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夫君
溫雪杳被寧珩牽著, 一路從溫府的歡聲笑語中穿梭而過,送上花轎,又迎進寧國公府的熱鬧喜慶中。
“要跨火盆了。”寧珩在溫雪杳面前蹲下`身子, 將她的手扶在自己肩頭,“上來,我揹你過去。”
周圍一陣熱絡的打趣聲。
溫雪杳聽得臉熱, 但還是配合地將自己交給他,趴上去時才驚覺對方的肩膀竟也如此寬闊。
腿彎被人勾著,那人似乎未曾怎麼費力就將她背了起來。
屏住的呼吸稍稍一鬆,“你小心些。”
“不用擔心, 交給我就是。”
寧珩母親早逝, 父親寧國公久病纏身,近些年一直在老家養病經不起舟車勞頓, 倒是省去拜公婆這一步, 便直接牽著綵綢將人領進家廟。
機杼挑開大紅蓋頭,露出一張粉唇桃腮的小臉, 晶亮的鹿眼琉璃般澄澈, 纖長的羽睫顫動,如翻飛的蝴蝶振翅,落在粉白的嬌花上。
寧珩眉如遠山,緩緩舒展,如玉的臉上勾起一抹淺笑。
禮官眉眼含笑,邊說著吉祥話邊將大把的花果錢幣往兩人身上丟。
溫雪杳心想路姨母交代給小暑讓她看的書,自然是有用的,再者長輩心意不可拂,她更應好生對待,仔仔細細的看。
於是她捧著手中冊子,微側身靠近床頭的紅燭,就著明亮的燭光,翻開第一頁。
“待會兒酒席怕要鬧到天黑,但我會盡快回來。”寧珩將落在溫雪杳肩頭的幾顆花生一併拂去,眉眼自始至終都含著笑,“我命小廚房給你單獨備了一份晚膳,寧國公府沒有那麼多規矩,你餓了就讓小暑去小廚房傳膳。”
誰料被溫雪杳嗔怒地飛去一眼,戳著腦門將人頂了回去。
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再不敢翻開看了。
寧珩下意識護在溫雪杳身前擋了下, 周圍霎時鬨笑出聲。
“寧世子,這是祝你二人夫妻和睦多子多福的彩頭,你可不能一人全接了,也得讓新娘子承些福氣啊!”
“小姐瞧見了什麼,怎的忽而臉這般紅,竟還不讓小暑看?”
薄薄一小冊,也未寫書名。
寧珩走後,溫雪杳便靜靜坐在床邊。
這一慌,倒是將寧珩先前的囑咐忘了個乾淨,還是溫雪杳提醒,她才想起新姑爺早在小廚房給她家小姐備了晚膳。
首頁圖畫一入眼,溫雪杳便瞧明白了,這乃是一本畫冊。
“這是何物?”溫雪杳邊眨著眼,邊從小暑手裡將東西接過來。
見人走了,溫雪杳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滾燙的麵皮,這才將身後藏著的畫冊拿出來,再次放到腿上。
兩人拜過天地先靈,夫妻交拜後被眾人簇擁著推進新房, 雙雙坐在床上。
溫雪杳紅著臉,聽著對方無不妥帖的安排,心裡一陣蘊藉。
小暑扯起嘴角笑著打了下嘴巴,改口道:“我給夫人取晚膳去!”
一旁的小暑沒搞懂她家小姐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只隱隱覺得與方才那冊子有關,便想湊上前去看。
溫雪杳雖未結過婚,卻也知道新郎不去招待客人而是一直待在新娘屋裡也是要鬧笑話的,於是她推了推寧珩,“你去吧,我自己可以,若有事,我便讓小暑去尋你。”
直到天色漸暗,小暑趁著將方才弄亂的床鋪收拾出來的功夫,不知從哪個匣子裡一掏,取出一本紅布包著的物什,神神秘秘的遞給溫雪杳。
“這可得了?”小暑一聽便也顧不上先頭同人搶什麼冊子,滿腦子都是這可是小姐的新婚夜,總不能還沒等新郎回來,就將新娘子先餓暈過去。
溫雪杳聽著,緩緩將紅佈散開,原是裡面裹了一本書。
溫雪杳埋著頭,悶聲道:“許是餓著了,胃裡有些難受。”
細細軟軟的聲音,聽得寧珩直想將前院一眾不相干的人乾脆撇下。
待人走後,寧珩才坐在床邊,將榻上的瓜果掃了掃,讓溫雪杳能坐得更舒坦些。
屋外候著的寧十一仿若猜到他家世子的心思般,又一次敲門催促。
寧珩朝著小暑睇了眼,這才點頭往屋外走,“我儘快回來。”
於是風風火火道:“小姐.”不對,都有新姑爺了,自然也不能再喚小姐。
眼瞧著身側的丫環探頭探腦就要抓到她藏在身後的手,溫雪杳哎呦一聲,連忙彎下`身子。
可再往後看,卻逐漸不對勁起來。
他靜靜注視著溫雪杳,眼眸幽深, 像是要令人淪陷在眼底盪開的溫柔中。
話落,寧珩如玉的臉上罕見地浮上一層紅暈,更看得一圈人七嘴八舌的熱鬧起來。
這頭儀式結束,那頭酒席就要開場,禮客識趣地給新人騰出時間,紛紛出了新房。
“我省得,阿珩哥哥放心招待客人就是。”
那畫中前一刻還濃情蜜意繾綣相望的一對男女,怎麼忽地就脫光了衣物,糾纏做一團了呢!
溫雪杳臉一熱,就將手中的燙手山芋“啪”地一聲合了起來。
“我也不知,只是臨走前路姨母特意交代給我放在小姐的嫁妝匣子裡的,說是讓小姐今天得出閒來就瞧瞧。”小暑一琢磨,“現在不就閒來無事麼,我就想起這一出了。”
“小姐,你怎麼了?”
正當她發愁該將這畫冊藏在哪裡好時,門驟然一響。
“也不用很快”
溫雪杳先是一愣,反應過來抓了一把瓜果要扔時,屋裡哪還有小暑的身影。
她還以為是小暑折返回來,連忙將手中燙人的冊子胡亂塞進身後的大紅錦被下。
誰知這一抬眼,看到的卻不是小暑,而是一個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溫雪杳皺眉。
對方已經幾步走近,“小姐。”
溫雪杳眉頭皺得更深,“七皇子,這裡不是你應該在的地方。”
元燁聽到她生疏的語氣卻恍若未聞,俯下`身子屈膝單腿跪地,與她平視。
“小姐,你同我走,你不能嫁他。”
“你當真是瘋了,你可知你說得什麼胡話!”
“我當然知曉我在說什麼!小姐,反而是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元燁將手扣在溫雪杳的膝頭,強迫她看自己,“你根本不知道寧珩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惡鬼!他為了不讓我挽回你,先是與二皇子聯手,險些在我未歸京前就將我除掉。待我九死一生回來之後,二皇子又似狗皮膏藥一般纏得我脫不開身,你甚至不知,皇城司的人早將溫府圍成鐵桶一般,為的就是不讓我見你!若非如此,我也不至於等到此時!”
溫雪杳冷靜推開他扶在自己雙膝上的手,“阿珩哥哥沒有錯,與你再無瓜葛本就是我的心意,他也只是幫我罷了,如今看來你果然是那不知廉恥糾纏他人新婦的人。”
元燁被她推得向後一倒,連腿都軟下來,脊樑一彎,好似失去支撐。
“小姐!”他泣聲道:“我將真相告知你,你卻不信我?你罵我不知廉恥糾纏於你,卻仍叫那個黑心的阿珩哥哥?”
溫雪杳冷靜同他解釋,“元燁,或者說七皇子,如今我已是阿珩哥哥之妻,而你只不過是溫府曾經的下人,我自然信他,不會信你。”
“那我們的曾經呢?”
溫雪杳極輕地笑了下,“你錯了,你我二人從來就不是‘我們’,至於說你口中的那些‘曾經’,元燁,你當真想與我重提麼?”
元燁眸子一顫。
他想到當初在江南的那兩年間,她不是沒有含蓄地對他袒露過心意,可那時他是怎麼做的,他敏[gǎn]且自卑,不敢答應又不想拒絕,便那樣忽遠忽近地吊著她。
也有幾次,溫雪杳哭著對他說要收回自己的心意,說他就是一塊兒捂不熱的石頭。可元燁很清楚,那不過是她氣急了說的狠話。
只要他對她稍稍露出一些好,她便又會回頭,因為那時她其實從來沒有想過真的放棄他。
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今日嫁給了寧珩,便是切斷了兩人間的一切可能,他太瞭解溫雪杳,以她執拗的性子,下定決心做出的選擇就不會輕易回頭,如同今日她成為寧珩的妻子,如同當初她曾不顧一切堅定的選擇過他一樣。
只不過是,他自己將機會丟了。
可這樣的局面並不是元燁想要看到的,他為了權勢不顧一切想要往上爬時,可以不要她,但他的內心同許多凡夫俗子一樣虛榮,他也會得意有一個天仙般的女子全心全意地愛慕他。
那人美麗、溫柔、善良,似乎有這世間所有的好,沒有人會不願意被這樣的溫雪杳所喜歡。
可如今他卻成了被丟棄的那個,這讓他如何受得了?
溫雪杳本該是他的,為何會坐在另一個男子的房中,只消一想,他渾身便刺骨地痛。
元燁的臉長得本就妖豔,尤其一雙桃花眼最是嬌媚,遑論此刻清凌凌的眸子裡揉了三分水色,簡直是不將人的三魂七魄勾去便不罷休似的。
少年雙頰瘦削,此刻眸子猩紅,眼下佈滿淡青色痕跡,乾裂的唇畔被蒼白的貝齒咬破了皮,嫣紅的血霎時便凝成血珠。
他彷彿天生就知道如何用自己的皮相勾人,薄唇輕輕一抿,血擦在唇上宛若塗了胭脂。
雙眸捧著淚,跪坐著連連向前爬了幾步,重新覆在溫雪杳膝頭,堵住了她起身的去路。他的雙臂看似瘦弱,實則卻極為有力量,都是多年在淤泥裡摸爬滾打操練出來的狠勁兒,如今禁錮著溫雪杳腿彎,她根本動憚不得。
元燁有些急了,他沒想到溫雪杳聽到真相後會是這般反應,他原以為她會理解他,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可那雙從前笑意盈盈此刻卻冰冷無比的眸,無一絲憐憫,有的只是厭惡。
他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等等。
元燁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他愕然抬首,像是在深淵中仰視到出口。
那雙皸裂的、顫唞的唇輕碰,撞出破碎的,連他都不敢置信的聲響:“小姐,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樣,做了一場夢?”
話落,溫雪杳的眸子第一次出現變化,她俯身垂眸,直直看向元燁。
胸腔裡的心臟突然跳得厲害。
看著溫雪杳的表情,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也重生了?”
所以這才是她放棄自己的理由,重來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他本以為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讓他斷斷續續夢到未來之事,又最終知曉自己是重生而來。
原來不是,她或許比自己清醒的更早,所以她才會在馬場那日狠了心要趕他走。
元燁無力道:“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溫雪杳甫一聽到他也是重生而來,所有的耐性便頃刻散盡,所以他並不無辜,他便是曾經傷害利用自己的人。
她冷聲打斷對方的話:“元燁,上一世的你,我不會原諒,這一世我也不會再給你機會。難不成我該給你機會再看你利用我、借溫初雲羞辱我,讓我失去一切再死心塌地的留在你身邊,將你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麼?就像我曾出現在你眼前那樣,徹底翻轉過來?”
溫雪杳忽地冷笑一聲,俯身一根一根撬開元燁抱著她的手指,“上一世的溫雪杳不會對你搖尾乞憐,這一世的溫雪杳更不會。”
“你想要的那些,無論多少次,你都不會得到。”
沒等元燁再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遠處大門“嘭”地一聲被人由外推開。
清冷月光下,照出寧珩冷冽含怒的眉眼。
寧珩幾乎是閃身出現在溫雪杳面前,一把便將癱跪在地的人狠狠提起。
一轉身,修長冷硬的五指便死死鎖在元燁的喉頭。
刀鋒般銳利的視線似乎下一刻就要劃破他的喉嚨,令人血濺三尺。
“你找死。”
“寧珩.你卑鄙!”元燁的脖頸被掐著,說出口的話也斷斷續續,他死死盯著對面的男子,“你以為你費盡心機拆散我們,她的心就會給你麼,你做夢!”
寧珩聞言未置一詞,連面上的神情都未出現任何細微的變化,只抵在那上下滾動的喉結上的五指不斷地收攏。
變故發生在眨眼間,快到溫雪杳根本來不及阻止,一切就已經發生了。
溫雪杳一陣心驚,連忙撲上去拽住寧珩的手,試圖換回青年的清醒,“阿珩哥哥!”
連喚數聲,青年才像是稍稍找回思緒,側眸看向溫雪杳,眼中有還未褪去的冷戾。
溫雪杳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卻沒有躲開,而是將人的手攥得更緊。
這是她與寧珩的大婚之日,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元燁死在寧國公府上。
“阿珩哥哥,你不能殺他。”
“為何?”寧珩深深看她一眼,像是恢復平靜,“阿杳,你心疼了?”
寧珩見她沉默後點了點頭,手又不自覺收緊,下一秒卻聽那溫溫軟軟的聲音道:“阿珩哥哥,我是心疼你。若是他死了無妨,可他死在寧國公府,我們便難逃干係。”
“阿珩哥哥,為這樣的人不值得。”
寧珩盯著她的眸子,語氣溫和,“那阿杳告訴我,方才他在我未趕來之前,都同你說什麼了?”
溫雪杳抿了抿唇,鎮定道:“七皇子想勸我離開,但是我沒有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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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十一將元燁帶了下去,溫雪杳沒有過問,總歸寧珩方才放手便是不會再動殺心。
稍稍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她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看向寧珩。
“阿珩哥哥,你似乎很討厭七皇子?”寧珩方才進門後的舉動就沒有給對方留絲毫餘地,那模樣倒不像衝動,反而更像是積蓄已久的怒氣一朝爆發。
寧珩沉穩的大掌落在她的腦後,細緻地幫她拆下那些繁瑣的釵環。
良久,平靜的目光與溫雪杳的相對,“阿杳,我不願意瞞你,我的確不喜歡他。”
溫雪杳:“是因為我麼?”因為她曾經險些為了元燁與他退婚?就算她與寧珩沒有感情,可再大度的男子應當也不願意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對他人動心。
寧珩點頭承認,“沒錯。阿杳,我也只是尋常男子,沒有人會願意看到有人處心積慮潛入自己的新房,是為了帶走他的妻子。”
“我不會同他走的。”溫雪杳小聲。
寧珩溫柔的撫摸著她背後柔軟的髮絲,“所以我並沒有遷怒於你,對麼。”
“我只是無法冷靜地對待他,因為他覬覦你,覬覦我的妻子。雖然我清楚你不會受他所騙,可他的存在的的確確影響了我們的新婚夜。就猶如此刻,你本該同我歡喜地飲下合巹酒,卻因為他的存在,直到現在,你我二人交談的內容都是另外一個男子。”
“那我們不提他了。”溫雪杳試圖軟聲哄人。
寧珩:“阿杳不好奇我會如何處置他?”
溫雪杳搖了搖頭:“不好奇。”
她此言也是實話,寧珩做事向來妥帖,方才不過險些衝動,她相信他一定能將事情處理好。
寧珩像是被她這句話取悅,輕笑一聲,他這才注意到一旁呆呆站著的小暑。
小暑進來時寧十一已經將人帶走,是以她並不知道發生何事,只隱約感覺屋內氣氛似有些沉重,於是便端著膳食靜靜侯在一旁不敢多言。
寧珩掃了眼小暑端著的粥,認出是小廚房備下的,這麼長時間想必早已經涼了。
他看向溫雪杳,“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
溫雪杳本想拒絕,誰知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咕嚕一聲響,她臉一紅,乾脆沒再遮掩說違心話。
“你做?”
寧珩瞧著她呆愣的表情不由發笑,“嗯,想吃什麼?”
“吃麵吧。”不用炒菜,清湯麵應當是最簡單的。
寧珩起身,摸了下溫雪杳的腦袋。
他讓屋外的丫環進來同小暑一併侍奉溫雪杳寬衣洗漱,自己則轉身去了小廚房。
等人走後,小暑才敢說:“夫人,姑爺待您可真好。”
溫雪杳知道小暑是感嘆寧珩親手為她下廚,都說君子遠庖廚,願意為妻子做飯的男子自然值得這番誇讚。
她心裡也是贊同的,不過原因與小暑並不大一樣。
她想到的是方才寧珩在新房見到只有她和元燁後的反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新婚妻子與從前同她有糾纏之人。
他卻毫不為難她,她說什麼他便信什麼,未有一絲懷疑。
溫雪杳知道寧珩能做到這一步多半是因為兩人之間並無感情,所以他才能格外理智,但她還是沒由來的心裡一暖。
若換了旁人,保不齊會屈與皇子威嚴,反讓她一介弱女子抗下所有,或會罵她一句朝三暮四鮮廉寡恥,但他沒有。
溫雪杳洗淨面上的妝,不一會兒,寧珩便端著一碗清湯麵從外面進來。
他將碗筷擱在溫雪杳面前,似是怕她被盯著侷促,便又起身到耳室更衣。
溫雪杳餘光瞥了眼,寧珩是一人進耳室的,並沒有丫環跟進去。
門邊的丫環面色如常,想來是習慣他不用人侍候。
溫雪杳靜靜收回眼,小口咀嚼著口中滋味。
半碗麵下肚,寧珩剛好從耳室出來,就見溫雪杳仰著腦袋正朝他看。
寧珩怔了下,回道:“不用管我,你安心吃就是。”
溫雪杳卻沒再碰筷子,搖了搖頭,“吃不下了。”
寧珩掃了眼她碗裡剩下的面,足有一半,稍稍皺眉,“怎的就只吃這麼少?”
“是你煮了太多.”
寧珩稍頓,良久後認真點了點頭,“我記下了,下次會少煮一些。”
“那這些”溫雪杳指了指剩下的半碗麵,本意是讓人端下去,總不好就這般大喇喇擺在桌上一直到明早。
誰知寧珩好似會錯了意,視線只消一頓,便抬眸淺聲道:“正好我也有些餓了,席間只飲了酒,倒是未吃幾口飯。”
說著,便將溫雪杳撂下的碗筷重新捧起。
溫雪杳張了張唇,阻攔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對方就已經夾著面送入口。
如此,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幽幽盯著那副自己用過的碗筷,瞧著自己吃剩的面被一旁矜貴的男子掃食殆盡。
兩人身後的小暑瞧著,早就笑得牙不見眼,樂開了花。
等寧珩吃完,小暑眼疾手快地接下,又遞過去一張乾淨的帕子,這才捧著碗出了屋,臨走還不忘將門闔好。
方才姑爺說了,今夜不用人侍候。
小暑美滋滋跑走。
屋裡,這下輪到溫雪杳緊張了。若她不知曉還好,可她偏偏瞧見了那畫冊裡的小人.
對了!
小人!
她怎得將這事兒忘了!
那小人還在被褥底下藏著呢,若寧珩一掀被子,豈不瞧個精光!
溫雪杳連忙抬首,就見寧珩已經朝著那床邊走去了,眼見那玉雕般修長好看的手就要碰到被褥,她頭皮一麻,猛地小跑撲上去。
一著急,整個人撲倒在榻上。
瞧得寧珩一愣,半晌後唇角揚起,“阿杳,你急什麼?”
溫雪杳聽出對方的調侃,臊得臉燙,可她一心想著藏起被褥下的東西,哪還顧得上旁的。
落入寧珩眼中,便是她纖細的雪頸仰著,上面浮著淡淡的粉,手探入床裡,也不知在藏什麼。
她這般動作太過明顯,看得寧珩忍俊不禁。
長臂一撈,俯身先一步將那藏在大紅喜被下的東西撈了出來。
溫雪杳一瞧,瞬間急了眼,“阿珩哥哥不行,這個不能看!”
寧珩一手舉著冊子,一手攥住溫雪杳揮舞的手,笑道:“為何不能看?”
溫雪杳氣悶,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脹著臉乾巴巴道:“不能,就是不能看,你莫要再問了。”
寧珩面上稍顯意外,他還沒見過溫雪杳發惱的模樣,稀奇地多看了兩眼,心裡愈發癢得很,明明對手中之物越發好奇卻還是盯著那雙幾乎氣哭的眸子敗下陣。
長臂一收,將冊子按進溫雪杳手裡,哄道:“行,我不看。”
不過,瞧著她的反應,寧珩心中倒是有了猜測。
如玉的耳尖也悄悄爬上一抹紅,寧珩掩唇輕咳了聲,“收好了。”
溫雪杳匆忙嗯了聲,也顧不上挑三揀四擇地方,只飛速將它塞進嫁妝箱子裡,這才順了氣。
床邊,寧珩笑著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溫雪杳略有些侷促的走過去,小聲問:“要歇下了麼?”
寧珩看著她明顯因緊張而微微繃緊的臉,笑容更盛:“阿杳,不必緊張,我是你的夫君。而這也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溫雪杳點著頭,可坐在床邊的脊背卻挺得筆直,雙手死死抓著中衣衣袖。
她既嫁給了寧珩,自然就是決定好了要像世間夫妻一樣,行親密之事。
但要讓她不緊張,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事。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安,寧珩寬厚的手掌輕輕撫了撫她的背,直到她的身子沒有再顫唞,才握住她尖尖的下頜扭向自己。
他注視著她的雙眸,幽深的眼沉靜而溫和,“阿杳,就算不是今日,但你也學著適應我,好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