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室的這次會議，並非正式會議，只是一個高層通氣會。副官奈敏的出現並沒有引起過多關注，見申徹離開指揮室進入通訊室，其他各人三三兩兩聚頭討論起來。
奈敏保管的手機號，是班哈特自貿區與各投資方老總們平日聯絡的號碼。剛剛打來電話的，是暹羅申達物流公司的副總苗紅亮。
申達物流也是班哈特自貿區的投資方之一。據李小令透露，這個公司的背後，站著妙敦福夫人的孃家，與南驃邦軍和佧邦聯合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再直白點說，南驃邦軍和南佧邦聯合軍都得到了暹羅方面的資助，而主要的參與方正是申達物流。
苗紅亮其實是妙敦福的心腹妙紅亮，在Mycell任董事副總經理，這次受命暗中接觸赤邑軍指揮官桑摯，於是化名進入暹羅，再借用申達物流的名義進入班哈特。
Mycell是蒲甘國四大通訊運營商之一，而妙敦福以副總理身份兼任交通和通訊部長，安排一個心腹擔任要職自然不在話下。
苗紅亮的任務之一，是摸一摸桑摯的底細。因此，他到了班哈特後，接著談論自貿區的事，或抱怨或讚揚，不著痕跡套取各層人對指揮官桑摯的評價。
好巧不巧，他租的車正是蔡永竹的皮卡車。3天前，蔡永竹的皮卡車被一輛貨車卸貨時，貨物砸到車頭，當時沒察覺到異常。
苗紅亮一來不會開左舵的車，二來不熟悉地形，就連車帶司機租下來。第二天，空調壞了，兩人只好將車開去戚青萍的修理廠。
“冷凝管壞了。”戚青萍開啟引擎蓋，只看了一眼，就得出結論。
“多少時間能修好？”蔡永竹問。
戚青萍看了其他待修的車子，給出答案：“車鑰匙放這裡，明天下午來取車吧。”
蔡永竹皺起眉頭，將大致情況用英語磕磕巴巴地告知了一旁的僱主。
連蒙帶猜加一頓手勢比劃，僱主苗紅亮好不容易聽明白後，想了想，搖頭道：“不行，我今天明天要用車。沒空調就沒空調吧，華氏140多度的3人空間我都呆過……”
戚青萍一聽這話，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苗紅亮。
“行。不耽誤你的事，等你走了，我再來修。”蔡永竹。
苗紅亮點了點頭，問：“你們剛才說的是漢語？”
蔡永竹不疑有他，點頭道：“對啊，漢語。”
“這裡這麼多漢人，指揮官也會說漢語嗎？”苗紅亮又問。
“這我可不知道，沒見過。”蔡永竹道。
戚青萍將引擎蓋放下，示意蔡永竹好了。
“聽說上次有個美麗的華人女士，買了十幾車物資來看望桑摯指揮官，那個華人女士有小S漂亮嗎？”苗紅亮故意裝出色眯眯的樣子問。
蔡永竹手剛搭上皮卡車門把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戚青萍叫住：“等一下……其實還有個辦法……”
戚青萍那邊話沒說完，就對著電話道：“叫兩個士兵來我這，快。”
蔡永竹愕然轉身，一臉疑惑看向戚青萍。
“遠離此人，他有問題……保持鎮定，騙他上車，車門鎖死。”戚青萍用命令的口吻對蔡永竹道。
蔡永竹略微慌亂之後，點點頭，依計而行，讓苗紅亮坐進副駕駛，他則趁機按遙控鎖死車門，一邊用英語道：“後輪好像有點問題，我看看。”
然後假意走過去檢查，踢了踢兩邊後輪。就在此時，兩個士兵揹著槍跑步進入修理廠，後面跟著吳天水。
等3人近前，戚青萍一指副駕上的苗紅亮，大聲命令：“拿下他，他是奸細。我是赤邑軍保養參謀。”
兩個士兵一聽，立刻用槍指著苗紅亮。
“舉起雙手，慢慢下車，不要反抗，否則當場擊斃。”戚青萍看向苗紅亮，用標準的美式英語大聲喝道。
苗紅亮聽懂了，一陣驚愕之後，倒也不慌張，乖乖照做。
蔡永竹按下遙控，開啟車門後，立刻閃身退到一旁。
等苗紅亮被控制之後，吳天水才問：“怎麼回事？他是誰？”
戚青萍搖頭，也用漢語回答：“他是奸細，在刺探赤邑軍情報。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坦克兵從軍經歷。等我問問……”
“不穿軍服，是不受日內瓦公約保護的。你明白這一點，對嗎？”戚青萍用英語問苗紅亮：“你是現在表明身份，還是進軍營後表明身份？”
苗紅亮微微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又問：“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嗎？我需要見到你們指揮官桑摯將軍。”
“當然。我是暹羅悟淨私人安保公司的外派工程師，負責給班哈特自貿區的安保團隊保養車輛。不過，赤邑軍習慣叫我保養參謀，我挺不高興的，因為我不是赤邑軍的人，他們也不給我發工資。”戚青萍聳聳肩。
“既然你不是赤邑軍的人，你為什麼下令逮捕我？”苗紅亮反問。
“我只是怕你傷害到我，就向我男朋友求救囉。”戚青萍指了身旁的吳天水道：“我男朋友是正兒八經的赤邑軍文化參謀，少校軍銜。他有權直接呈報指揮官。”
戚青萍把功勞讓給自己男人。其實她說話比吳天水更管用，但那是私下裡的關係。
“是嗎？”苗紅亮看向吳天水。
“Of course（當然）。”吳天水認真道。
“會說蒲語嗎？”苗紅亮又問。
“我是土生土長的班哈特人。”吳天水用蒲語答道。
“我身份需要保密。”苗紅亮看了看兩名士兵和戚青萍，又道：“我沒有惡意。”
吳天水向戚青萍點了點頭，示意無礙，又揮手讓兩名士兵出去。
“我本名叫妙紅亮，來自納比多，需要與桑摯將軍面談。我有桑摯將軍半公開的聯絡方式，可以嗎？”苗紅亮道。
於是，電話打到了奈敏代管的手機上。申徹聽後，當即提出，自貿區開門做生意，不管是納比多，還是暹羅，只要申達物流能到，追加投資的事，他授權吳天水為代表接洽。
半公開的這個號碼，大機率是被鷹醬監聽了的。赤邑軍是鷹醬自己扶持起來的，目前雙方還在蜜月期，所以申徹不怕鷹醬鎖定他的位置。
指揮官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讓妙紅亮愣神，不過，他畢竟是搞情報出身的，很快就明白指揮官的暗示。
見吳天水果真深得桑摯器重，妙紅亮索性向他挑明，說是自己受妙敦福上將所託，來與赤邑軍指揮官當面密談。
吳天水與申徹另有秘密的聯絡方式，彙報了妙紅亮身份和訴求後，雙方約在蒙敦鎮秘密會晤。
赤邑軍總部駐地到處是秘密，又人多眼雜，不適合會談。而如果指揮官親自趕到班哈特，又顯得掉價。蒙敦鎮就成了不二之選。
妙紅亮與吳天水出發去蒙敦鎮之前，要求見一見戚青萍。
“你是怎樣看破我身份的？”當著吳天水的面，妙紅亮問戚青萍。
吳天水也看向戚青萍，好奇她是怎麼看出妙紅亮當過坦克兵。
“你說你在華氏140多度的3人空間裡呆過，不是嗎？”戚青萍反問。
妙紅亮恍然大悟：“哦……所以，你猜到我當過坦克兵。看來我輸得不冤，我沒想到，一個修車工也懂英語，而且說得比我標準。可你……目測身高177cm，不像是當過坦克兵的樣子。”
他的意思是，大多數國家的坦克兵，一般要求身高不高於175cm。
戚青萍搖頭：“我沒當過坦克兵，但我修過坦克。”
“可就算我當過兵，也不能說明有問題吧？”妙紅亮再次質疑。
“第一，你的公開身份是暹羅企業高管，可暹羅使用的是攝氏度的溫度計量法，恰好蒲甘國是使用華氏溫度計量法。第二……”戚青萍開口解釋。
略微停頓後，戚青萍接道：“中俄坦克一般是3人操控，歐美坦克通常是4人操控。恰好蒲甘國的武器，尤其是坦克，以中俄武器居多。華氏140度換算後是60攝氏度，能達到60攝氏度的3人空間，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中俄蒲三國的坦克了。”
“好。就算你由此認定我是曾經是蒲甘國的坦克兵，也不能說明我有問題吧？退役後經商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妙紅亮還是不服。
“既然你帶著善意來，我也就實話告訴你吧。你們國家曾經是約翰牛的殖民地，可你的英語卻是美式發音。你可以對指揮官感興趣，可不該用美式英語打聽那位華裔女士。”戚青萍道。
她故意將華人女士說成是華裔女士。
妙紅亮張口結舌，半晌後笑道：“看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這是好事。鷹醬實在是在世界各地不得人心。”
“那是你們的事，我只是暹羅承包商的一個外派員工。”戚青萍可不會輕易上當。
送妙紅亮上車坐進副駕駛位後，吳天水趁繞過車尾的間隙，問戚青萍：“你怎麼會修坦克？”
戚青萍莞爾一笑：“不是和你說過，我來自九原的嗎？就是那個三國第一猛將呂布的故鄉。”
“與其他城市相比，九原有什麼不一樣嗎？”吳天水問。
“我就不一樣啊，我除了會修輪式裝甲車、傘兵突擊車，還會修你矮漢推車。”戚青萍嬌笑轉身，走出2步後，頭也不回道：“九原遍地是軍工企業。”
吳天水無語搖頭，嘴角噙笑坐進駕駛位。按了聲喇叭招呼後面車子跟上，兩輛車很快朝蒙敦鎮方向駛去。
與妙紅亮秘密會晤後的第三天，赤邑軍開始北伐，行動代號“打樁”。
與別家北伐靠槍炮開路不一樣，赤邑軍是靠民用物資開路。首先是跨過通資通往景洞的高速公路，也就是蒲甘中部軍區通往東部軍區的主幹道。
這條高速公路基本控制在米安奈兩個軍區的手中，可赤邑軍穿過高速公路向北行進了50來公里，愣是沒遇到一個國防軍。
除了高速公路沿線3公里範圍，這一路的村鎮都插上了赤邑軍的紅底金星八環旗。主要是3個鎮：豐驛鎮、斜石鎮和紅土坡鎮。
赤邑軍的“安民告示”也很簡單，就三段字：
一、以前是什麼樣，如今還什麼樣。赤邑軍懶得接管，你們自己管自己。
二、請鄉親們把大路、山頭和山腰讓一讓，我們要打樁拉電。
三、不白要你們讓路借道——赤邑外賣賒銷菜刀、剪刀、多功能不鏽鋼柴火灶、水泥和鋼筋，一年後來收錢。
這份簡單直白的安民告示，除了文字貼出去，還用蒲語和漢語分別錄到了擴音喇叭裡，皮卡車和摩托車掛著大喇叭，挨村挨鎮地宣傳。
當地居民被賒銷吸引來到鎮上，卻發現赤邑外賣長長的車隊應有盡有，劣質葡萄酒、汽水飲料、果汁、旺旺雪餅、米麵、三蹦子、電飯鍋、老人機和智慧手機，等等。
赤邑外賣車隊就相當於一座移動的大型超市。關鍵是，價格便宜，當地行情的3-7折。更關鍵的是，好多東西本地也買不到，想要得去達貢和阿瓦那樣的大城市。
因此，本來是想來賒銷，貪點小便宜的居民，變成了搶購大軍。有便宜不佔王八蛋，這話放到全球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顛撲不破的至理。
什麼，沒錢買東西？來，車隊兩頭，大葵花那個遮陽傘，看到沒有？那邊可以借錢，不要抵押，利息低得你都不好意思少借。
訊息就這樣傳開了。人們的腳步從大葵花遮陽傘下離開後，開啟了暴走加血拼模式。
有人聰明，與其排隊賒銷、排隊搶購，不如干脆借錢買輛三蹦子，幫那些買了太多東西的人裝運。
之前擔心三蹦子充不上電，可現在鎮上建了專門的柴油發電機充電站，那還有什麼擔心的。
至於借錢，更簡單了。拉三個人來作保——保證人不承擔連帶責任，只是見證人——然後，留下名字、指紋、掌紋和唾液樣本，全程錄音錄影，工廠流水線一樣，10分鐘就能拿到錢。
願意同時取一個漢名，並辦理身份證的，年息再降1個點。取漢名更簡單，就跟選車牌號和手機號一樣，電腦隨機生成，看中哪個選哪個。
利息少1個點，原本3.95的年化，變成了2.95，每年能少還大筆的錢，傻子才不要。於是，所有借錢的人，都選擇了同時辦理新身份證。新身份證下來之前，會有一個臨時身份證。
身份證上沒有國名，也沒有邦名、省名、市名和縣名，只有赤邑兩個字。發證機關則是赤邑軍民聯合委員會。
“他管這叫懶得接管？軍閥沒個軍閥樣！”三個鎮的現場影片，透過衛星連線，接到了百濮省維摩州阿寧縣的一個農莊裡，林老看了眼藍老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