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兒呆在了原地,她原以為很多仇恨也許得知了更深層的原因,可能可以化解,但是知道又如何呢?事情好像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難道解釋一句門派之爭、走火入魔之過就可以抹去羅仇大帝及妖骨山眾妖的仇恨嗎?萬物有靈,妖的感情因不受控制,只會更加強烈。

那龍紋兒一家呢?清清呢?她全家被害,這一系列的因果鏈條,導致她現在變成…崇源那麼喪心病狂想要獲得龍鼎杖的目的又會是什麼?煙兒突然覺得很累,頭痛欲裂,她一身的傷還未處理,這時有婆婆在身旁,藥師已經準備好為她療傷,她終於支撐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又休息了幾日,煙兒恢復了靈力,凌慕早就傳信告訴她清清沒事,她的心也安寧了幾分。她到藏書塔中去找了半天,終於找到歷代聖女治理教派的筆記,以前總覺得自己年少無憂無慮,又有婆婆在旁,便潛心研究武學,從不把心思過多地放在治理教務上,很多事情雖然簡單,但是用心與不用心的效果完全不一樣,她現在才真正感到危機的逼近,她以前總想著,如果掌教真的能為蒼生著想,他又有管理的能力,就算把這龍女派交給他也未嘗不可,可是現在很明顯,事實並非如此,此人陰險毒辣,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人,又如何能給天下人帶來安定呢?

陸煙兒經歷了這次的事情,看待事情的眼光,行為舉止,好像悄悄在發生變化。赤龍婆子已十分蒼老,看到煙兒這樣,她猜測聖女此時才真正把蒼生的事放在心上了,樹紋似的臉好像也舒展了幾分。

許淮和凌慕回到靈鎮山,凌慕很快便投入了幫助明德真人管理教派事物之中,但是許淮卻做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一日,周子澈過來找許淮切磋劍術,結束以後子澈提議飲茶,許淮剛好沒事也就答應了。子澈說起前幾日他出去的一則見聞,讓許淮聽入了迷。

原來,就在許淮、凌慕領命去元榮鎮查探的那幾日,子澈也接到了一個任務,地點是靈鎮山往西三百里的一個小鎮,名叫筠廊鎮,求助仙門的原因是,不尋常的雨水成災,時值六月初,原本夏季的雨來了一場又一場,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這場不尋常的雨卻大雨如注足足傾瀉了十日,鎮裡出了個謠言,說是一得道術士路過,預言此雨非尋常天象,笉廊鎮即將面臨滅頂之災。

雖然當地官員並不相信,但是事關重大,也不得不採取相應的萬全對策。雨已經下了十幾日,很多百姓不得不搬離鎮上,遷到地勢較高的地方,當子澈趕到現場時,雨已經停了,除了洪災,他施展咒術並未發現任何妖怪作祟,官員們也已經覺得這不過是謠言而已,他用師門之寶星月壺吸走一部分雨水便回師門覆命了,返回途中,已經發現很多人陸續回家,準備重修家園。

子澈雖然無功而返,但是洪災畢竟還在可控範圍,沒有其他妖魔作亂,事情不會變得更壞,心裡也暗暗為這些百姓高興,他們很快就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但是就在昨天,師父靈俊真人告訴他,提前返回此鎮的一百餘人全數身亡,無一倖免,現在那裡已經變成了一座鬼城…

許淮不可置信,忙問:“他們為何…”子澈懊惱地說:“那個術士說的沒錯,這是異象,但是我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天雨被高深莫測的妖魔施了隱形咒術和毒術,師父說,這是千百年來的第二起人為的天降異象…”

許淮卻突然站起,喊道:“不是第二起,是第三起!山梨花村,冰雪之地!”許淮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他的心跳加速,顧不得許多,急急地就要走,子澈還不知究竟發生什麼事,看他如此焦急,不似平常,又擔心他出事,只好追趕上他,也騎上靈馬和他一起出發了,“師弟!許淮,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

許淮只好簡單地和他說了山梨花村的冰雪之地,子澈明白了他的擔心,給師門傳去書信交代緣由後就不再多問,一路上,兩人沉默不語,日夜兼程,只聽見靈馬疾馳的聲音。

趕了三天路,他們終於翻過了最後一座山,沒想到事情真的如最壞的預計那樣發生了…原本有山梨花的掩蓋,村中的情形並不能一覽無餘,但是他竟一望到底,完全沒有發現山梨花的影子,許淮失魂落魄地走進村子,只發現一片死寂,不僅沒有花樹的影子,甚至…連一個活物的影子都沒有,曾經的山梨花村,現在只是一個頹垣廢址…

許淮的眼睛開始結滿霧氣,他走向第一家,喊:“林叔!王嬸!”,衝第二家喊:“吳伯,吳伯!”…衝第五家喊:“小金豆!”他就這麼一家一家地叫,看到白骨他就拜,看不到就當他們沒有死,他的淚水不斷,肩膀不住地顫抖著,子澈一路無言,也在他身後,默默地跟著他拜…

不久就到了自己的家,他喊:“爹!娘!”依舊得不到任何回應,他來到家門前,卻害怕地不敢走進自己的家,呆呆地跪在了家門前,往事一幕幕開始在腦中浮現…

許淮四歲,不小心掉進田間的池塘,是隔壁的楊叔跪在地上把他拉上來的,回來以後,許淮還是哇哇哇哭個不停,許母只好逗他,“許淮,你這樣哭?是不是在水裡見了好幾個王八?”許淮才又哭又笑起來…

許淮六歲,因為貪吃把吳伯家的正在孵小雞的母雞給烤了,吳伯找上門來,許父狠狠地教訓了他,就像這樣,讓他跪在門外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鄰居們,就連村長都來了替他求情,爹才心疼地對他說:“知道錯了就進來吧。”許淮知道爹孃也一夜沒睡…

太多的一飯一食,清晨霧靄,黃昏日落,細雨微風,家裡的每個角落,早已印在他的心裡,在外的日子,雖然他從未提過,但他也時常想起山梨花村,想家,想家裡的爹孃,為越來越接近了爹孃的期許而暗自高興,然而,現在來到家門之外,他卻害怕地把頭埋在地上,連抬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過了很久,子澈摸了摸他的肩膀,“許淮,我…幫你…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