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說要“鎖宮”,鍾粹宮便真的“封鎖”了起來——宮門緊閉,有差使的宮人,一應從側門進出;無差使的宮人,則老老實實待在鍾粹宮裡,無大事,不得外出!。

這番變動,讓後宮的妃嬪開始浮想聯翩。

有人說:李嬪怕是不好了。

有人說:李嬪真是皇上的心頭肉呢,一點點不好,都要鎖宮,怎地,我們還能害了她不成!

有人說:你們說,會不會是李嬪觸怒了皇上,所以才......

第三種說法,莫名其妙的,成了“正確答案”。

很快,整個宮廷,都開始傳言李嬪失寵!

李源下朝後,特意留了腳步。

待同僚都走光了,他腳步匆匆,來到了乾清宮。

“皇上,李大人求見。”李福慶輕聲道。

景帝放下了手頭的奏本,捏了捏眉心:“傳。”

李源輕手輕腳跪在了“女婿”座下:“臣李源,叩請聖安。”

“請起。”景帝對李源一向敬重有加。

拋開寵妃父親這個頭銜不談,李源的文學素養之高,也很是讓景帝歎服——到底是麓山書院出來的佼佼之!

沒錯,李源是先帝時的狀元郎,一步一步走到內閣大學士之位,才學固然紮實,“同門”甚多也是一份不可小覷的助力。

“皇上,臣聽聞李嬪娘娘有恙,臣婦寢食難安,涕淚交加。臣亦憂心不已,實在無法,只能腆著臉求見。望萬歲爺垂憐,臣想……”李源第一次沒有引經據典,而是在年輕皇帝身前,“直抒心意”。

景帝擺手,打斷了臣子的話語:“李嬪無恙,不過是她近期心緒不佳,不願與眾人往來,這才求了朕的恩典。愛卿不必憂慮!”

李源聽了這話,頓時面紅耳赤:“娘娘她……她……一切皆乃臣之過,請萬歲責罰!”

李源撲倒在地上,身體抖動,如同篩糠。

女子因為不願與人來往,而請皇帝“鎖宮”,如此言行,簡直聞所未聞!用一句“大逆不道”來形容,也亳不為過。

真要論道起來,莫說李嬪要被口誅筆劃,便是李氏闔族教養一道上,都將被悠悠眾口爭相覆滅。

子女不識禮,長者難辭其咎,更遑論李源本就是“禮教興國”的忠實擁躉!

如此,便無怪乎李源驚懼交加,以致殿前失儀了。

景帝倒是沒有怪罪之意,本就是他隨手拿來“掩人耳目”的藉口,何談罪過?

“愛卿不必如此!思兒教養於母后之手,自然是禮教仁義俱全的。此番,只不過她一時玩樂,朕都不在意,卿更不必擔憂。”景慎給了李源安撫。

李源哪敢不憂慮、不擔憂?男女情濃時,便是肆意,也只看出明媚的率性,但情愛能管幾年?到得淡薄時,你的肆意變成了面目可憎的跋扈,屆時,又該如何自處?

李源心事重重的離開了。

景帝批閱完手頭的奏摺,便起身直往鍾粹宮去。

李嬪剛經歷了劇烈的嘔吐,正是虛弱之際。

念春看著床榻上呼吸微弱的主子,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王積年更是捏緊了懸著的心:李嬪本就體弱,催吐藥下去,勢必攪亂內腑,真怕李嬪一個撐不住,撒手……

幸好,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她撐住了,且奇蹟般地,脈象開始平緩!

李有思迷迷瞪瞪睜開眼時,滿屋子人都喜極而涕,王積年御醫就差磕頭謝天了!

念春湊到李有思跟前,哽咽著問:“娘娘腔,您感覺如何?”

李有思立馬覺察到了不對勁,這是來自薛太后的直覺。

她立馬感知了下身體各部位:“本宮很是乏力,竟連手指頭都抬不動,這是何故?”

話一出口,薛太后更為震驚了:她明明下了力氣,為何聲若蚊蠅?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李娘娘下意識的看向了御醫。

王積年膝行著來到床邊:“娘娘失血過多,這才體乏無力,待微臣調配些滋補丹方,娘娘喝下,假以時日,氣血充裕,必然無恙。”

李有思也好,薛太后也罷,早就聽膩了這套說辭。她也不以為意,只微微笑了笑:“本宮到底怎麼了?”

王積年看向了念春,念春本想搖頭,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變得堅定。

王積年明瞭,他彎下了身子:“娘娘,您中了一種名叫烏頭的劇毒。此毒調製過後,無色無味,少量食之,使人昏睡、乏力、行動不便。過量食之,則……”

李有思閉上了眼:好呀,皇兒的後宮,竟然也開始魑魅出沒了。

毓妃是如何教導宮嬪的?皇后又是如何當家的?

皇兒前朝奏摺不斷,一國之任壓在肩頭,是何等的艱難!

後宮本是帝皇休憩之所,解語花們不說為皇兒排解淤堵,竟還要讓他心憂?

處理前朝已叫皇兒疲累,如何還有餘力處理後宮瑣事?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李有思長長出了口氣:也罷也罷,既然哀家回來了,那便換個身份,繼續為皇兒“效力”吧。

“鍾粹宮可有異樣?”李有思迅速進入狀態。

念春聞言,眼底有欣喜在閃現——她的好主子,終於“醒悟”了,她終於知道“整肅”寢宮了!

“娘娘,小廚房的阿軻,與鹹福宮往來甚密,倒是沒發覺其它。小德子暫時將她關押在偏殿,等娘娘醒了,再做定奪。”

“鹹福宮?應嬪?玉貴人?”李有思看向了念春。

念春斬釘截鐵的回答:“是應嬪!娘娘,阿軻與應嬪身邊的魚露是同鄉。據阿軻交代,她每日都將娘娘的飲食與打聽得來的動向,通通交給了魚露。但此次烏頭之毒,倒不像出自阿軻之手。小德子審訊過程中,阿軻並不知曉娘娘中毒昏睡,她藏在內襟的紙片上,也只記錄著娘娘的吃食喜好與行事規律。”

李有思看向了床頂:後宮花兒眾多,採花者卻只有一位。雨露不能平衡,便滋生出各種妄念。

昔年她掌管後宮時,各個妃嬪宮中,亦是關係交錯,稍有動作,就是拔出蘿蔔帶著泥的“繁瑣”。

鑑於此,應嬪的“盯梢”並不稀奇。她想邀寵,而思兒盛寵,那麼,應嬪想探索其中“奧秘”,也屬人之常情。

只不過,手段拙劣罷了。

既然不是這條線,那又會是誰呢?是誰要致思兒於死地呢?

薛太后想起了前番“癔症”時,思兒說的“秘密”,當時的思兒,是否已經知曉了背後投毒之人?

亦或者,思兒離魂,自己“接手”的介面,恰是毒發之時?

呼~

皇兒的後宮,竟危險至斯!

李有思腦子裡想了很多,開口卻是:“此事不得聲張,你們可有封鎖訊息?”

景帝趕來,恰好聽到了這句。

他的胸口湧起了陣陣暖流:思兒不是受得委屈之人,此番累及性命,她卻“閉口不言”,究其因果,無外乎對自己的深情厚愛!

情誼之重,也僅次於嫡母了吧……

“朕已下令鎖宮,嚴禁訊息外傳,思兒不必憂慮。”景帝幾步來到了床前,她看著臉色煞白的女人,滿眼的心疼:“叫思兒受苦了,是朕無能。”

“不!”薛太后如何聽得皇兒自貶,她眼眶泛紅,心疼到了極致:“皇……”

一句皇兒說不出口,薛太后立馬改了詞:“皇上料理乾坤,必是心力交瘁,區區內庭小事,又如何敢勞動皇上!臣妾無礙,皇上不必憂心,更不該說此錐心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