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途銳穿過不那麼繁忙的車流,停在了我車庫對面的馬路上。張小雯急躁的開法和她不那麼高明的車技不免讓人有些暈乎乎,也幸好途銳的空間大舒適性強,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這種症狀。
這個車庫的位置算不上偏僻,但是很安靜,治安也很好。這得益於這裡周邊不到一公里就是市武警大隊。只不過顧言經常笑我在警察眼皮底下搞些違法犯罪的事情……這就是他在放屁了,非法改裝應該歸交警管……
我拉開鐵閘門,一臺蒙著布的車停在車庫中央,周圍堆滿了修理工具,能讓我直接在這裡做一些簡單的改裝。
我掀開車衣,赫然是一臺猙獰的高爾夫gti,只不過他的外觀已經絲毫沒有之前的模樣了。
"我靠!幾天不見你的車超進化了!"張小雯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自然不是什麼超進化,我只是將前鏟、風刃、側裙、寬體、改裝後視鏡、擴散器、尾翼等等空氣動力學套件給它裝上去了。這些套件很早就定製好了,只是平時為了躲過交警的檢查我都把車搞成破舊的素車外觀。
"我收回我之前說它是破車的話……所以這車你還是賣給我吧,我不管它舒服不舒服了,太帥了臥槽!"張小雯一臉激動的摸著它的超大尾翼,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可是按照正經拉力賽車改的,光是調個底盤就花了我好幾個月!"我不由得意起來。
"石城沒這裝置搞吧,你這車上哪改的,回頭我也去改一臺一樣的,比你這個還厲害!"
"魔都啊,我一朋友在那邊有個私人的改裝廠,有興趣我給你介紹介紹,那的技師都是從德國請來的,一般人都不接單!"我靠在車門旁點上一根菸。
"那我直接去德國改豈不是吊打你這車?"張小雯邊說著話,一邊蹲下這裡看看那裡摸摸。
我搖搖頭:"你有錢你說了算……"
"走啊,開出去兜兜風!"她敲了敲副駕駛的車門。
"你傻啊,現在開出去生怕交警查不到嗎?一點鐘以後再說,現在路上車不少,這副模樣開出去太招搖了。"我搖搖頭,走出車庫:"走啊,吃個宵夜先。"
張小雯跟著我走出車庫:"我現在又不餓,吃個屁的宵夜噢……"
張小雯眼咕嚕一轉,抬腳踢了踢我的屁股:"哎!姐請你看場電影唄?"
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我還是想吃點東西……"
"吃吃吃,就知道吃!"張小雯不由分說地把我車庫鐵閘門拉上,然後推搡著我走向她的車。
晚風肆意的夜空下,孤單的路燈沉默地矗立在小小的單行道旁。微黃的燈光只能點亮著遊人,他們從馬路的這一頭,鬧到馬路的那一頭。可惜嶺南的11月底,既沒有飄零的落葉,也沒有飛舞的雪花,不然這幅畫面是很唯美的……當然,前提是忽略女主角是張小雯這個事實!
不到十公里外就有一個大型商場。小城市就這點好,去哪都不遠。
張小雯選了一部月初上映的美國超英電影,不過我不是很感興趣。電影開場不久,我就有點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了好像沒多久,又好像很久,我感覺到有根熱熱的東西磨蹭著我的臉……
於是我就這麼被嚇醒了,我趕忙睜開眼睛四處張望,看看這是惡作劇還是真變態……
其實發現真相後我也拿不準是惡作劇還是變態,也許是變態搞的惡作劇。反正我看到的是張小雯一臉壞笑地盯著我看,手裡拿著根用塑膠袋包裹著的烤腸。
"諾,餓的話吃根烤腸頂頂肚子,待會姐帶你吃好吃的!先陪我看電影。"說完就拿出烤腸塞我嘴裡,然後全神貫注地看起電影來。
看來她很喜歡看這部電影,只是我剛好看到電影主人公一口把別人腦袋咬下來。
好吧,那我也跟著咬一口吧!
電影放完才12點多,其實她大可不必八點多就來接我,畢竟比賽三點鐘才開始,一點半出發都還來得及。
"走吧,姐帶你吃點東西!"張小雯開著車駛出商場停車場。
"先回去取車吧。還有,老子比你大了六歲,別沒大沒小的!"
"切!"
"怎麼你不吃宵夜啊,時間還早著呢!"我剛指揮她把她的途銳停進我車庫,她沒下車就問道。
我指了指馬路對面停在路牙上的高爾夫說道:"反正走的是大降坪礦場,山腳下有一家大排檔賊好吃,順路了。"
午夜的山路,幽深而寂靜。我開啟所有車窗,任憑晚風灌入車內,撩撥著兩個人的頭髮。我不由得放慢了車速。
山腳下,曾經是繁華的礦場職工家屬樓。不遠處的小廣場,鏽跡斑斑的健身設施,被風一吹,你似乎都能聽到它們吱吱呀呀的叫聲。此時連路燈都不亮了。青藤爬上了家屬樓的水泥外牆,但卻沒有一扇窗戶亮著燈,也許青藤也會很孤獨吧。只有對面大排檔的小平層和一旁的消防基地還頑強地亮著燈。
其實附近也只有這麼一家大排檔會在凌晨的一點開著門,因為有很多人還是願意專門來這家吃宵夜。這家大排檔已經經營了很多年,特色的炒石螺還是讓人懷念。據我老媽講,她在8090年代和我老爸熱戀期就已經在這家大排檔吃宵夜。一直到現在,我想,老闆一定還有他的堅持。
直到現在,提到大降坪這個地方,很多人也只記得來這裡吃炒石螺,忘記了這裡曾經的輝煌。
張小雯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裡吃宵夜了,我還沒說話,她就熟練地跟一位大嬸點上一碟炒石螺,一盤炒河粉,一碟清炒時蔬。
其實也沒什麼可選擇的,吃來吃去也是那幾個菜,但就是有很多人百吃不厭。有點像談戀愛,你選來選去,談來談去,你會發現你始終忘不掉某個人,甚至當那個人再次出現在你眼前,你還是會覺得他(她)不如以前。也許這就是這家連名字都沒有的大排檔的成功秘訣——和以前一樣。
我夾了一個石螺,卻發現它好像沒有我記憶中那麼美味。
"怎麼樣,還行吧?"張小雯舀了一勺子石螺到碗裡,毫不顧忌形象地大聲嗦起石螺來。
"怎麼感覺沒以前那麼好吃了呢……"
"很正常啊!你上次來是什麼時候?"她又夾了一筷子青菜塞嘴裡,含糊不清地問道。
"去年吧。"我也跟著塞了一嘴的炒河粉。
"那就是了嘛。回憶給它加了分!"她喝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你覺得,忘記一個人,你會先忘記她的什麼?"
"我要麼全忘了,要麼就都記得。"我有些抬槓地回答她。
"你不可能全部忘記,也不可能全部記得。你最先忘記的是對方的缺點,每每回想起對方,就全是優點,哪怕那個人現在站在你面前,你都會覺得她是假的!"她就這麼頭頭是道地說著:"所以不是炒石螺變難吃了,是你太想它了!"
我就這麼愣住了,我能記住何小雅的微笑、她的聲音、她的氣味,但我確實是想不起來,她有沒有哪怕一點對不住我的地方。儘管我們分開還不到一個月,我卻還是能在家裡看到屬於她的影子,聞到她的氣味。
於是我沉默了,半晌後才問她:"你哪裡學來的深沉大道理,一點都不像你。"
"哼哼!"張小雯得意地笑笑:"網上看到的,有沒有情聖的風範?"
我的回答是——一個漂亮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