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荷花酒

◎“喝了交杯酒之後呢?”◎

“夫妻對拜…”那人的聲音很輕很輕,“拜了就是夫妻,你可想好了?”

他聲線清澈,但一放輕就摻了些溫柔之意,好聽得不像話。快給虞歲歲聽迷糊了。

不對!她依然回想起之前在一片詭異的紅光裡看過那些所謂囍神的新娘和新郎被掐斷脖子,該不會夫妻對拜完就被掐死吧,害怕。

虞歲歲抓了抓裙子的布料,瑟瑟發抖地說:“那、那個,可以晚點再拜嗎?”

拖延時間,等應縱歌來救人,現在只能這樣了。

關鍵時刻還得是劍尊啊。

“嗯。”對方點了點頭,蓋頭垂下的白銀流蘇簌簌輕響,他又問了一句,“你餓不餓?”

“啊…”虞歲歲有些害怕,她怕自己一說餓,對方來一句“我也餓了”然後就把她吃了。糟了,又開始回想之前那個魔修吃小孩的情景了——總之這種恐怖故事的發展,千萬不要啊!

“我,我不餓,”虞歲歲小聲地補充,“你也不餓,對吧?”

那個蝴蝶酥有些大,所以她得雙手捏著吃,臉頰微鼓,看起來很像一隻倉鼠。她吃完,快樂地拍了拍手,把手上的點心碎屑拍掉。

掀蓋頭什麼的,虞歲歲悄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心想還是算了,誰知道這蓋頭一掀,下面是人是鬼,她脆弱的小心臟經受不起啊。

虞歲歲恍然,原來對方伸手是想要她把手搭上去,再用什麼法術給她洗個手而已。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把那個蝴蝶酥拿回來。

她看著那人將蝴蝶酥拿到蓋頭下,“咔嚓”一聲咬碎了吃掉。心想那麼大的一個蝴蝶酥都能一口吃掉,說不定也能一口吃掉她呢嗚嗚。

虞歲歲被他這一手給整不會了,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了看紙袋裡還剩下的蝴蝶酥,心想這位兄臺不會看她吃點心,看著看著也餓了吧。

“哦,好的。”虞歲歲又將手在腿上放好,一臉乖巧。

不過她也沒太糾結嫁衣的事情,畢竟人沒事就好,不管那麼多了。

你最好不餓嗚嗚嗚。

那就喝交杯酒好了。找到事情來拖延時間了,好耶。

於是她很上道地把最後一個蝴蝶酥放上他的掌心,心裡暗想:大哥吃這個,別吃我!

“嗯?”他有些疑惑,爾後發出一聲短促的笑音,“其實只是想幫你淨一下手。”

虞歲歲覺得她得再找些什麼事情來做,再拖延些時間。啊,早知道剛才吃點心的時候就不吃得那麼快了,應該一口嚼個半天再嚥下去。

“有嗎?”虞歲歲心想這人隔著紅蓋頭也不知道是怎麼看見的,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意識到自己原本的紅蓋頭已經不見了,身上的嫁衣也沒了。

“不餓。”他的語氣緩了再緩,“你的臉色有些白,還是吃些東西為好。”

虞歲歲摸不清對方是善是惡,覺得還是不要忤逆他的要求好,於是她拿出腰間錦囊,在裡面翻出了一紙袋甜點雜錦,從椰蓉奶方到糯米桃花糕和豆沙蝴蝶酥,不一而足。

對了,按照正常的婚禮流程,還要拿喜秤挑蓋頭、喝交杯酒。

但現在東西已經被她吃完了,還能再做些什麼事情呢?

但那人卻將手收回,“既然已經給了,就莫要再收回去了。”

雖然三更半夜在花轎裡吃甜點心有些奇怪,但是虞歲歲本質是個擺爛人,現在唯一的想法只是她挑的甜點真好吃,美食治癒了她被魔修嚇出的心理創傷。

該不會是被眼前這人脫了吧?

這時,一直靜靜坐在她身邊看她吃東西的人,突然向她伸出了一隻手。那隻手白皙修長,挺拔的骨節襯得向她攤開的掌心有些柔軟。

虞歲歲輕舒一口氣,聲音裡還捎了點有事可做的開心:“要不,我們先喝交杯酒?”

“你怎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詫異,“罷了,既然你想要,當然可以。”

虞歲歲得了他的應允,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

交杯酒交杯酒…這還是在花轎裡,並不是新房,所以轎子裡當然沒有準備酒杯和合巹酒。

但是為了拖延時間,就算沒有虞歲歲也必須給他整出來。

她想了想,在錦囊裡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件裡翻找出一套白瓷底桃花紋的茶具,當時下山時瞧著清新可愛順手買的,一直忘記用,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虞歲歲自己拿了一個茶杯,又拿了另一個遞過去,“這個給你。”

他接過去,白瓷茶杯在手裡轉了轉,指尖輕輕掠過杯底紋著的桃花。

“然後…”虞歲歲哽住,她哪裡來的酒啊!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麼,輕而淺地笑了一下,說話的聲音隔著蓋頭有些悶:“我的…故鄉有個習俗,若是重要的人離去,就會埋下一罈酒,等到重逢時再一起挖酒共飲。”

他說著,衣袖微動,竟然真的憑空拿出一罈酒來,上面的泥土帶著些許清鮮的潮氣,像是真的剛從土裡挖出來一樣。

其實虞歲歲並不清楚,他說的故鄉在哪,又為什麼要與她說這些,但這並不重要,反正只要應付到應縱歌來就沒事了。

他啟封倒酒,碧色酒水落進白瓷杯中,清澈泛波,襯著杯底的花紋,像是一捧江南的碧水桃花。

虞歲歲聞到了清而淡雅的花香,她有些好奇,“這是什麼酒?”

“荷花酒,但你只能喝一點,莫要貪杯。”

虞歲歲看著手裡半杯都不到的酒,乖巧地點點頭,心想沒關係,這一點酒她可以小口小口抿半天,問就是拖延時間。

接下來反倒是倒酒的人有些猶豫不決,虞歲歲相當自覺地拿起自己的酒杯,抬手繞過了他的手臂——畢竟喝交杯酒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他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緩慢而堅定地與她手臂相交,兩人的衣袖相互摩挲,發出輕柔綿密的聲響。

他將酒杯拿到蓋頭下,很快飲盡,反觀虞歲歲,慢吞吞地,好像害怕被那酒給燙到一樣。

她試著喝了一小口,荷花酒入口綿柔,蓮荷清香與醇厚酒香細密交織,唇齒留香,末尾還有一點點柑橘的回甘。這酒很清,不容易喝醉。

他拿著空了的杯盞,和她保持著交杯的姿勢,也不急著催她,只輕聲問:“好喝嗎?”

“很好喝。”虞歲歲回答。拜託,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對方拿出一罈釀壞了的醋,她都會昧著良心說好好喝。

她故意喝得很慢很慢,淺嘗細品,像是要把這杯酒喝出花來。

這樣是能很好地拖延時間,但相應地,兩人一直保持著交杯共飲的親密姿勢,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太近了,除了酒香,虞歲歲還隱約聞到了一種凜冽的冷香,帶著兵戈血氣。

片刻後她實在撐不住——手痠了。

她只好把那杯荷花酒給喝完了,順理成章把手縮回來,繼續放腿上,好學生標準坐姿。

可惜應縱歌還沒來救她,只得另找方法來打發時間了。

喝完交杯酒該做什麼呢?

虞歲歲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心裡這個想法也說了出來。

於是坐在她身邊的人出聲追問:“該做什麼?”這句話捎了細細碎碎的笑意。

他不問還好,他一問,虞歲歲就順溜著說了下去:“入洞房啊!”

虞歲歲話音剛落,就聽到身邊人的呼吸輕輕一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