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江川禮拉著楚晗出了盛園大門,途中誰都沒開口說話，晚風拂過，也只留下一片沙沙的落葉聲。
又往前走了幾步，楚晗感覺手背有什麼溫熱的液體滑過,黏黏稠稠,直到她坐上副駕駛,藉助路燈，才猛然發現那是鮮血。
室外空氣流動,那股血腥味不濃郁,但在靜謐的車廂內，瀰漫到了每個角落。
楚晗眉心一緊，立馬想去撩他的袖口,可手剛伸到一半，就被江川禮捉住：“幹嘛,還想要我牽你。”
他說這話時，臉上表情很淡，看不出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楚晗擔心他是否受傷,傷得嚴不嚴重,並沒去深究,著急詢問：“你手是不是受傷了？”
江川禮手指微曲,緩緩鬆開她的手腕,轉頭準備去啟動車子。
楚晗瞧出他在刻意迴避，內心更加著急,她不希望江川禮因為救自己而受傷,那樣她會自責。
可眼前的人牽著她走了一路,渾然不關心自己流沒流血,反倒表現出若無其事。
楚晗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眨了眨眼。
楚晗擦鼻涕的動作微頓，思忖片刻，輕聲道：“我不餓，你送我去我朋友那邊吧。”
江川禮聲音低沉，火氣像是壓了許久：“員工手冊寫得清清楚楚，下班時間不接待任何客戶，你看沒看？”
江川禮笑：“嗯，上去吧。”
“……”
江川禮瞧見她這一序列動作，別過頭，抿唇笑了笑，駛出輔道後，他抽空看她一眼：“送你回家，還是去吃點東西？”
楚晗表情一愣，不明白他突然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沉默片刻後，實話實說：“怕，但是你來——”
“接我幹嘛？”
聽到他輕聲安哄，楚晗頓時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起來，她好像在他面前錯失分寸，越界了。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區門口，江川禮嘴角笑意全無，他拿起中控臺的手機撥通了李哲然電話。
江川禮擦著擦著，又莫名覺得這樣的楚晗好可愛，嘴角虛勾：“別哭了，行不行？”
楚晗推門下了車，剛要合上，忽然想到什麼：“對了，你如果不想去醫院，也要去藥店看看，別讓傷口嚴重了。”
楚晗解開安全帶，扭頭剛要囑咐他去藥店看一下手，腳上忽地一沉：“這是？”“消毒酒精和一些擦傷的藥膏，上樓叫你朋友幫忙檢查一下`身體。”江川禮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溫聲道：“今晚好好休息，別亂想，明天我再來接你。”
孫斌拽她頭髮那一刻有點疼，身上就算有傷也是些小擦傷，買點藥膏塗抹就好，沒必要去醫院。
“好，我知道了。”
今晚發生的太多事情讓她腦子亂亂的，她需要理理。
“在哪？”
“我錯了，剛剛不是要說你，我是擔心你出事。”江川禮見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不知所措。
江川禮看著她，沒吭聲。
就算江川禮一張接一張紙巾幫她擦拭，眼淚還是跟不要錢的水龍頭一樣，勢不可當。
或許車內有讓她安心的人，內心的那抹恐懼感逐漸消失殆盡。
想到這，她快速轉身看向窗外，兩秒後，又回頭扯了幾張紙，默不作聲一點點擦著鼻涕。
可…可現在他在罵她。
“江川禮，今晚謝謝你。”
思及此，楚晗鼻頭泛酸，再開口時，聲音帶著明顯的哭腔：“我們去醫院吧。”
楚晗腦中想到他將來牽著別人的手走進禮堂，那股委屈感更加濃烈，流出的眼淚遠比二十八樓見他時還要氾濫。
她這樣的狀態要是回家會把黎曼嚇到，還是去秋思擰那住一晚，反正她最近沒出國。
楚晗定定望著他，搖搖頭：“我沒事，就想帶你去看看。”
楚晗從他表情裡瞬間明白，孫斌的事警察肯定要找她瞭解的，江川禮今晚不想讓她情緒再次激動，所以沒叫人打擾。
她喉嚨發緊，忽然感覺自己委屈極了，她努力做業績，就想讓他能自由安排自己以後的婚姻。
半個小時後，車子穩穩停在秋思擰小區樓下，江川禮還沒出聲，楚晗便悠悠醒了過來。
楚晗淚眼婆娑，說話一抽一噎的：“…你兇我。”
她完全沉浸在哭泣中，似乎沒察覺自己這樣像是在撒嬌。
然而被他這聲吼罵後，她先前被孫斌拖拽的那種恐懼、害怕、絕望等種種情緒如潮水般湧來。
江川禮聽到平穩的呼吸聲，扭頭看了眼，唇角微勾，目視前方時，想到盛園發生的事，笑容忽斂。
江川禮轉動方向盤的手忽地停下，扭頭看她，神色擔憂：“你哪裡難受？”
“知道怕！晚上為什麼還帶人過去看房！你不知道單獨帶陌生男人看房有危險嗎？”
楚晗報完秋思擰家地址後，腦袋慢慢枕在椅背上，走馬觀花望著窗外一晃而過的樹影，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抬頭望了眼樓上，見秋思擰家公寓燈亮著，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沒兇你，就是聲音大了一點點。”
聞言，江川禮沒著急啟動車子，目光望著楚晗半晌，淡聲問：“我沒趕到之前怕不怕？”
李哲然說了個地址後，江川禮冷冷回了句：“盯好了，我現在就過去。”
·
秋思擰開啟房門，看到是楚晗時還嚇了一跳，不為別的，就她那雙腫成葡萄的大眼珠子，太具象了。
“怎麼？被人甩了？”
秋思擰關上房門，懶懶倚靠在鞋櫃上，眼神細細打量正換鞋的楚晗：“也不對，除了你心中那位男神，沒人可以傷你。”
楚晗抬頭，不以為然睨她一眼：“還真是因為他。”
“啊！？”
秋思擰驀地站直身子，上前挽住她胳膊：“晗晗寶貝，展開說說，他怎麼你了？”
楚晗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她家沙發癱坐下去，輕嘆一聲後，仰頭把今晚發生的事情跟她簡單說了下。
當然，拋開被孫斌拽她頭髮那部分。
“我的天啊！世上還有這等人渣，關！就得關他一輩子，省得出來禍害別人。”
秋思擰聽完後怕不已，一把抱住楚晗安慰：“晗晗寶貝，沒事了，沒事了，幸好你家男神及時出現救了你，下次我見到他必須好好謝謝人家。”
楚晗回抱住她，聲音悶悶的：“嗯，這次要不是他，我真不敢去想後果如何。”
楚晗覺得她是幸運的，特別是認識江川禮以後，出現各種意外，他總能帶來意外的光明。
秋思擰立馬從她懷裡起身，似笑非笑看著她：“這次感動壞了吧，你那顆黯然停歇的心，有沒有死灰復燃啊？”
楚晗上揚的嘴角徒然斂住，腦中浮現出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心跳不受控地蹦個不停。
“砰砰砰”的跳動聲，隨著秋思擰大笑不斷增強。
楚晗忽地抬手捂住她的嘴，嗔怪道：“別忘了人家有女朋友的，你胡亂說些什麼。”
秋思擰眨眼示意她鬆手，得到新鮮的空氣後，大口呼吸：“有心跳很正常好嗎，要誰這麼不顧一切跑來救我，不跳才不正常呢。”
楚晗垂下頭，沒接她這句話。
秋思擰也清楚她這人是什麼性子，沒揪著這事不放，給她倒了杯溫水後，笑著說：“哎，說說唄，你男神打架的樣子應該很帥吧？”
“啊？”
楚晗怔愣眨眼，當時她處於驚恐之中，江川禮什麼來的都不知道，更沒看到他打架，不過想到他高中時期的樣子，誠懇地回了句：“是挺帥的。”
就算時間不斷沖刷她過往的記憶，她仍然記得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
楚晗自從得知江川禮住她家不遠處的小區時，極其興奮地在床上翻滾了個小時。
因為順路，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跟在他身後。
入學快一個月，她還是跟往常一樣，見江川禮背上單間包往教室門口走，就忙不迭收拾桌上的文具課本，起身時，卻被同桌喊住，問了她一個奧數題。
糾結兩秒，楚晗還是坐了下來，當她追出教室，走廊上早已空空如也。
她垂頭暗歎了口氣，雙手握著書包肩帶，失落地往家走。
楚晗平時跟著江川禮都是走大道，今天沒了那道熟悉的背影，她拐進巷子口，想穿過這條小道回家。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還沒走幾步，抬頭就看見巷子裡一群扭打在一起的少年，其中兩個是他們班有名的叛逆生。
江川禮自然也在其中，打完後，他拍了拍衣服下襬，利落轉身，懶懶倚靠在牆壁上，右手還能看到燃燒一半的香菸。
斜陽從他身上掠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埋在光影裡，又帥又痞。
他似乎發現有道注視的目光，緩緩側眸。
兩人視線猝不及防相撞。
楚晗猛然從驚訝中回神，手忙腳亂地轉過身，快步往巷子外走，只是剛走出沒多遠，那抹黑色的身影便跟了出來。
“喂，學習委員。”
這聲學習委員，讓楚晗急速前進的步伐倏地停住。
原來他知道自己。
她極力壓住心底那股雀躍，下意識握住書包的肩帶，垂下頭，站在原地，卻沒轉身。
楚晗能感覺到身後的人正一步步靠近她，最後慢悠悠移步到她跟前。
江川禮瞅了眼手裡香菸，掐滅後，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而後，掀起眼簾打量面前的女孩。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楚晗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她很清楚他叫住自己想要說什麼，不等江川禮出聲，她主動開口：“我…什麼也沒看見，不會跟老師說的。”
話音剛落，楚晗便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嗓音低啞中帶著一種勾人的磁性。
她忽地抬起頭，撞上那抹深邃明亮的眼眸，少年眉骨鋒利，骨相帶著幾分恣意，嘴角那抹不羈的笑意，格外誘人。
楚晗只看了兩秒，又急忙低下了頭，緊張地咬住下唇，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江川禮以為她是害怕剛剛看到的事情，所以不敢抬頭看他，扯了扯嘴角：“今天怎麼走這？”
“這條小路回家比較近。”楚晗回答完，忽然想到什麼，倏地抬頭：“你知道？”
她一瞬不瞬盯著江川禮，怕他誤會自己是變態，每天跟著他回家，更怕他知曉她心底隱藏的那點秘密。
江川禮嘴角勾了勾，綻開一抹輕薄的笑意：“知道什麼？”
“沒、沒什麼。”楚晗再次低下頭，鬆了口氣。
江川禮凝視她半天，剛要開口，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兩人，直起身，雙手插兜與她擦肩而過：“以後別走這。”
楚晗不明白他這話是對同學之間的關心，還是對她的警告。
總之事後回想起來，心裡甜滋滋的。
秋思擰抬手碰了碰她，壞笑道：“晗晗寶貝，想什麼呢？笑得一臉花痴。”
楚晗驟然回神，餘光瞥見茶几上的藥，岔開話題：“對了，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你幫我擦藥。”
“哦，快去，快去，我順便去給你煮點吃的。”秋思擰急忙起身朝廚房跑。
楚晗望著她急促的背影，又看看茶几上那包藥，嘴角彎了彎。
儘管世間所有的事物都不夠完美，但今晚有了他們的關心，心裡暖暖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