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條 順水推舟
截止到十一月份，甘泉工隊全年的生產任務便基本完成了。在成績面前，有的同志產生了自滿情緒，認為可以喘口氣，歇一歇了，工作態度也就鬆懈了，幹勁更是大不如前。針對這一情況，仲志剛及時向隊委會提出‘克服自滿情緒，爭取更大成績’的建議，高自明對這一建議表現出少有的熱情和大力支援，立即召開隊委和全體職工會議，對存在的問題進行檢查和糾正。仲志剛更是積極做團員、青年的思想工作，引導他們克服思想和工作中存在的問題，把剛剛滋生起來的自滿情緒壓制了下去，從而齊心協力，用更加豐碩的果實來迎接新的一年。
人們也許會問：處心積慮打擊仲志剛的高自明怎麼就一反常態地支援仲志剛的建議了呢？
這事還得從秋後談起。
趙為民自從得知高自明召開了一次不尋常的隊委擴大會議後，便想到甘泉工隊去一趟，但是半個多月中，他先是忙於人員調動，後又參加全場組織的秋季生產大檢查，所以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後來，他又想趁著召開工隊長會議的機會和高自明談一下，但那次會議高自明又因病沒有參加。對高自明這個人，趙為民是瞭解的。根據多年的經驗，他估計，高自明不來參加會議的真正原因，恐怕不在有沒有病，而在他召開的那次會議上。他是在有意躲避。
這一天，趙為民終於抽空來到甘泉工隊。
趙為民的到來，可把高自明緊張壞了，這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呀。看來脫是脫不掉了。經過一番權衡，他決定採取主動行動。於是，不等趙為民問他，他便把召開隊委擴大會議的事情向趙為民作了彙報，同時作了一番自我檢討。
趙為民見他把問題一古腦兒推到韓雲豐身上，便嚴肅地問道：“照你剛才說的，你這個副隊長就沒有一點兒責任嘍？”
“有有有！”高自明連連答道：“怎麼能沒有我的責任呢？如果我不主張召開那次會議，也就沒有這些事了。所以，從這一方面來說，我要承擔主要責任。”
趙為民見他避重就輕，並沒有真正從思想深處認識到問題，便逼進一步說：“我看根本問題不在開不開那次會議上，而在會議主持人的思想上。”
高自明骨碌了一下眼珠子，急忙表白道：“這一點請領導不要誤會，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召開那次會議的目的，只是為了聽聽後進同志的意見，並沒有其他意圖。何況，我對小仲同志的印象很好，沒有什麼私人成見。這一點你是瞭解的。再說如果我對他真有什麼不好的看法，我也不會讓他去參加工隊長會議啊！”
“你說的這些都只是表面現象，我是說在你的思想深處，是不是或多或少地帶有某些個人因素？”
高自明連忙否認：“沒有沒有，確實沒有！”、
趙為民嚴肅地說：“既是這樣，韓雲豐他們提了那麼些不切實際的意見，你為什麼不讓小仲作必要的解釋？”
高自明又骨碌了一下眼珠，胸有成竹地說：“我不主張小仲解釋的原因一是怕挫傷了老韓他們的積極性；二是我認為作為被批評者來說，應該做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言者無罪，聞者足戒——這也是我們一貫強調的。”
“對，我們是這樣白日做蝗。但這僅僅是問題的一個方面，更不是說被批評者對別人提出的意見不能做任何解釋，否則，怎麼使人心服口服？又怎麼達到既弄清思想，又團結同志的目的呢？你剛才說，你不讓小仲解釋，是怕挫傷了韓雲豐他們的積極性，可你這樣做，會不會挫傷小仲他們的積極性？這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高自明慌忙答道：“啊？沒有沒有。”
“還有，一向沉默寡言、膽小怕事的韓雲豐，為什麼忽然積極而大膽地發表起意見來？這些意見是出自他本人還是來自別人之口？這些問題你都考慮過沒有？”
高自明更加慌了：“沒有沒有。”
趙為明看了高自明一眼，又接著一針見血地說：“自明同志啊，我認為你今天說的話並不是你的真實思想。你的真實思想是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我看，是不是你也認為小仲積極工作是為了向上爬，為了當官？你怕他搶了你這個副隊長的位子 ，所以就開個會整整他，給他潑點兒冷水？”
高自明的臉立時紅得像下蛋的雞冠子一般，前額上也沁出了細細的汗珠。但他仍強做鎮靜，矢口否認：“不是！不是！絕對不是。”
高自明自尊而又自負，還很虛榮，缺乏自我認知和承擔錯誤的勇氣，就算是知道自己錯了，嘴上也不會承認。對於他的這一點，趙為民曾多次對他進行批評指正，這會兒，趙為民見他這副兒狼狽的樣子，知道是因為剛才的話戳到了他的痛處，心想：問題的要害已點明，還是從團結的目的出發，適可而止吧，就不使他更加難堪了。於是，他改用溫和的語氣說：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倒不一定對。如果你思想上存有這種想法，今後一定要注意改正；如果沒有那就更好嘍，給今後作個提醒也是很有必要的。”
趙為民點了一擔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接著說：“自明同志，我今天批評的不是你召開的那次會議，而是在那次會議上暴露出來的思想問題。透過那次會議看，在你們工隊的某些人中，存在著一股嫉妒、排斥、打擊積極分子的歪風，這股歪風是怎麼產生的？風源在哪兒？你要很好地查一查，及時把它打掉。不打掉這股歪風，正氣就樹不起來，工作就很難搞好。對群眾中湧現出來的積極分子，我們要及時發現，熱情支援，精心培養，大膽使用，充分發揮他們的模範帶頭作用；絕不能對他們漠然視之，或向他們頭上潑冷水，嫉妒、排斥、壓制甚至打擊他們。這不單單是對待某一個人的問題，而是關係到能否充分調動群眾的積極性，搞好工作的全域性問題。當然，在他們身上也難免存在某些弱點、缺點甚至錯誤，需要對他們進行批評和幫助。使他們不斷成熟起來。但這種批評必須從愛護的角度出發，必須是熱情、耐心和善意的。”
趙為民深思了片刻，又語重心長地說：“自明同志，由於我們的思想認識不正確，或工作方法不對頭，工作中犯點錯誤是難免的，犯錯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正確對待錯誤。不論錯誤大小，只要勇於承認、認真改正，並從錯誤中吸取教訓，就仍然是好同志。當然，我們應該儘可能地少犯錯誤。對待錯誤，有三種不正確的態度：一種是既不承認，更不改正，死抱著錯誤不改，一條道走到黑；第二種是能夠承認錯誤，但卻不能正確對待自己的錯誤，從此一蹶不振，認為一切都完了；第三種是對錯誤雖然有所認識，但由於自尊心和虛榮心，怕暴露、怕丟人、怕捱打，所以背地裡偷偷改，就像生病了，不敢看醫生，怕治療，怕疼痛、怕藥苦。你說這樣對待自己的病，怎麼能治好呢？”
趙為民的話句句打在了高自明的痛處，使他如坐針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兒，眼珠子也不骨碌了。
這次談話雖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高自明的思想問題，也沒有去掉他對仲志剛的嫉妒心理，但卻如同對一個迷路的人大喝了一聲，使他抬頭髮現自己走的路不對了，再繼續走下去是很危險的。他後悔當初不該聽信讒言，召開那樣一次會議，結果適得其反，搞得自己騎虎難下，如此尷尬和不堪。看趙為民的意思，如果沿著這條路走下去，自己這個副隊長的頭銜恐怕可真難保了。至於趙為民讓他查風源，打歪風，他當然不會認真去查，更不會認真去打的，他怕查到自己頭上來，打在自己身上。對仲志剛的學習和工作他雖然自愧不如，但仍不甘心，不過，他再也不敢潑冷水了。經過幾天的反覆考慮，他決定改變方法，採取新的策略：“唉！我為什麼不順水推舟，偏偏要逆流而上呢？他的工作有了成績，不是自然而然地也有我這個副隊長的一份功勞嗎？對，是這個理，就這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