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夏若夢這次倒是沒再繼續在地板上睡帳篷,而是和江如畫一起上了床,不過她還是選擇了和江如畫分開蓋被子,免得再出現一些奇怪的情況。

她入睡的一直很快——只要是在沒有心事的情況下,這點是江如畫一直很羨慕她的地方。

興許是因為江如畫積勞成疾,這位小公主躺在床上的時候,即使是已經很困了,也需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才能睡著。

雖然因為時間的流逝,江如畫心中那關於浴室發生的事情而產生的一點點小氣憤已經煙消雲散了,但是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依舊覺得有點不爽。

憑什麼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夏若夢能睡的那麼香,就好像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一樣,她卻翻來覆去一點都睡不著,而且明明只是躺在床上睡覺而已,夏若夢卻故意在她們兩人之間留出了很大的空間,要知道睡相一向不太好的夏若夢壓根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在床上睡覺。

為什麼如此,江如畫心裡就和明鏡一樣,這也是她覺得不爽的真正原因,大家都是女孩子,有必要保持這麼疏遠的距離嗎?

睡夢之中的夏若夢比醒著的她可愛多了——江如畫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為什麼一個女人身上能同時具備文靜和狂野這兩種極為矛盾的氣質呢?而且那不同的氣質,都好像和這張臉很般配一樣。

比起多年前夏若夢那鋒芒在外的目光,再會之後江如畫總覺得她的眼裡多了幾分溫潤如水的柔和……雖然當初她看中的就是夏若夢那鋒芒在外的感覺,在當初想找比夏若夢溫柔的女人,手加腳的指頭都絕對數不過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如今的夏若夢,卻是又多了幾分別樣的感情。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從來都是自顧自的做著認為正確的事情,從來不在乎別人的感受。”江如畫凝視著夏若夢的睡顏,像是自言自語的一般說道,又好像希望夏若夢能聽見一般,“薄恩寡義,冷漠無情,你從來都是這樣,真不明白……我到底看上了你的哪一點呢?”

在自顧自抱怨夏若夢的時候,江如畫也輕輕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探入了夏若夢的被窩之中。

只是觸控到夏若夢的肌膚時,江如畫的臉就不可避免的紅了起來,因為她又想到了兩人一起入浴時發生的事情。

“夏若夢,你要是早些時候也是這樣該多好……在這些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你變成了這樣呢……”

江如畫一邊撫上了夏若夢的腰肢,一邊感嘆起了過去的事情,其實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去選擇夏若夢,如果是為了選一個對她言聽計從的乖乖女,那不管是名流圈子裡還是來自那些演藝圈的當紅花旦……她都有數不清的選擇。

若是夏若夢一早就是那種樣子,或許她根本不會注意到夏若夢吧。

被窩裡江如畫的手極度不安分,在腰間遊移了幾圈之後,她又將手輕輕放在了夏若夢的那抹柔軟之上,江如畫對自己的身材一直很有自信……除了某方面之外,特別是那方面和果體的夏若夢一對比之後她都會有一種強烈的自卑感。

如果夏若夢還醒著,斷然不會讓江如畫對她做出這種極度輕浮的行為……畢竟她們現在已經並非那種肉體關係了。

似乎是因為自己的手與夏若夢的體表溫度差距過大,江如畫感覺到熟睡的夏若夢明顯輕輕顫抖了一下,睫毛微動的她似乎下一秒就要醒來一般。

江如畫並未在乎她眼睛的小小變化,而是繼續肆無忌憚的探尋著夏若夢的身體,幸運之神不總是會一直眷顧同一個人,但很顯然,這次幸運一直停留在了江如畫的身上,雖然夏若夢這兩天有些淺眠,但只是這種動作,讓半夢半醒的夏若夢誤以為她只是做著意識不清的夢而已。

大腦放下了戒備,她自然也沒能醒過來。

隨著月亮行至中天,睏意也完全佔據了江如畫的大腦,回憶著過去的她也變的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最後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醒來的夏若夢整個人都是懵逼的,覺得整個身體都沉重無比,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是被江如畫傳染了,結果等到她掀開被子才發現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小公主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在被窩裡牢牢纏住了她,那鉗制的力度堪比ufc死亡鉗制一樣,夏若夢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把她從身上弄了下來。

如果不是知道江如畫是因為在被窩裡呼吸不暢才面色緋紅,而且自己的睡衣幾乎完好無損的話,她都懷疑昨晚自己睡著之後是不是犯了什麼錯……畢竟科學已經證明了那種事情並非完全不可能。

“小!公!主!”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十三樓,就連柳若雪和夏景松都被直接吵醒了,兩人醒來之後對視了一眼,夏景松也算是清楚的看見了柳若雪眼中的無奈,他當然也明白柳若雪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夏若夢以這種帶著有些親暱感的稱呼來喊江如畫,說明的她們的關係的確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

這也讓柳若雪最後那一絲絲的幻想也破滅了。

“幹嘛啦,大早上的擾人清夢……”江如畫剛剛說出口便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因為自己的臉好像被什麼東西捏著一樣,睜眼仔細一看現在的夏若夢的確是在用力的捏著自己的臉,而且自己還像條蛇一樣壓在夏若夢的身上,任誰看來這個場景都無比奇怪。

“你!猜!呢!”夏若夢盯著江如畫睡眼朦朧的眼睛,完全沒有任何好氣的說道,她就知道完全不能放鬆警惕,只是一晚上江如畫就把場面搞成了這樣,再來兩個晚上她豈不是又要咬著被角雙腿夾著江如畫的腰肢了?

說著她還又加重了幾分手裡的力道。

其實江如畫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是多年的經驗讓她總結出了一條面對夏若夢的法則——無論任何時候都要嘴硬,不管自己到底佔不佔道理,如果不佔道理,那就動手。

所以在夏若夢質問她的時候,江如畫直接咬了一口夏若夢,夏若夢直接條件反射鬆開了手。

“小公主!你丫屬狗的嗎!”

“你才屬狗的!你才是狗!”江如畫看著夏若夢疼的齜牙咧嘴的表情,不禁又得意了起來,“誰讓你非要捏我臉,疼死我了,你讓我疼我也讓你疼!”

“你大半夜非得鑽到我這裡來幹什麼!”夏若夢又摸了摸那滿是牙印的地方,呲著牙看著江如畫。

“我一個人睡覺得冷!再發燒了你樂意照顧我嘛!”江如畫理不直氣也壯,但那種莫名其妙自信的態度卻真的把夏若夢唬住了,因為她突然覺得……江如畫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但她又不知道到底有道理在哪裡。

夏若夢沉默了片刻之後,推開了身上的江如畫,默默的一個人走下了床,在爐子上準備上雞肉粥之後,進入了浴室裡開始洗漱。

在夏若夢沉默的時候,江如畫的心其實緊張了片刻,因為夏若夢真的覺得不爽的時候,從來不會說出來,只會在心裡暗暗記下一筆而已,不過隨後她便鬆了一口氣,因為夏若夢的眼裡並沒有出現那種失望的眼神……而是某種猶豫不定的眼神……

“你的頭髮開始掉色了啊,你不打算去補一下色嗎?”江如畫看著夏若夢那頭冰藍色的頭髮已經開始褪去了光彩,恢復原本的顏色,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

夏若夢下意識的輕撫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旋即搖了搖頭:“不必了……就……到此為止吧。”

“你不是很在乎你那頭藍色的頭髮嗎?我記得你花在保養那頭頭髮上的時間甚至都比用在我身上的時間多多了。”江如畫有些打趣的一般問道,說起來她其實也挺喜歡夏若夢這頭冰藍色的頭髮的,距離夏若夢上次扎著黑髮馬尾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都已經快想象不出來夏若夢那副模樣到底是什麼。

“或許是我意識到應該放下了吧……那頭頭髮也代表了我不那麼成熟的過去,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能開籤售會的大作家了,仔細想想,平凡的人生還是平淡一點的好。”夏若夢聳了聳肩,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保留了幾年的藍髮一樣。

“你曾經也放棄過這頭藍髮……不過你還是染了回來,不是嗎?為什麼這次又想著不要了呢?”

“……”面對江如畫的疑問,夏若夢再次沉默了下來,她保留了這麼久的藍髮,除了她自己喜歡之外,其實也有著當年她不成熟的幻想。

“冰藍色的頭髮,保養起來實在是太麻煩了……我感覺自己已經沒有那種精力了……而且失而復得的東西,是恢復不到最初的樣子的,即使我真的有好好保養這頭頭髮,可它與第一次染上的顏色還是差了些許……”

夏若夢說的這句話,不單單指的是她的頭髮,還有她那顆已然支離破碎的心。

“是嗎?不過我倒是覺得,第二次你染的頭髮,要比過去那頭更加好看呢。”江如畫意味深長的跟著夏若夢說了一句,“雖然鐘錶是回不去昨天的,不過那也意味著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不是嗎?”

江如畫的那句話,同樣有著自己的私心,她也不單單是在說夏若夢的頭髮而已。

“我沒想到小公主有朝一日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夏若夢聞言輕笑了一聲。

“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見到這麼‘樸素’的你,以前你可是那些女生眾星捧月的物件,現在倒像是一個喜歡婆婆媽媽的家庭主婦,一點神采都找不到了。”江如畫也說出了這些天來一直沒能說出口的真心話,“說實話,在見到你之前,我真的沒想過出現在我面前的是這張臉。”

“破而後立需要勇氣,褪去光環之後迴歸成普通人,我承認一開始我也會覺得寂寞,覺得孤獨,甚至很多時候我也會沒來由的覺得不甘心。不過後來適應了也就還好……那些東西其實也沒有那麼可怕……”夏若夢坐在了江如畫的身邊,輕聲說著,“雖然別的事情我不敢說,不過……勇氣這種事情嘛,我比世界上至少80%的人都勇敢,畢竟有些東西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餵了狗了。”

原本江如畫想說的話是也不知道你跟誰學的,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負——但她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我知道”。

在畢業之後夏若夢的精神狀況一直不太穩定,江如畫其實是知道這一點的,她見過夏若夢發病時創作的畫作,那種深邃黑暗的畫作讓江如畫都感覺到沒來由的恐懼,她很難想象當時夏若夢的精神狀態到底是怎麼樣的……但那個當時已經有些脆弱的夏若夢,甚至沒有依靠藥物,只憑借自己的力量就從黑暗裡爬了出來。

所付出的代價,只是她染上了長久無法戒掉的煙癮,一道已經淡的幾乎看不清的手腕傷疤……以及時有時無的後遺症罷了。

江如畫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堅強的人。

“說實話,我很難想象小公主有一天會對於這種話題說出‘我知道’這種話。”夏若夢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口袋,片刻之後才想起來,為了避免柳若雪的說教,在到家之前她已經把煙和打火機都扔了。

“我們都還沒老呢,你怎麼總是喜歡說一些老氣橫秋的話,搞的自己像個老女人的話,人是真的會加速衰老了哦,這是因為你的心氣洩了,身體機能也會順應你的意志變的消沉的。”看著夏若夢那不經意間的“小舉動”,江如畫不由得又打趣了起來。

其實江如畫壓根不相信夏若夢能消沉到那個地步,她也不相信那個摔倒在泥潭也會爬起來的夏若夢心氣會直接消沉。

江如畫本以為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夏若夢,初見時那般頹廢的她,只是因為那段時間她太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