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魘

深夜，月掛長空，微風拂窗。

柔軟的大床上，蓋著一床薄被子的蘇墨睡得很香。

落地燈的微弱燈光下，一道幽幽藍光自蘇墨眉心緩緩浮現。

四周似乎都被這冰藍色亮光所影響，無聲中溫度降低不少。

不過蘇墨並未感覺到。

冰藍色幽光中，懸浮著一柄半指大小的袖珍小劍。

“好強……好強大的靈識。”

空曠房間中傳出一句虛無縹緲的顫抖女音，是那柄劍中的劍靈在說話。

“可是，我不想當劍靈了。”

劍身在悲鳴。

“總得試試吧？靈識再強，也總不可能在意識中將我消除。”

那柄懸浮著的小劍既在顫抖又在悠悠旋轉。

如果吞噬掉這傢伙的靈識並佔據其肉身，那麼它將會變得強大許多，並且再也不用當一個唯唯諾諾的劍靈了！

要是失敗了，它也自信能夠安然脫身，到時候隨便編個謊言，認這女人作主人便是。

畢竟它已藏在這女人體內一天，從其言行舉止來看，分明是一天真純良之人，相信只要編造個身世悽苦歷盡滄桑的謊言，就能引得此人心生憐憫。

實在不行，它還可以另尋他身或者另尋他主不是？

雖說這人的靈識強度在如今可以說是萬中無一，但多花些時間總能找到足以相媲美的。

——不過這是最後的下下之策。

奪舍亦為下下策。

上上之策其實是直接認主。

可不想永遠任人使喚的劍靈想賭一把。

於是它決定奪舍。

為此它甚至不惜耗費前段時間積蓄的二分之一靈力，幫助這“陰陽合一者”徹底脫胎換骨為女子。

而現在，只要它能夠在其意識內殺掉她，便可輕而易舉吞噬其靈識佔據其身體，並獲取其部分零碎記憶，從此不再只是一卑微劍靈。

方才已引導她墜入噩夢，當其在噩夢愈陷愈深，便是靈識最為薄弱的時候！

“呵呵，天道，屁的天道，我不接受！”

發著冰藍色幽光的劍再次沒入蘇墨眉心。

死寂，世界末日般的死寂。

突兀的刺耳雷鳴中，一道白色雷光自遠方而來，由高空向大地蔓延，恍若夜幕下攤開的蛛網。

瞬息間的電閃中，隱約可見窗外的血色之雨。

窗戶是破碎的，不知道被什麼打碎，血雨和狂風灌入，將房間內閃閃發光的金色蝴蝶吹得七零八落。

蘇墨呆愣地從床上坐起身，衣服已被血雨染紅，髮絲在冷風中胡亂飄飛。

無比真實的冰冷感和壓抑感讓蘇墨不敢相信這是夢境。

可是她知道這是夢境。

因為不遠處已捲來血色海嘯。

狂風大作，詭聲淒厲。

海嘯就要將房屋和蘇墨一同淹沒。

蘇墨輕輕伸出手，洶湧海嘯和獵獵狂風驟然停滯，然後變為薄薄幾頁悠然落下。

陽光明媚，幾頁書被蘇墨翻下。

她坐在了教室裡，可身上衣物並非校服，仍舊是那身冰祈cos服。

還是夢境。

朗朗書聲中，教室在劇烈震動下轟然倒塌。

牆壁上的裂縫如蜘蛛網般蔓延，而後輕輕碎開，懸浮於空中緩然向遠處飄飛。

後方，一根長度望不到頭的詭異灰色尖錐刺向蘇墨，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然而當它剛觸及蘇墨後背，便在輕微的脆響下寸寸破裂，如同碎掉的玻璃。

場景再次變換。

蘇墨置身於別墅客廳，房內的暖色調燈光無比溫暖，此刻呈現的是昨晚吃飯的場景。

歡聲笑語中，充滿一家人團聚的幸福氣氛。

只不過，葉沁、蘇正和蘇誠，都笑得很詭異，說不上來的詭異。

“哈哈，來，蘇墨，媽給你夾菜。”

夢境中的葉沁給蘇墨夾了一塊雞腿，金黃色的脆皮中包裹著濃香的雞肉。

然而母親的關愛和菜餚的濃香下，那雙筷子卻變為了鋒利至極的長劍，直直刺向蘇墨的心臟。

強烈的窒息感和危機感湧上蘇墨的頭顱，就像驚天的洪水。

蘇墨的直覺告訴自己，要是不躲開這一刀，她就會死。

蘇墨微側過身，心臟跳動聲清晰可聞，冰冷刀刃自胸部前端靜靜掠過，鋒利劍刃帶走一縷衣絲。

噗呲

劍刃入肉，但並非蘇墨。

不知何時也手持長劍的蘇正站在葉沁身後，刀身逐漸從其心臟貫穿。汩汩血流下，幽幽透出的刀尖被血浸紅，仿若一朵玫瑰盛放。

“媽！”

悲痛嘶吼聲中，蘇墨眼淚滴落，她不知自己為什麼如此悲傷。

這分明是夢境啊！

……

與此同時，蘇誠房間內。

“放心，只是製造噩夢激起她內心的恐懼而已，僅會輕挫精神，並不會傷及身體。”

一個長有四隻眼睛的白髮人形怪物懸浮於蘇誠身側，身形如霧氣般虛無縹緲。

“她是我親妹妹。”

蘇誠坐在靠背椅上，目光冷冽地盯著手裡拿著的細長藍白色髮絲，上邊隱約散發著沐浴露的香味。

“她的靈識非常強大，只需要對她進行一次夢境操控，便足以在夢境中收集到足夠多的恐懼。蘇誠，必須再次提醒你一點，我們已經締結血契，我越強你也就越強，別忘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到底是誰幫你得到的。”

四目白髮怪物的聲音充斥著邪氣，語氣彷彿永遠都是不冷不淡，“況且，呵呵，已經有東西先我們一步了，它在操控蘇墨的夢境？嘶，不是夢，嘖嘖，它在操控意識。不過……拙劣且醜陋，一定是個十足的蠢貨。”

“什麼東西？”蘇誠眼神頓凝。

“看不太透，不過，不像是同類。”四隻眼睛的白髮人形怪物說。

“殺死它。”蘇誠冷冷地下命令。

“我打不過它。”白髮人形怪物道。

“你不是說它是個蠢貨麼？”蘇誠冷笑。

“蠢並不代表弱。那東西的實力不可否認，確實比我強上一些，但在操控夢境和意識上，的確是個十足的外行。”白髮怪物說。

“白魘，想辦法把那東西趕走，別讓它傷害我妹妹。”蘇誠冰冷的眼神中已有怒氣。

“不必擔心，誠。”四目白髮怪物淡淡道，“呵呵，那蠢貨東西已經快死了。蘇墨那傢伙的靈識強度非同一般，連我也看不太透。那東西想要透過折磨意識讓她精神癱瘓從而噬靈奪舍，無異於異想天開自尋死路。”

……

蘇墨夢境裡。

“不吃飯，胸是會變小的。”

蘇誠給蘇墨夾了幾塊肥肉，嘴角直咧到耳根。

他走至蘇墨面前，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隨後張開牙齒尖銳的恐怖嘴巴，一口咬在蘇墨脖子上。

蘇墨沒有感受到疼痛，可一股極致的冰寒直入內心和靈魂。

“滾開！”

她奮力掙扎，然而蘇誠越咬越緊，幾乎就要咬斷她的脖頸。

蘇墨在空中憑空抓取，手中出現一把長劍，她毫不猶豫將長劍刺向夢境裡攻擊自己的蘇誠。

噗呲

清晰的劍刃入肉聲中，蘇墨脖子上的咬合感消失了。

然後肚子上插著一把劍的蘇誠眼神無辜地倒了下去，連帶著葉沁和蘇正。

——那把劍詭異的變長了，像串糖葫蘆一般串起三人。

蘇墨看著自己的雙手全身發顫。

她居然殺死了哥哥和父母。

縱然這是夢境，卻仍舊讓她無法接受。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做這般詭異的夢境。

“唰！”

蘇墨的髮絲無風自動，一個從未謀面的紫裙女子出現在夢境之內，手中長劍輕而易舉地從蘇墨後腦刺穿眉心。

“乖，你應該睡了，睡了……也就醒了。”她說。

紫裙女人邪魅一笑，毫不留情地將長劍向下划動。

然而，蘇墨的身影並未如她預想那般砰然破碎。

“嗯？”

紫裙女人眉頭緊蹙，對此情形難以置信。

一個從未修煉過的普通人，即便先天靈識很強大，也決然不可能承受住這般壓抑恐怖的意識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