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我回去問問
全家被滅門後我還陽了! 某君宇 加書籤 章節報錯
華燈初上,容貌俊秀的青衣男子攏著衣領走出大理寺的正門,正要拾階而下,眼角餘光瞥見狴犴石像旁蹲著的人影。
他幾步跨下石階,走到狴犴另一邊:“蕭康?”
錢康的臉色很不好,眼底有一小片青色,嘴唇也泛白起皮。聽到楊健的聲音,她遲緩地抬起頭與他對視,扶著狴犴的石像慢慢起身。
楊健見她這樣,趕緊過去扶著她胳膊往上拽了一把,小聲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臉色這樣難看,是沒睡覺?”
錢康這幾天一直陪著簫玄,簫玄除了哭就是喝酒,好不容易勸著他吃點東西,扭頭就全數吐了。錢康怕簫玄出事,日日夜夜擔心,也沒有什麼胃口,不眠不休地守著他。
今日簫玄狀態很不好,吐出來的東西帶了血絲,錢康害了怕,要拉著他去看大夫,簫玄抽手將錢康甩向一邊,口中唸叨著生死有命。
錢康沒了辦法,就只能用沾了藥的手帕將簫玄蒙暈,請了大夫給他診治。萬幸只是喝酒傷了胃,吃段時間中藥調理調理就能好。
送走大夫後,錢康雙手抱頭坐在簫玄床邊,她腦子一片混沌,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天色漸暗,屋子裡比外頭還要暗一點,錢康覺得自己的人生也是這樣灰濛濛的,剛要往好的那面走一點,立馬就會有其他事情將她拖回更深的黑暗中。
她自己捋不清頭緒,就想到了楊健。
她走到大理寺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了,大理寺裡的人陸陸續續往外走,錢康在對面站了一會兒,一直到沒人再從裡面出來,她才放棄。
她不知道楊健的宅院在哪裡,他租的那個小院離這裡有些遠,錢康實在沒有力氣去那裡看看楊健在不在。
那兩個陪著她一路來到京都的僕從,在她去了吏部以後,就跟她告辭回去了。
錢康耷拉著頭,低迷地拖動步子。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不知道現在的境況該如何應對,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
她注意到大理寺正門兩側擺的狴犴石像,傳聞狴犴明辨是非,急公好義,她祈求狴犴能不能幫幫她,指引一下她的路該怎麼走。
天完全黑後,溫度變得很冷,錢康很累,她撐不住了,縮著身子蹲在狴犴石像邊。
再緩一會兒,就緩一會兒她就走。
就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楊健的聲音。
她翕合著唇,還沒出聲就感覺到嘴唇又撕開一道口子。粘稠的血掛在嘴唇乾裂的紋路上,滲進了她嘴裡。
“你怎麼成這樣了?”楊健的聲音焦急,抓在她胳膊上的手也加深了力氣。
錢康微微皺眉,另一隻手抬起落在楊健的手腕上。
“這才幾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楊健擰著眉問,連扶帶拽地將她拉到斜對面的酒樓上。
二樓包廂裡,楊健將錢康扶躺在靠窗的躺椅上,點了菜,讓後廚先端碗羊湯上來。
錢康躺在躺椅上,聽著楊健忙活,心裡慢慢安定下來。
後廚端來的是溫好的羊湯,可以直接喝。楊健將湯碗遞到錢康跟前,見她半合著眼,一副無力的樣子,問道:“要我餵你嗎?”
錢康輕輕搖頭,支著身子坐起來,接過楊健手裡的湯碗,咕咚咕咚小口將其喝完。
羊湯暖胃,幾口下肚就感到暖意從胃裡蔓延,一碗羊湯喝完,她已經微微有些出汗。
楊健見她面色比剛才好多了,這才拉著凳子坐下:“說吧,怎麼了。”
錢康長嘆了口氣,眼神虛空地落在碗沿上:“有件事,我覺得太巧了,可能跟幷州案有聯絡。”
楊健靜靜地聽她往下講。
“我有個朋友,幾月前受過傷,一直在恢復。”錢康輕輕眨了眨眼睛,話又滯住了。
“嗯。”楊健輕輕應了一聲,並沒有催促。
一直到店小二敲門送菜,錢康都沒有把話繼續說完。
她喉嚨處像被堵住了,她一會兒覺得這件事跟幷州錢家案有關,一會兒又覺得是自己太敏感疑神疑鬼。
楊健開啟包廂門,讓小二把飯菜都擺上,他又要了一壺酒,然後將小二送出去後,又重新將門關上。
“先吃飯吧。”楊健說,“有什麼話等吃完飯再說。”
錢康端著空碗走到桌邊,坐下去後,望著一桌子菜,一點食慾都沒有。
楊健用公筷給錢康夾了幾筷子菜,然後將小碗往錢康跟前推了推,示意她吃。
錢康拿起筷子,戳在碗裡,實在沒有什麼胃口。
淅瀝地斟酒的聲音響起,錢康抬頭,看到楊健正將酒壺往下放。
“給我也倒一杯。”錢康說。
楊健看了她一眼,挑眉示意她看桌子:“就一個酒盅。”
錢康將自己的湯碗推過去:“倒這裡。”
楊健將酒盅裡的酒一口飲下,開口道:“我記得你說過陛下不許你飲酒。”
“不告訴他。”
楊健似笑非笑地看著錢康:“你真的不應該喝酒。”
錢康一哂,默默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菜。
她是真不記得跟楊健喝酒後發生了什麼,話題只要沾到那次醉酒的邊,楊健臉上的神色就會變得很微妙。
錢康對那次自己喝醉後幹了什麼,又好奇又不敢提。
但是託這個話題的福,錢康的心思從簫玄的事上分了一點神,心裡沒之前那麼難受了。
楊健吃飯速度很快,錢康還在埋頭吃著,楊健已經將筷子放下了。
他又斟了一盅酒,抿了一口,說道:“你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做事也有分寸。關乎幷州案,我想不會有人比你更上心。現在掌握的線索本就不多,我只說一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話說到這裡,錢康低低地應了一句,然後矇頭將面前的菜囫圇吃完。她也放下筷子,將心中的疑慮都說了出來:“ 我哥,咳,就是簫玄,我從京城離開,就是為了去尋他。他去了赤馬,你知道的,赤馬那段時間在跟匈奴打仗,我很不放心,便一路尋了過去。”
“我找過去時,赤馬已經被匈奴人圍了。我想辦法進了城,找到了簫玄,才知道城主已經被匈奴人殺了,而弘一就成了臨時城主。”
“你知道弘一嗎?就是那個很有名的紅衣公子。”
見楊健點頭,錢康繼續往下說:“城中戰力不多,存糧也不多,撐了一段時間後,我們決定反擊。”
“將城中老弱婦孺都安置好,我們這些人便出了城,城中還有少量馬匹,我們分成了騎兵和步兵。簫玄帶領我和其中一部分人騎馬先行衝鋒,蕭弘一率領剩下的人在我們之後殺進匈奴營帳。”
那日的場景在她腦中重現,廝殺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帳篷被燒的噼啪聲混著慘叫響在她耳邊。
她的呼吸有些重,聲音帶了啞:“那是一場死戰,我們所有人都抱著必死的心。”
楊健望著錢康,他沒有參加過戰事,想象不出那會是怎樣的場景。可是隨著話題的深入,錢康的神色也變的嚴肅。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周身的氣勢也慢慢變了,一種冷肅感。
楊健出神地望著這樣的錢康,心臟不受控地跳動。
“我和簫玄被匈奴人包圍,我們已經精疲力盡。包圍圈在縮小,不斷有匈奴人從四面八方逼近。”她哽了一下,接著往下說,“是蕭弘一救了我們,他殺出了一個缺口,讓我們快逃。”
她停頓了片刻,楊健看得出她在努力讓自己平靜:“我們三個逃了出來,只有我們三個逃了出來。蕭弘一受了很重的傷,他們找到了親征的部隊。”
他們?楊健微微皺眉。
“我們都得救了。”錢康輕描淡寫地往下說,“我參加了後續對匈奴的圍剿,立了點功,討了一個官職。蕭弘一傷得太重,簫玄陪著他隨著親征的隊伍回了京。”
“我跟簫玄沒了聯絡,直到這次回京述職,才重新見到他。”
錢康吸了吸鼻子,但依舊沒把濃重的鼻音壓回去:“他的狀態很不好,蕭弘一死了。”
她終於抬眼望向楊健:“就在咱們離開幷州的那天晚上。”
楊健開口問道:“簫弘一知道你的事?”
“我不清楚,簫玄知道,但是我相信他不會將此事隨意告訴他人,如果他要說,一定會先問我。”
“他的死因是什麼?”
錢康搖頭:“我不知道,簫玄狀態很不好,今日還吐血了,蕭弘一現在是大忌,只要提到他的名字,簫玄就會崩潰。”
楊健算算日子,他們一路走得很慢,從幷州走回京城用了整整十日,算上回京後的天數,一共有十四天。
按照聖元國的規矩,停靈七日就會下葬,否則會讓魂魄沒有歸處,淪為遊魂。按錢康所言,簫玄如此看重蕭弘一,那應該是已經埋了。
“他能同意開棺驗屍嗎?”
錢康愣了一瞬,說道:“我不知道。”
“如果能開棺驗屍最好。”
“好。”錢康站起身,“我回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