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路燈孤零零的矗立在黑暗中,將那片區域暈得昏暗,四周無他物,顯得詭異。
傅鉦走到跟前,圍著路燈環繞一圈,這路燈很平常,筆直的電杆頂上是半圓的燈管,是路邊常見的樣式,並無異常。
哦,就連電杆上面都還貼著半張A4大小的廣告:“XXXX重金求子”、“辦證XXXXXX”、“專治X病”。
廣告上面的文字中有幾個字稍微比其他大一點,像是凸出效果一樣,就連下面手機號,每串號碼中也有幾個數字的字型比其他大,很常見的宣傳手段。
貼廣告的人肯定有強迫症,三張廣告一張接一張排列得整整齊齊,像是用尺子測量過。
電杆靠下位置有一排編碼:BJ-XWL3860Z。
電杆編碼都代表著位置,報警時若不知道所處具體方位,只要找到電杆上的編碼,撥打報警電話報上編碼,也是一種辦法,並且準確性比較高。
傅鉦隱約有預感,這個位置和最近正在調查的案件肯定有關。
他順著路燈接著往前走,走了好久,身後的燈光早就消失,正當他洩氣時,豁然發現前面又透來昏暗的光線。
他急忙像飛蛾似的向著光亮處奔去,果見又是一盞路燈。
他急忙上前檢視:三張規規整整的廣告,編碼BJ-XWL3860Z。
嗯?眼花了?編碼的重要性他自然知道,所以剛才特意記過,怎麼會一樣?
傅鉦又圍著前後轉了三圈,還是一樣的資訊。
他特意換了方向,從左側離開,繞了半天又回到同一盞路燈,一樣的廣告,一樣的編碼。從右側離開,依舊如此......
鬼打牆了!
傅鉦索性不再走,依著路燈坐下思考。
他對玄學本就不太懂,異能和含章為他添了濃重的一筆,可他是物理攻擊啊,並不是法師。
走了半天,除了這電杆,什麼也沒有,他心知這應該就是阿玉讓他來的目的,可要怎麼出去,阿玉沒說。
他就算想破腦袋也不知如何破局。
他有時在想,是不是阿玉太煩他了,故意把他關在這麼個地方?
如果是這樣也挺好,她有怨說明還是在意他,但是就怕她把他忘了,放任他在這絕望的角落自生自滅,某一天忽然想起來看他時,他只剩一堆枯骨。
他打一冷顫,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孩子都出來了。
傅鉦就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他雖然不懂鬼打牆,但是懂科學啊。
這麼漆黑的環境,又沒有參照物,很難保證走的路線一定就是直線,就算是直線,走一圈又回到原位,說明什麼?
說明這個空間是圓的!麥哲倫航海證明地球是圓的,今兒他傅鉦用腳丈量的這個維度也是圓的。
就不知道這歷史性的發現能不能在玄學史上留下一筆。
那麼問題來了,地球有重力和引力,所以人才能站在地上,要想脫離腳下的土地,只能飛。
他不會飛,但是他會爬——目測這路燈也就8米左右,就是過於筆直不太方便。
他思索一番,抽出腰帶,一端纏在杆身繞成圈,一端繞成兩個結正好能蹬得進,自制了一個簡易的攀爬工具。
還好他一直堅持鍛鍊,臂力腰力爆發驚人,沒一會便爬到頂端。
固定住身子,抬手向上摸去,一片虛無。
地面距離最近的對流層大概是12千米,一般的鳥兒扇斷翅膀也很難飛這麼高吧!
他把腰帶拿出來,握住一端,將腰帶像鞭子一樣狠狠往上抽去,只聽啪——的一聲,腰帶豁然抽到硬物,又接著抽了幾次,陣陣拍打的聲音刺破黑暗,遠遠傳去......
葉凝玉在棺外聽到砰砰聲,一聲接一聲讓人心煩,她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鬧鐘,按了上面的開關,只聽一道機械聲傳來:“北京時間17點”,也就半小時。
她懶洋洋的將鬧鐘放回去,從懷裡抽出一張黃紙,黃紙上密密麻麻畫著一些圖案,手腕一抖,黃紙無火自燃,她念出回魂咒語:“敕令相弘,開陰陽道。三魂永久,魄無損傾,魂來歸宮,魄來扶體,萬邪歸正,諸壓歸塵,傅鉦,速歸!”
此時,傅鉦正揮舞著“皮鞭”,啪啪的聲音勾出心底殘留的戰意,若不是在電杆上,他真想擼上袖子大幹一場。
正想著,忽然覺得雙腳被什麼東西纏住,低頭一看,腳下一團白霧,之前矗立的路燈就像是電影特效一樣,從底往上慢慢消散。
心下一驚,他剛想往上爬去,奈何那白霧越纏越緊,路燈消散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轉眼到了眼前,他眼睜睜的看著雙手握住的地方眨眼間被吞噬,腰上傳來大力,像是被幾人合抱住齊齊往下墜。
“媽的!”他低罵一聲,身子隨即往下掉,他估計自己這下肯定要摔死了,不料剛才的地面早已變成一個深坑,那白霧拖著他徑直往下。
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喊他:“傅鉦,速歸!”
雙眼一花,再睜眼時,便看到自己躺在金棺裡,棺蓋已然開啟,正想起身,卻發現渾身沒勁兒,腦海裡像一團漿糊混亂一片,胸口還翻湧著嘔意。
“吐裡面這口棺材就送你了。”
這個送字用得極好,至於是哪種形式的送,他不想深究,但四捨五入,她要送東西給他啊。
葉凝玉又捏了一張符,彎腰啪嘰一下貼在他腦門上。
但她看不見,貼歪了,貼在鼻樑上,力度還不小,鼻子都拍酸了。
傅鉦捂著鼻子嘆氣,罵肯定是不能罵的,還得誇她拍得好。
貼了一會,傅鉦感到之前的不適已經全都消失,神臺也清明,甚至比以往還精神抖擻。
葉凝玉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便問道:“可以出來嗎?”
傅鉦身強體壯,自是可以,還想表演一個鷂子翻身,話到嘴邊忽然變了:“我覺得要人扶一下”。
葉凝玉毫無神采的眼循著他的方向盯了一會,點點頭,也不言語,微微伸手。
傅鉦氣血上湧,幸福來得太突然。
“唉?唉唉唉!阿玉——阿玉——別蓋別蓋!”說著急忙起身,單手撐在棺沿,身子一翻,穩穩立在地上。
轉身一看,嘭的一聲,棺蓋已然合上。
嚯!還好他動作快,不然又得關裡面了,她這冷酷無情的模樣,還真真讓人難過。
傅鉦想起剛才的經歷,急忙問:“阿玉,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去了哪裡?我看到一盞路燈,是什麼意思?”
葉凝玉似乎不太想搭理他,並未解釋,只是說道:“別問我,不知道,自己查。”
傅鉦:......
過了一會,才突然反應過來,之前一直說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也不想讓她認為自己來就是因為案子的事,可這——
這叫什麼事!
傅鉦抬手握住葉凝玉雙肩,她身形纖細,骨架也小,這麼一握已經是半擁在懷。
掌下傳來溫熱之感,看似單薄的身體卻蘊含著無盡的能量,他知道,任何時候,阿玉都是超然的存在。
他當時有過彷徨和自卑,後來想通了,他究其所以只是一個普通人,在她眼裡,渺小如螻蟻,就算多活幾世,也望塵莫及。
可他也會拼盡全力跟在她身後,只要她回頭,就能看到。
他愛她。
只是單純的愛她,拼盡一切想讓她安好護她周全,縱然她不需要。
“阿玉,我來,並不是因為案子的事。”
“哪怕你是普通人,我對你的心未曾改變。”
“你就是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
葉凝玉聽完,手指微微動了下,若無其事的從兜裡拿出一張符紙遞過去。
傅鉦不明所以,接過來開啟一看,只見暗黃色的符紙中央,有個血紅的字“渡”。
這字寫得蒼勁有力,筆鋒如刃,迎面而來是一股肅殺之氣,最後一捺有點模糊,像是一團暈開的血跡。
“這是?”
葉凝玉說:“你以為這棺材鋪,為什麼要叫‘渡’?”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渡——令亡靈得以往生。那兩人冤死,屍身不全,魂魄終日徘徊在鬼門關,不渡忘川,不入輪迴。”
其實,這個店名並不是她所取,當年占卜的時候,卜出這一卦,她就有預感,但是她清閒太久,懶得多事,只是掛了“渡”的名而已。
誰知最近在請靈的時候,桌上忽然出現這符紙,她就明白,天道是要讓她擔起責任來。
傅鉦看著手中的紙張,只覺似有千斤重。
“葉兒姐——吃飯啦!”屋外傳來宛然的喊聲,葉凝玉應了一聲,伸出手攤在半空。
傅鉦見狀,急忙將符紙遞過去,葉凝玉接過,右手還伸在前方。
嗯?這是要牽手嗎?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搭上去,卻被葉凝玉毫不留情的揮開,“剛才的符!”
傅鉦這才想起剛鼻子上被她貼了符紙,起身的時候覺得有點礙事,便扯下來放褲兜了。
她送的東西他捨不得丟,以前做錯了,現在不論是什麼,都得當寶貝一樣供著。
葉凝玉接過黃符,用火將符紙點燃,又拿出一個碗,碗裡盛著半碗清水,將快燃盡的符紙放到水裡,嘶的一聲,火光消失,也是神奇,碗裡的水立即變成黑色,像是一碗墨汁,她將碗遞過去:“喝了!”
其實不太想要,但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不喝行不行?”
葉凝玉冷笑一聲:“行啊!待會外面選一個你喜歡的樣式。”
......傅鉦喝了一小口,那味道又苦又澀,還有一股無法形容的臭氣直衝腦門,差一點就把他燻吐了!
這味道比當初秦三喝枕頭水差不了多少吧?!
傅鉦舉著碗,視死如歸地喝完。
“嘔——”
“憋著。”
“哦,對了,喝完半個小時後再離開。”
“為什麼?”現在有點線索,他急著回去查,要是平日,別說半小時,不讓他走,他還覺得佔了便宜呢。
葉凝玉懶得回,說完這些,又恢復之前冰若冰霜的樣子,好像再和他多說一句都罪大惡極。
傅鉦給羊羊羊打完電話,讓他去查一下那路燈的位置。
掛了電話就看到葉凝玉和宛然圍坐在院裡吃飯,宛然倒是細心,吃上兩口便問一遍要不要吃土豆啊、雞蛋啊,肉啊之類的。
葉凝玉臉上帶笑,語氣輕柔的回應著,這態度和對他完全是兩個極端啊!
他在兩人對面坐下,掃了眼桌上的菜,兩菜一湯,素炒土豆絲,小蔥炒肉絲,黃瓜雞蛋湯,黃瓜也是切成絲:“宛然,這是你做的嗎?看著挺不錯啊!真是太厲害了!”
宛然瞥了他一眼,滿臉不高興,這人最好順杆子爬,不能理他,轉頭又和葉凝玉說話。
傅鉦不覺得尷尬,特自覺的拿來碗筷坐下吃飯。
邊吃邊和宛然搭話,好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蹦,宛然之前還挺戒備,但耐不住傅鉦臉皮厚啊。
之前她在絲絲識海中,還覺得傅鉦挺高冷的,誰知道這人如今怎麼變得話癆起來了。
傅鉦也沒辦法啊,葉凝玉不想和他說話,要是他還端著,那還追什麼老婆。
軍師秦三說得對,追老婆就是要不恥下限!
女人本就愛聽好話,宛然聽了一陣臉色沒剛才那麼差。
傅鉦發現宛若對他在維和部隊時期的事最感興趣,便挑著重點說。
宛然漸漸聽得入迷,早忘了給葉凝玉夾菜,傅鉦也是鬼的很,不動聲色慢慢靠近,趁機為她夾了好幾次菜。
最後一次翻車了,因為他一時大意,夾了黃瓜絲。
葉凝玉喜歡吃黃瓜雞蛋湯,但是卻不喜歡吃裡面的黃瓜。
絲絲和宛然跟了她很久,受影響也是如此。
兩個不喜歡吃黃瓜的人,自是不可能去夾黃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