯，付了錢走過去坐他對面。
葉寄朝拿的他的手機玩遊戲，李翌有些無聊，扯了個凳子坐在過道的地方看他玩。
“你過年沒在崇京啊。”
一到了放假根本聯絡不到他人。
葉寄朝眼皮都沒抬：“沒，出去玩了，大年初一回去了。”
他節日感不是很重，連他爸媽的節日感都不是很重，也不是不愛，只是家裡的氛圍算得上是和諧溫馨的，他倆整天如膠似漆每天都一樣，還巴不得葉寄朝不回去，每次放假基本都是葉寄朝滿世界跑著玩，大年初一象徵性回去聚個餐。
李翌張了張唇想要說什麼，看他玩遊戲入迷，最終沒開口。
這事兒亂七八糟的，他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只不過剛才看到外校幾個女孩堵著郭月婷不知道幹什麼，反正沒什麼好事兒，也能猜到是為什麼。
炒飯上了。
兩人吃完沒多交流，十幾分鍾就走了。
另一邊。
林囈語吃飯時，時不時抬頭往他們身上看一眼，飯館太吵，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袁今周注意到了林囈語的視線，轉過也掃了一眼。
“你看什麼呢？”
轉過頭後，在一堆的陌生人中，一眼看到了坐在門口椅子上歪靠著的葉寄朝。
袁今周挑了挑碗裡有些燙的面，看她，試探著問：“你認識葉寄朝？”
林囈語吃著面含糊說：“不認識。”
碰到袁今周好奇的眼神，林囈語又悄咪咪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上學嗎？”
“為什麼？”
林囈語有些不好意思：“是他資助我的，不過我們沒見過。”
葉寄朝也並不是很想見她的樣子，不然在她來這裡的第一天，他們就已經見面了。
顯然，對他而言，這件善舉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還不如一局遊戲來的重要。
剛才發訊息只是心血來潮吧，她可能等不到微信的回覆了。
袁今周壓著心裡的預感，哦了一聲。
低下頭慢吞吞吃麵，覺得不是滋味。
不愛吃辣的人學著林囈語，往碗裡倒了很多辣椒，回去時嗓子都疼啞了。
*
今天沒課，也沒事，林囈語也就沒回班級了。
袁今周吃完飯問林囈語要不要出去玩，她搖了搖頭：“我想回去睡覺了。”
袁今周有些想笑：“你怎麼又睡覺，冬眠還沒醒嗎？”
“我坐火車坐了好久，太困了。”
袁今周輕笑，擺了擺手：“行吧，那你回宿舍吧。”
“拜拜。”
真的有些犯困。
回到宿舍把棉襖掛在一旁衣架上，坐在床邊看了一眼手機，微信裡還是沒訊息。
林囈語想到剛才去吃飯正在打遊戲的葉寄朝，估計他在忙。
坐在床邊，猶豫了好一會兒，林囈語有些緊張，還是給對面發了條訊息。
【剛才看見你了。】
林囈語盯著看了兩分鐘，沒見他回覆，躺在被窩裡蓋上了被子，一邊打哈欠一邊等，又害怕睡著了要很久，他跟她一樣一直等不到回覆。
不回覆人訊息很不禮貌。
隔了十分鐘，他才回復的。
即將陷入夢鄉的林囈語倏然驚醒了。
【啊？在哪？】
林囈語轉了個身，趴在床上，胳膊肘抵著硬邦邦的床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敲著字：
【學校對面那個沙縣小吃，你跟李翌一起。】
吃飯時他沒怎麼抬頭，中間有隔了好幾個人，好幾個女生大概也是高二的，聽說過葉寄朝，還跟旁邊同學小聲談論。
他的名氣真的很大。
林囈語沒等到那邊回覆訊息，心想他可能在忙，所以不想搭理人了。
又繼續盯著手機看了好一會，一直到睏意襲來，打著哈欠淚花墜在眼角，撐著睏意沒多久，還是睡著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