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表小小姑娘溫還姬,泰然自若好十分,被押往處斬行刑的斷頭臺上,凜然正心好稀奇,不悲不亢甚有餘。但看還姬,怒斥官員,諸般無道。驚得法場四處,擠身到場,所有圍觀的男女老幼們,紛紛驚奇的面孔,難以解說著這位區區生來此世八載的小女孩,何以如此能言善辯?對著官府,極是好奇著還姬,因何這般,無畏無懼好膽色?
眼看何冠山,斬立決令牌,向地一擲,刀斧手正當遵命行刑時。
溫還姬現下,忽地急忙地大喊大叫道:“你這狗官且慢!”
何冠山突然見得還姬這等緊張,陡然聽得小姑娘這般叫喊,卻反倒是不急不忙,輕輕招手之下,且令劊子手,暫且停刑。冷冷一笑,發話問道:“怎麼?你這個小小的瘋丫頭,本官還真以為你不怕死呢。可沒想到適才見你行為舉止,如此狂傲,聽你言語,是那樣的目無王法,多麼的敢怒敢言。為何這下,倒成了怕死求饒了?”
溫還姬柳眉剔豎,抬首之間,接續瞪著眼前監斬在坐的何大人,聲如洪鐘地罵道:“呸!瞎你的狗眼,小姑娘我如果會向你們這三個狗官跪地搖尾乞憐的話,就不會為了不公不平的事,殺了那個縣令的禽獸之子,更不敢怒殺像石少欽這種畜生中的畜生。小姑娘之所以叫你這狗官,暫且停手,是因為我溫還姬,在被砍下我這顆頭顱之前,有話想要對在場的各位父老鄉親們說。”
何冠山此番聽言,也是一聲冷然而笑,回應道:“是嗎?那好啊,反正在犯人行刑前,不管這個犯人,所犯何等罪大惡極,非殺不可的死罪。至少在其臨死之前,但凡不是饒恕之言,免死訴求的話,素來則是有求必應,本朝自當不例外。溫還姬,你在被斬首之前,有何話欲向在場的各坊鄰居,各位父老,諸位鄉親們說,便儘管說吧。因為本官和二位大人,亦想聽聽,你一個目無法紀,以下犯上,公然怒罵朝廷的小姑娘,在你死到臨頭之時,還有何話可說。莫不成,本官還懼你這麼一個小丫頭,於本官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不成?”
言罷於此,身後兩名刀斧手,遵命過後,雙雙鬆開按住還姬兩膝下跪的手,姑且後退一旁。溫還姬冷聲一哼,重新立身起畢,挺直頂天立地的小柳身軀,四顧張望,看著斷頭下的本縣父老們,兩隻杏眼,掃視兩邊方向和後面的鄉親們。
溫還姬縱聲十分,放大嗓子,朝著左右兩側,以及後方的圍觀草民們,一邊四下轉動,一邊高聲言道:“各位父老鄉親們,小姑娘我姓溫,名還姬,乃是本縣之地,附近的一處叫安良村的村莊所居之人。在我上得這斷頭臺的時候,我隱隱約約地聽到你們在私底之下,說我的一些不好聽的話。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在私下,說我的一些不中聽的壞話,但小姑娘我在被砍下這顆頭顱之前,很想問問你們。我想問你們,為什麼總喜歡對別人亂嚼舌根?我更想問你們,為何總是在看到有些人,受盡凌辱之時,不是冷眼旁觀,便是當成猴戲一樣的在場觀看?我溫還姬,雖然活來這世上還只有八歲,可我只有八歲又怎樣?小姑娘我年紀雖小,然而小姑娘我懂的是非之道,卻是比你們多得多。在場的諸位爺爺奶奶們,各位叔叔嬸嬸們,列位哥哥姐姐們,還有在場的小弟弟小妹妹們,也許我說的話,你們很多都聽不明白,或許你們明明心裡知道,竟是故意糊塗。”
正值此時,一位四旬中年,一身窮苦布衣打扮的粗壯大漢,從後方的人群之中,用力擠出前頭,望向斷頭臺上的溫還姬,朝著她大聲問道:“我說你這小姑娘,你到底在說什麼?我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半句也聽不明白啊?”
隨後圍觀在場的人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紛紛衝著砍頭臺上的小姑娘,這些個嘻嘻傻笑,哪些個舉首哈哈,另些人更是捧腹大笑,再有些人,倒是臉光之上,盡顯冷笑。亦有本地縣民們,聽清還姬之言,滿面冷漠,不以為然。
溫還姬持續地對著觀看的群眾鄉親們,接著對待滿滿圍住看熱鬧的父老們,朗聲往下說道:“諸位父老鄉親們,你們知不知道,這世上為什麼常常是惡人當道?好人受難嗎?因為像你們這樣路遇不平,只會當把戲一樣的在場觀看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因為像你們這些見到別人有難,袖手旁觀的人,從來確實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反倒是見到不公不平的事,拔刀相助,素來就是少之又少,而且還是那樣的少得可憐。只要是你們見到有誰在多管閒事,竟被你們當成是瘋顛之輩,愚蠢之人。還有就是,普天之下,多少壞人,多少惡事,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而為。那麼這又是為何?那是因為,這世道永遠最不缺的人,就是如你們這般膽小愵弱,懼怕強權,寧可跪著而活,亦不願自尊的站起,這才讓那些萬惡之人,總是可以高高在上,反而良善之人,有許多受盡一生一世的屈辱不說,死時還不得好報,被惡人們折磨得生不如死,最終只得含恨而終。這不全都是似你們這群冷漠自私,無情無義的人給造成的嗎?在我更小的時候,我常常在想,經常問我的爹孃,憑什麼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而明明都是人,可為什麼要有什麼好人和壞人?憑什麼這世道,自古以來,要分什麼是善?什麼是惡?”
“我爹孃總是對我這個小女兒搖搖頭,對我這小閨女僅僅說了三個字,不知道。後來我爹孃,更是對我的這個問題,不耐其煩地說,永遠也不知道。我又問我的爹孃,為什麼會永遠也不知道?我的爹孃她只對我說,你只要知道爹和娘是好人,而你自己也便是我,將來長大後,永遠不是壞女人就行。最後不知怎的,我再也不會問我爹孃的這個問題。而我活到這世上八年,現在想起這些,也儘管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同樣是天底下之人,為什麼要有好人和壞人之分?照樣是我們各自的親爹親孃所生出來的兒女,憑什麼這個是惡人?哪個是善良人?或許即使是我今後仍然有命長大以後,也不會明白,甚至是有來生,我依然不會懂得,何以這世上,要有什麼好壞之分?非要有什麼正邪之別?但是如今,此時此刻,當我面臨著死亡之路,魂歸九泉之時,我忽然之間,至少知道,這個世道,很多的道理我不懂不重要,只需要自己所喜歡做的是什麼樣的事,明白自己想走的是什麼樣的一條路。至於為什麼喜歡?因什麼而走?照樣也不重要,只要是自己認定的是好還是壞,這就足夠了。其它的一切,真的是顯得無關緊要了。”
溫還姬的千言萬語,一時之間,焉能說盡?怎可說完?
又正在此際,一位年過中旬,徐娘半老的婦人,面帶嘻笑,從斷頭臺下的右側方向,擠出人群中,忍不住舉頭看著行刑臺上的還姬,鼓起嗓子地問道:“喂,我說你這殺人如麻的小姑娘啊,你說了這麼多,老孃我為何一句都聽不明白啊?你說你不知道這世上為什麼要有好人和壞人,所以你就胡亂殺人?最後你說的那幾句,你說什麼在這世上有很多的道理你不懂不重要,那麼只需自己做著自己喜歡的是什麼事,明白自己想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就足夠了?那老孃倒要問問小姑娘你,你所喜歡的事是什麼?難道就是兇狠殘暴,殺人作孽嗎?然後害死了你爹孃,剋死了你全村的人?這就是你這瘋丫頭,所喜歡的事?也便是你想要走的路嗎?”
那婦人此言一出,此話一問,在場多數人們,當真是齊齊仰頭,面帶不屑,老弱婦孺皆有之,紛紛紜紜地嘲笑著斷頭臺間的小姑娘,再是這個那個地叫問道:“是啊,是啊,你這瘋丫頭,你害得你爹孃自殺慘死,害死了你安良村全村人的性命,這就是你所喜歡做的事?這就是你這小小年紀,就想要走的路嗎?”
“你適才問我們為何冷漠自私,無情無義?那你這小小的瘋丫頭又是什麼?你剋死了你的爹孃,害光你全村人的性命,就為了滿足你自己的殺人慾望?你這瘋丫頭是不是冷漠自私?你這惡毒的小女孩是不是無情無義啊?”
“你生得這麼美的一張臉,做什麼不好?偏偏要去做殺人犯法的事?而且殺的還是本縣太爺的公子,殺的居然又是從東都洛陽而來的皇外孫啊,你膽子也太大了。咱們這內亭縣附近的安良村,怎會出了像你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小女子啊?”
“你說你叫溫還姬,可你這麼小,竟然這等兇橫,如此大膽。不但敢殺人,還敢大言不慚,辱罵朝廷,直喚當今聖上之名,你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瘋女孩?你哪裡配得上你爹孃給你起的這個名字啊?”
溫還姬眼下,盡聽當地各坊鄉親的指責,咬牙之至,非同小可,憤怒異常,自何話下?立身斬首臺間,再乃一次,一邊不停轉動著,下看著周圍群眾們,一邊不停解釋著,更是無比清脆地嚷嚷道:“你們都給我住口,通通都給我住口!你們口口聲聲責罵我為什麼要殺人?那小姑娘我問問各位父老鄉親們,我溫還姬所殺何人?而所殺之人,該不該死?當不當殺?這當地縣令的兒子張少滿是我殺的沒有錯,可這禽獸平日裡仗著他這當官的爹,對你們是如何欺橫霸市,強搶民女,這些你們難道沒看到?這些莫不成你們不知道?小姑娘我殺他也是在為你們除害,這又何錯之有?前些時日,這狗官的禽獸兒子又強搶了一位老人家的膝下閨女,將這位姐姐捉到他府上,然後對這位姐姐施行強暴,毀了這姐姐的清白之身,才放了這位姐姐回去。可憐這位姐姐,回到家中,無顏面對著他老爹,便跪倒在她老爹面前,悲痛欲絕。隨後趁著她老爹不注意時,上吊自盡。”
“至於那個皇外孫石少欽,他更是畜生裡的畜生。這個連禽獸都不如的畜生,不知在多少地方,凌辱了多少女子的貞操?殘害了多少女子的性命?這些恐怕是天下皆知吧?當他來到咱們這內亭縣之地後,那天深夜,小姑娘我,就被他使用卑鄙無恥的手段,給捉去煙雨樓內,也差點被這畜生中的畜生給毀去清白。要不是老天有眼,小姑娘我在那天夜晚的煙雨樓中,必被這畜生之至的東西給毀了。故而我斬下他的狗頭,既是為所有被他毒害的女子報仇雪恨,也是給我自己報仇雪恥。因為我溫還姬,在拿著劍砍下這畜生的狗頭之前,狠狠地跟他說過,犯我尊嚴者,就算是天上的神佛,我也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所以鄉親們,你們說說看,石少欽這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更是該不該殺?至於你們責罵我,說我害死了我爹孃,剋死了我安良村所有的村民們?不錯,小姑娘我知錯能認,小姑娘我敢做也敢當。人是我溫還姬殺的我承認,我的爹孃和我的安良村民們,確實是我溫還姬害死的,這一點我也不會否認。我對不起我爹孃,是我這做小女兒的不孝,我害死了我全村的人,我心中有無比的愧疚感。因此我現在,站在這斷頭臺上,馬上就要砍下我這顆小腦袋,也算是我罪有應得。但我豈是給張少滿和石少欽這兩個畜生在抵命?他們兩個配嗎?”
“對我爹孃的慘死,我內心永遠的愧疚萬分,對我安良村上下被一夜之間滅了村,我心中今生今世,都愧對我的村民們。但是我殺張少滿,斬下石少欽的狗頭,我捫心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住這世間的公理正義,更對得住我溫還姬自己的俠義之道。因為害死我爹孃的是我這不孝女,害苦我全村的人一夜之間被殺光,也是我的衝動之舉,一意孤行。可是殺死我爹孃的,是這個不講公道,不辯是非的亂世。殺光我安良村上下近千條人命的,是這萬惡當道的世間。同樣也是千千萬萬的膽小怕事,懦弱至極的百姓們,縱容了這天底之下,萬千惡人橫行,才會讓這世上,有多少善良的人,屈冤慘死。有多少本性心善之人,從此棄善從惡。又有多少英雄豪傑,難信世間有公道。就比如說你們,你們又有多少不是小姑娘我所說的這些人?我溫還姬有錯,這一輩子虧欠我爹孃,這一生,欠了我安良村全村人的性命,可是小姑娘我,永遠不會欠這世間的公理,不會欠天地間的良心,唯有虧欠我自己內心的譴責。”
“而你們呢?你們就算沒有虧欠你們的家人,但你們有多少人,欠著這世上多少的不公不平之事?你們欠下這世道,多少的公道和正義?因為你們一個個的軟弱,一個個的自私,一個個的為了一己小利,不顧他人的危難,甚至有些為了些銀兩,連自己的至親骨肉都可以不管不顧?這個世上,正是從來都是這些人最多,向來唯有這些人至是不缺,才總是讓惡人高高在上,好人就註定被踩在腳下。所以小姑娘我斗膽敢說,我溫還姬有錯,你們難道就沒有半點過錯嗎?而且你們錯得,比我還要錯得多。畢竟小姑娘我至少敢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敢鬥惡人,甚至還敢拔劍除惡。你們呢?你們又身處在這萬惡當道的世間,到底又做了些什麼?我小小年紀,不足九歲,尚且都能做到。鄉親們,你們為何卻一個比一個地難以做到?”
生來此世,年僅八載的正心小女溫還姬,一番長談大道理,端的好是句句如針,字字扎心。大人不少難以講,竟是讓如此小小的姑娘之嘴,居然這般能說出。
目下只聽,在場圍觀的草民們,一陣無比喧吵,半晌萬般喧曄。繼續這個那個地,紛紛仰首,對著行刑臺上的溫還姬,再是一次,不管男女老少,個個分別,對她叫嚷地問道:“哎喲,你這小小的瘋丫頭,小小年紀,哪來這麼多的道理啊?你殺了人居然還這樣坦坦蕩蕩?”
“你剋死了你爹孃,害死了你全村的人,你這個災星,竟然還會有理了呀你?”
“你好好的一個小姑娘不去做,非要去做一個剋死你爹孃,害死你全村人的災星,你現在要被砍頭也是活該啊。不然真讓你長大後,這世上會有多少人被你給剋死?有多少人讓你給害慘?”
“你說縣令的兒子對我們仗勢欺人,強搶民女,這哪有的事啊?你罵當朝皇外孫是畜生裡的畜生,說皇外孫在很多地方殘害了許多女子的性命,糟塌很多女子的清白?皇外孫來到咱們這內亭縣,你又說皇外孫差點奪走了你這小姑娘的貞操?那你有何證據啊?還說什麼天下皆知?我們從來就沒聽說過皇外孫會做這些事。反倒是你這剋死你爹孃,害得你全村的人被滅,才是該殺之輩。還什麼行俠仗義?”
“你害得你爹孃慘死,你這個不孝女,殺人兇手。你剋死了你全村的人,你這小小的瘋丫頭,大災星,居然在被砍頭之前,還要怪起我們來?你說我們怎麼自私?講我們如何懦弱?還大言不慚地說我們欠這世上什麼公理正義?哎呀,這公理是什麼?這正義又是什麼玩樣啊?”
“你小小丫頭,行兇殺人,辱罵大人,斗膽至極,怒罵朝廷,還敢公然直喚起聖上之名。我看你不是得了失心瘋,就是一個不該活在這世上的人。”
“你既然心裡也知道,是你自己剋死你了你的爹孃,害得你安良村的人,全都被殺,又說你自己心裡有愧,說你這一輩子對不起你的爹孃,對不住你全村的人。那麼你又說什麼你對得住天地良心,對得起這世間的公道正義?瘋丫頭,你怎麼這等厚臉皮啊?你連你的爹孃都對不住,如何對得起這天地良心啊?你剋死了你全村的人被殺,你怎樣對得住這世間的公道正義?你說是這世上的萬惡當道殺死了你爹孃,殺害了你全村?那麼我們更想問問你這瘋丫頭,什麼是萬惡當道?讓我們來告訴你這小小的瘋丫頭吧,別說這世上人人都似你,就是這世間,倘若每一個做母親的,通通生女如你這般,那這天底之下,才是真正的萬惡當道呢。所以說,你難道不該死?你莫不成不該被砍頭嗎?勸你下輩子別做人了,去了閻王殿,跪見閻王爺之時,就讓閻王爺判你投胎到輪迴畜道之中吧。”
當下何冠山,似乎不耐其煩,狠狠手捏氣拍,再在桌案間,重重一拍,喊破喉嚨地令道:“肅靜,肅靜,通通都給本官肅靜!行刑法場,監斬之下,豈能容得了爾等,久久暄曄?焉能讓汝等,沒完沒了的不休?”
何大人令下,在場草民們,不論千百,個個哪敢不遵?焉敢不從?當場一片寂靜下,一會不過,又有一人,只為煽風點火。
這會見得一名婦人,於左方圍觀擁擠的人群中,勁使吃奶的氣力,擠出眾人前邊而來,用手指著斷頭臺上的小姑娘,高聲問道:“喂,我說你這位叫溫還姬的小姑娘,老孃問你,聽說,你的爹孃並非是你親生的?這可有此事啊?”
溫還姬忽聽此問,一時之間,怔了一怔,一臉衷愁,兩眼不禁,掉下眼淚,竟也強行鎮定,聲如洪鐘,淡淡回道:“你問得沒錯,我的確不是我爹孃的親生女兒。我是八年前,被我爹我娘所收養而來。”
此言一回,此話一出,圍觀人們,不停哦哦,再是一次,對此暄吵不休。
那婦人聽後,急忙向還姬追問道:“果不其然啊,那你可知道你的親生爹孃是誰嗎?”
溫還姬又聽此問,冷言冷語地大聲回道:“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爹孃到底是誰?但是我只需要知道,在我的安良村裡,住在那一間小茅屋裡的爹孃,是他們兩個把我拉扯到現在。所以他們倆便是我的至親之人,他們倆就是我的親爹親孃,就足夠了。”
豈料那名婦人,聽聞此言,竟然舉頭大笑,愈是右手指頭,指著行刑臺上的小姑娘,口出成贓地講她道:“喲,這麼說來,原來你這殺人不眨眼,滿口瘋言瘋語的小丫頭,還是個沒親爹沒親孃的野種啊?也難怪你害死了收養你的爹孃,無愧於心,那你全村的人被你給剋死了,你更無需自責了。畢竟嘛,你就是一個沒有親孃疼,沒有親爹愛的野種。”
溫還姬此刻,驟然聽得此等汙言穢語,當即火冒豈止三丈?咬牙跺腳,狠瞪杏眼,暴怒罵道:“你這個畜生,你的嘴裡到底吃了些什麼贓東西?不然為何說話如此下流?”
那個婦人,親眼見還姬惱怒,仗著在場人多,又有幾位大人在此,同樣趁著小姑娘此時乃是待斬之徒,怎會害怕?滿臉作嘔一笑,響亮回道:“喲呵,你都死到臨頭了,還要對老孃我動怒?老孃我說錯什麼了?既然你承認你自己不是那對夫婦的親生女兒,那麼你的親生爹孃又在哪?而你又說不知道,這豈不是說明了,你這殺人行兇的瘋丫頭,不是一個野種,那又會是什麼?依老孃看來,你那親生的爹孃,想必當生下你以後,定然知道你就是一個大災星,故而把你給丟棄了。如若不然,你的親爹親孃當年為什麼不要你呢?這不恰好說明,你這毫無家教,全無廉恥之心的野丫頭,不是一個野種,還會是什麼啊?”
溫還姬這下,再回一次,耳聽如此齷蹉之言,愈是氣得怒火萬丈,對著臺下,這等言行齷齪的婦人,喝罵道:“呸!你這個人模狗樣,下等無恥的畜生,你沒有爹嗎?你沒有娘嗎?你自己沒有兒女嗎?你這話是人說的嗎?你這些下流之言,是人問的嗎?你這骯髒至極的老母豬,我不把你的狗頭給砍下,不把你的心肝給挖出來,我就不配為人之女!”
還姬此怒,何等非同小可?果真要一個勁地衝跑過去,跳下這間斷頭臺下,不殺這婦人,當真難消心頭之恨。身旁兩名執行斬首的刀斧手,怎由小姑娘這等胡來,急忙左右,一個攔截,另一個一把抓住還姬的右肩,不得亂動。
那婦人倒也不禁,頃刻之間,一時被嚇破狗膽。若非當下情形,人多在場,亦有三位大人在此坐鎮的話,雖她溫還姬,僅僅八歲女孩,可憑她眼下這狠勁,卻也當真會被小姑娘這般恐喝之下,恨不得自己,忙鑽地洞逃跑。也所幸這長舌婦,仗著目下處境,無需太過懼之,因此繼續站立當場,狐假虎威,裝腔作勢。
婦人冷冷一笑,兩手插腰,昂首看著行刑臺上的溫還姬,大吵大鬧道:“哎喲,鄉親們啊,你們看啊,你們快看看啊,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家,枉她生得這般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怎的如此一臉兇狠之相?這樣小的一個姑娘,在她此時將要被砍頭之前,都還不忘了要殺老孃啊。各位父老們,各位街坊鄰居們,看看,看看啊。再聽聽老孃我剛剛說錯了嗎?是她自己承認那對夫婦,並非她的親生爹孃,因此老孃我說她是野種,這又有什麼錯?明明就是她自己,也親口承認是她害死了收養她的義父義母,是她剋死了她全村的人啊。所以老孃罵她是大災星,認定是她的親爹親孃,知道這野丫頭生下來就是一個喪門星,所以肯定是當初不要她,拋棄了她,這又何錯之有啊?大家說說看,評評理,你們說老孃我說得,是與不是啊?”
這時那名長舌婦,大喊大叫,瞎鬧一番罷,怎料在場所有的民眾,居然多數百姓,男女不分,老幼不別,婦孺皆是,跟著起鬨。這會但見,紛亂十分的喧吵聲,齊齊對著斷頭臺上的溫還姬,惡言惡語相向來。那個這個,端的是一個比一個言行無恥,言語無德。千百隻手指,通通指著還姬一人之處,遠勝萬隻蒼蠅般的嗡嗡叫響,不停不斷地叫罵道:“你這野種,有親爹親孃生,沒親爹親孃養的野種。有養父養母收留,卻剋死了養育你八年的義父義母,還要害死了你全村的人,你不是災星是什麼?你不是個野種又是什麼?”
“你這麼小的年紀,還是一位小小姑娘家,不好好承歡在你的養父養母膝下,好好的聽話,竟偏偏要去行兇殺人,還自稱什麼行俠仗義?我呸!你以為你是誰啊?結果還剋死了收養你的義父義母,害光了你全村的人被一夜之間全都殺害。咱們縣城的對面安良村,怎會出了你這麼一個道德敗壞,品行低劣,又兇狠殘忍的瘋丫頭啊?你怎麼不去死啊,你生來這世上做什麼?”
“枉你長得一張這麼好看的臉,你沒親爹沒親孃養也就罷了,竟然還喜歡作孽,胡亂殺人,還號稱天理公道?你小小年紀,懂什麼是天理?明白什麼是公道嗎?還要對我們大言不慚,狂口出言,說什麼這世上萬惡當道,是我們的自私給造成的?是我們的無情無義,害得這世間好人不得好報?你覺得你自己是誰啊?居然跟我們說這些既可笑又無知的大道理?你快快給我們去死吧!”
“你既是不知你的親生爹孃是誰,那你定然不知你的親爹親孃當初為什麼會把你給拋棄?這不足以說明了,連你的親生爹孃當年在生下你的那刻起,便知道你生來就是一個大災星,所以把你給丟棄了。你被安良村的那對夫婦給收養,你不但不好好孝敬他倆,反而還剋死了你的養父養母,更害死了你全村裡的人,跟著你遭殃。你這麼一個小小年紀的姑娘家,怎的如此晦氣?這等可怕?所幸你不是我的女兒,不然我真的要置疑我上輩子造了多少孽。因此我們都懷疑,你的親生爹孃,還有被你剋死的養父養母,以及被你害死的全村之人,他們上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的就碰上你這麼一個災星啊?你這種野丫頭,你這不該生來世上的野種,你這個不當被收養的孽種,在這世上誰跟你沾親帶故,誰必會盡觸黴頭啊。所以你這個害人精,趕緊被砍頭吧。”
接續往下,不論是當地和外鄉行來到此,圍觀在場的黎民百姓們,竟會一個更比一個的道德低下,品行拙劣,一個勝比一個的口出傷人,言語惡濁地對著斬首臺間的溫還姬,一口一個罵著小姑娘,無休無止地辱罵她野種、晦氣、喪門星、大災星等。所有不堪入耳的粗魯贓話,一切不忍直聽的腌臢之言,儘儘數數,俱讓這群喪失良知,敗光道義底線的人們,盡情大罵。就連幼童小孩,照舊是男女不分,在各自的爹孃陪同帶領下,也教唆著自己的小兒小女,抬頭看著斷頭臺上的溫還姬,隨口辱罵。
聽得小小姑娘溫還姬,一對柳眉好踢豎,一雙鳳眼圓圓睜,聞得小小女俠溫還姬,銀牙緊咬,透骨酸心。她此時此刻,怒的自然是萬萬不曾想到,自她三歲初懂事,四載一過,心中初有日後必做頂天立地的女俠志向,為的正是要守護著天底之下,所有遭受欺壓的黎民百姓。而眼前這一幕,這群對她滿口粗話的父老鄉親,何償不是她心裡,將來長大成俠女,必當所維護的人們?目下見聽,一心想要保護的人,對她自己,何等惡毒相待?何其惡意毒罵?她不久前,曾聽大俠古世英,教她世間之人性,何以至是不可見。現下使她溫還姬,幾乎全然明白,原來人性的醜陋,卻是多麼地不可真直視。如若不然,當真看透,心中傷痛,豈止萬箭穿心也?
而溫還姬,心靈所受的傷痛,萬分承住的悲慼,甚是令她自己,立誓長大以後,執劍要保護的百姓們,竟是這樣,非但不理解她因何殺人,所殺之人,如何罪有應得,怎樣死有餘辜。反而還要個個惡臉相向,滿口汙話,百般侮辱她的那顆無比自尊之心。
現下此際,聽得那何冠山,坐在監斬主位間,仰頭望蒼,得意大笑。笑聲剛落,手起驚堂木,重聲再敲桌面上,立即再讓當下情狀,速速冷靜。隨後又以兩道目光,盛氣凌人,看著還姬,開口問道:“溫還姬,怎麼樣?你聽聽,聽聽他們在說你些什麼?你想在被斬首之前,最後和本縣的父老鄉親們有話要說,現在你聽盡他們對你的各自言詞,你還有何話要講?你這豈不是自取其辱嗎?”
溫還姬冷冷發笑,既不看前方何大人,亦不再轉動地四下看著斷頭臺下的草民們,嚷聲講道:“三年前,在我五歲之時,我的安良村裡,來了一位教書的老夫子。那位老夫子當時在我村裡頭,連續數月,沒日沒夜地教我們村裡的村民們,習文寫字。當時我沒興趣聽人說書,可我的爹孃死活都讓我去,我便只好走到教書的老夫子面前,坐在地上聽學。後來那老夫子卻教會了我們村裡人的一個道理,那就是生而為人,實為卑賤。當時我很不懂,問那位老夫子,這是為何?可那老夫子對著小姑娘我,面帶笑容,回答我說,待你長大以後,自會明白。而現在我還沒有長大,竟已深深明白這個道理,究竟人活在世上,到底如何卑賤。”
何冠山聽罷此言,呵呵冷笑,接著問道:“是嗎?那你倒說說看,人生來世上,究竟何以卑賤?”
溫還姬這回聽問,驀然之間,抬頭看天,似傻非傻,似瘋非瘋地哈哈大笑,笑聲清脆之極,震耳發聵。左右兩側,後方群民們,見她發笑,如痴如顛,聽她大笑,瞪目結舌。
待還姬一聲長笑,剛剛落畢,人們又私底之下,對著左右兩邊,身前身後的群眾,議論不休地講道:“這瘋丫頭居然瘋了?她真的瘋了啊?”
何冠山見狀,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溫還姬,你因何如此發笑?你是真瘋了?還是在故意裝瘋賣傻?”
溫還姬連哼三聲,朗朗回道:“你適才不是問小姑娘我,為何人來到這世上,生而為人,實為卑賤嗎?此刻我溫還姬,忽然是真的明白了。我明白了這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卑賤的一面。”
何冠山聞此一言,冷然應道:“果真甚是,瘋言瘋語!”
溫還姬再又冷笑,仍續朗聲地說道:“但是同樣,我也相信這世上,人人皆有自尊的一面,因為有尊自有卑,有卑又何以無尊?”
何冠山聽言到此,厲聲訓道:“溫還姬,本府已無趣聽你這瘋言瘋語的小丫頭,繼續胡說八道。”
溫還姬聽後於此,再舊嚷聲說道:“狗官,再給小姑娘我一盞茶的時辰。因為我最後還有幾句話,必須要跟在場的所有父老鄉親們說。”
何冠山持續聽後,輕輕點頭,淡淡講道:“那你快言快語,說完之後好上路。”
溫還姬最後一次,一下左右前後,身形不停轉動著。兩道杏眼之光,一下四處下望著,行刑臺下的千百縣民們,十分響亮地說道:“各位父老鄉親們,小姑娘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在內心裡,隱藏著如此骯髒齷齪的心思。為何要個個對著我溫還姬,惡語相加,滿嘴汙言,口出辱罵,處處針對。但是我只想問問你們,你們是人還是畜生?如果你們是人的話,你們實在是不明白小姑娘我為什麼要殺了縣令之子張少滿,因何要斬下皇外孫石少欽的狗頭,倒也罷了。可是你們倘若心裡真的知道,我為何會殺了這兩個畜生的話,並且仍然無端地對著小姑娘我,這等出口傷人,這般百般凌辱地責罵,那麼請問你們不是畜生,那又會是什麼?我溫還姬雖小,但待我長大以後,有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在我四年前便不知因什麼原故,深深使我下定決心,那就是當我長大之後,不做女俠,則枉為女子。而我溫還姬,為什麼想要長大以後當女俠,我不知道。可我只知道,當我長大之後,做了聞名天下的女俠,所作所為,就是誓死守護著天底之間,遭受強權欺凌之下的所有百姓們,當然也包括你們在內。”
“可是你們呢?為什麼你們的內心當中,竟然會是這樣的卑鄙?你們一個個隱藏在心底裡的人性,怎麼會是那樣的陰險下流?小姑娘我為民除害,一劍殺死了當地縣令的禽獸兒子,能有何錯?要說有罪,這個叫張重貴的狗官,他縱容他自己的禽獸之子,為非作歹,專橫跋扈,這些難道你們的眼睛沒有看見嗎?還是瞎了你們的狗眼?所以到底是我有罪,還是這個張重貴的狗官,知法犯法?那石少欽,更是仗著是皇帝的親外孫,到處在各州各縣的青樓裡,凌辱多少女子的清白?殘忍地殺害了多少妓女的性命?雖然小姑娘我心裡很是看不起這些女子,但怎麼說,我和她們同樣是女子,照樣是人命。而這個畜生至極的東西,突然來到這個小小的內亭縣城裡,正逢我溫還姬,剛剛殺死了這狗官張重貴之子,被關押死牢之中。於是這個變態成狂的畜生,當來到張重貴的府裡,忽然聽到這種事後,居然對我心生邪念。就在那天深夜,派人用迷魂之藥,將我在牢裡給迷昏。然後把我再帶到了煙雨樓裡的一處廂房中,妄圖指染小姑娘我的清白之身。”
“後來若不是一位江湖大俠,闖入煙雨樓裡,救我脫身,讓我拿著那位大俠叔叔手裡的劍,一怒之下斬下這石少欽的狗頭,那麼小姑娘我的貞操之身,豈不是讓這種畜生裡的畜生給毀了?所以我殺這石少欽,不但是給所有被他殘害的女子報仇,更是要替我自己,報了險些遭他凌辱之仇。因此我溫還姬,更要問問你們,你們捫心自問,小姑娘我此舉,何罪之有?可你們一個又一個地跟我說,這石少欽到處姦殺女子,草營人命,問我有何證據?竟然還厚顏無恥地跟我說,沒聽說過這畜生,如何四處殘殺女子這回事。莫不成,還非要等這個畜生,仗著權勢,把你們誰家的姐姐妹妹們,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給捉去一家妓院裡,一番強暴過後,再下毒手殺害之後,你們才會聽說不成嗎?”
“你們一個個地說我大逆不道,不知死活,大罵朝廷?敢問各位父老鄉親們,誰的朝廷?那可是沙陀族李唐的朝廷,不是我們漢族百姓們的朝廷。因為這個朝廷在這些年來,待我千千萬萬的漢族同胞如何?常年對我們窮苦的漢人們,不停徵稅,不顧我們漢人百姓的死活。時常待我們漢族同胞們,隨意剝奪我們的民脂民膏,任意打壓我們的生存活路,視我們漢族人的性命如草芥,踐踏我們漢族人的大好山河。而小姑娘我雖小,沒有長大,可不代表我溫還姬什麼都不懂。因為小姑娘我再怎麼沒有長大,卻也知道什麼是家國,如何叫作民族自尊心。而你們呢?一個比一個地被沙陀族的皇室朝廷,壓迫得害怕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更不敢奮起反抗,你們每一個人,那又是什麼?真虧你們這些人群當中,有多少是我的長輩?有多少得讓小姑娘我叫你們各自一聲哥哥姐姐?”
“還有就是,你們一個個的對著我,出口辱罵,罵小姑娘我是野種?罵我溫還姬,是一個沒親爹沒親孃養的野種?那我堂堂正正地告訴你們,就算我溫還姬,沒親爹沒親孃教,可至少,我有一個崇高的理想,那就是小姑娘我雖為女子,日後長大,不當女俠,則誓不為女子。哪像你們一個個,雖有親爹親孃養,竟是一個比一個的沒親爹沒親孃教的無恥之人?最後,你們再給我聽著,如果我溫還姬,如今的我,便是一位武功天下第一的蓋世女俠,但卻要我來守護著你們這群甘做外族人腳下的奴才,對待著自己的漢族同胞們,無情無義,自相殘殺。要我溫還姬來保護你們這群心思齷蹉,卑鄙陰險的小人們。那小姑娘我倒寧可盼望著你們,通通都給我死絕吧!”
當真無愧,小小姑娘,姓溫芳名叫還姬,敢怒敢言,上鬥權威,下舌戰一眾心思惡毒,無恥之尤的市井小人。說得斷頭臺下,千百群眾們,不論老幼男女,婦人漁夫等,通通盡聽溫還姬,此等既狠又絕的犀利言辭,俱聞這等既公又正的話粗理不糙的言語。無不是個個氣得面紅赤耳,全全惱得是積羞成怒。
這時他們,端的一個個,全然羞恥之心皆無,悉數德行之舉喪失;紛繁之至,個個衝著斬首臺上的小姑娘,食中兩指,指著還姬一人之處,這個那個地大吵大嚷道:“殺了她,快快殺了她!快快殺了這個剋死收養她的義父義母的瘋丫頭,求大人快快處斬這個害死她全村人的大災星。”
這下但見溫還姬就此,冷笑面帶,輕視十分的鳳眼,無比透露,盡形於色。至此莫再回罵,也不理會。
何冠山忙忙點頭,捏起驚堂木,最後一次,重重響響地拍在桌案間,下令處斬時。不曉溫還姬,還是一次,回頭對著為首的官威之處,喊道:“狗官且慢!”
何冠山冷冷哼罷,呵斥道:“怎麼?你這瘋丫頭沒完沒了的說完了?還意欲何為?”
溫還姬宏亮地言道:“你這狗官,以為小姑娘我是要向你求饒?我就站在這,橫豎都是一死,儘管來斬我的頭便是。可要我溫還姬給你們這幾個狗官下跪,痴心妄想!”
何冠山這次聽言,冷然應道:“瘋丫頭,這豈能由你?”
溫還姬凜然膽色,激昂十足地嚷道:“要小姑娘我下跪被砍頭,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只能向天下跪。因為我的小腦袋被砍下以後,絕不是給張少滿和石少欽這兩個畜生償命,更不是在李唐沙陀族的朝廷之下而伏法。因為小姑娘我生是漢族的人,死也是漢族的芳魂之鬼。他們雖然衝撞了我的自尊之心,儘管這些人,他們的內心無恥之至,不過他們罵小姑娘我剋死了我爹孃,害死了我安良村所有的村民們,這一點上,他們反倒是罵得對。因此我溫還姬,跪地被斬,乃是以我一條微薄的小命,以贖對我爹孃的難以償還的虧欠,以償對我安良村上下,全村人們的愧疚之心。”
何冠山聽罷至此,最終回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天以外,唯有天子,極為尊大。你跪拜上天,兩膝所跪之處即是王土,亦是下跪聖上。故而你這要求,本官便成全於你。”
只見眼下,溫還姬上好一張芳容臉,最後絲絲冷笑逝,莫再多言。背對著監斬而坐的三位官員,面向前方,雙膝而跪,昂首仰望蒼穹處,渾無懼色真膽義,挺起跪直柳腰桿。
兩名劊子手,一個走向前,一手將還姬背脊所豎插的斬立決的木牌給取出,向著臺上的木板之地一扔,而後退後數步去,立站一旁,文風不動。另一個刀斧手,走到還姬身後咫尺的一步距離,兩手舉刀,朝向小姑娘的上好玉容之首,對準她腦袋的後頸處,正待刀落的那一剎間,眼見還姬,小小腦袋將落地,就此抱著女俠之志,芳魂必下九泉時。
猛然之間,一聲慘叫,竟是那位舉刀奉命處斬溫還姬的劊子手,胸口被一口長劍,從半空飛來,活生生的插進其心窩,砍刀撲嗵一聲響,掉落在木板地面。粗壯身形,仰翻倒下,不明不白,就此亡魂,沒斬還姬,自個一命,去見閻羅。
一條身影,虛空雙腳而踏來,一身輕功,江湖一流,宛如從天而降至,瀟瀟灑灑,十分有之。腳尖著落,正恰來至還姬身旁。
溫還姬抬頭之間,嫣然而笑,叫道:“古叔叔,你來了?”
來者之人,正是當今武林華山派二代繼任掌門人古世英。
古大俠急忙一手,抽出插在已成死屍的一名刀砍手心口上的一柄長劍,另一手託著小姑娘起身。
何冠山、張重貴和那六品欽差,三對眼神六目光,見此一狀,三張面孔甚惱怒。
何冠山慌亂之下,指著古大俠,大怒之至,下令道:“爾等還不速速將這膽大妄為,公然前來劫法場的狂徒給就地正法?”
在場一群官兵們,個個急急領命,長矛各執,佩刀手握,後方左右,通通一擁齊至,衝向斷頭臺上。古世英在上,面露冷笑,不急不慌,更是怎懼何怕?大喝一出,揮劍如風,劍氣縱橫,數招即過,一些官軍,怎可奈之?如何抵擋?過於靠近,五臟被他劍氣所裂,倒地亡魂,數十士兵,被傷及六腑,重創之至,不經施救,不久必死。
當下局勢,百姓們個個驚恐十分,四下愴惶,各處抱頭,多數有如鼠竄急逃。端的是,法場一片極混亂,半絲寧靜怎配有?刀光劍影震眼前,兵卒連續悽喊聲。
大俠世英,傷兵幾十,殺之有百,其餘官兵,心驚膽戰,瑟瑟發抖,見他武藝,非凡不虛,何敢上前?哪能無懼?三位官員亦是被唬得豈能淡定絲毫?早已站立,嚷嚷大叫,發號施令。可士兵們,上也不是,抗命亦不敢而為,怎生是好?
古世英一臉英氣,絲絲冷笑畢,倒已不便戀戰,忙忙一手執劍,另一手提起溫還姬嬌嫩十足的玉身,向著半空,施展輕功,朝著西邊方向,速速腳踏虛空,無蹤無影而去。這會已是,非但死囚逃之夭夭,劫法場之輩,亦是平平安安,汗發無損,逃之生天。
三位官員,怒氣萬分,萬般何奈?不斷責斥著士兵們,多麼廢物之極,如何沒用之舉。卻毫不顧及死傷的兵官們,怎樣善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