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面對同伴們的誤解

在仲志剛第一次和韓雲豐談話後的第二天,中午割草時,雲龍問道:“老仲 ,昨天晚上你為什麼要去對牛彈琴?”

“對牛彈琴?”仲志剛一時沒有理解雲龍這句問話的意思,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說的是我找老韓談話的事嗎?”

二虎憤憤不平地說:“就是!睡不醒胡亂給你提意見,你不到林區去告,就算便宜他了!幹麼還要去和他談心?”

雲龍道:“你和他談心,他聽嗎?這有什麼用?還不就像對牛彈琴一樣!”

劉長喜介面道:“對這樣的落後分子,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他。”

仲志剛笑笑說:“話不能這麼說。老韓提意見是對的,我本身也確實存在不少缺點。再說,他雖然後進一點,但畢竟是我們的同志,我們有責任幫助他。”

有人接著說:“這樣的落後分子,你一天幫他十次,也不會有半點進步。”

仲志剛道:“那倒不一定,人和事都是在不斷變化的。”

楊寶林說:“老仲,這麼說如果我們以後好生地幫助他,說不定他也能變成先進分子?”

仲志剛道:“很有這種可能。”

雲龍把手裡的草往地上一摔,說:“有個屁可能!就是石頭開了花,扁擔發了芽,他也成不了先進分子!”

仲志剛道:“不管他能不能變成先進分子,我們都要團結他。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就拿我們割草來說,要不是大夥兒動手,單靠某一個同志,買收音機的計劃就很難實現。當然我找老韓談話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他來幫忙割草。”

又有人說:“想讓睡不醒來幫咱割草,那是辦不到的,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

劉長喜上贊同道:“這是實話。他要是來幫忙割草,我連劉也不姓了。”

仲志剛笑著說:“我說過,事物是不斷變化的,我們不能把話說絕了。”

雲龍狠狠地割了一把草,直起身來說:“咱都快別和老仲爭了,你我老滕看,人家老仲找睡不醒談心的目的,不是為了把他變成先進分子,也不是為了叫他來幫忙割草,叫我說,老仲和他談心的目的,是怕他以後再亂提意見,去討他的好。老仲,我有話可是直說,你別生氣。”

眾人聽了,幾乎同時抬起頭來看著仲志剛,像是在問:是這樣嗎?

曲良才始終沒有參與同伴們的議論,因為他對他的同學是瞭解的。直到聽了雲龍這番話後,才禁不住地說:“雲龍,看你說了些什麼?”

仲志剛坦然地笑笑說:“老曲,別這樣,同志們有什麼看法完全可以暢所欲言地提出來。不過,雲龍,我思想上沒有這種想法。”

對同伴們這種好心的規勸和批評,仲志剛採取的是我行我素的態度。幾天後,他又找高自明交換意見,這就進一步引起了同伴們對他的議論。有人說,他是怕高自明再開會整他,所以才去巴結隊長,討好領導。

面對同伴們的種種誤解,這一次仲志剛沒有驚惶失措,更沒有在思想上產生動搖和苦惱。他一面向夥伴們作必要的解釋,一面繼續找韓雲豐談心。因為他牢牢地記住了趙為民的話,他堅信,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事實面前,同志們的這些誤解是會消除的。

仲志剛第一次找韓雲豐談心,對方始終一言未發,但他並不灰心,他知道大山不是一日就可以搬走的,鴻溝更不是一日就可以填平的。要有耐心,要經過 艱苦的努力;更何況,他還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光明和希望。

然而,韓雲豐一言未發只是表面現象。實際上,這次談話對他的觸動很大,仲志剛的話語撥動了他的心絃。從此,他開始懷疑自己,也覺得自己對仲志剛提意見這件事情確實不太正確,也開始對這位當工人的林校畢業生重新開始觀察和認識。無疑,仲志剛的工作是積極的,但是他的積極真的如吳仁興和向榮華所說的那樣,只是為了當官和早日調出去嗎?開始,他對這個問題還找不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來。

經過仲志剛一次又一次地與他談心,在一系列事實面前,他的答案終於找到了。特別是向榮華調走後,仲志剛不但沒有鬧情緒,對待工作反而更加積極了。韓雲豐越來越悔恨,也慢慢從自己半夢半醒的狀態中甦醒過來。

在向榮華走後的一天晚上,他終於忍不住地主動找到仲志剛,痛心地說:“小仲兄弟,你打我、罵我吧,我姓韓的不是人!那天開會時,我給你提的那些意見都是胡唚!”韓雲豐說著,竟抱頭嗚咽起來,他是真的打心底後悔和羞愧了

仲志剛忙說:“老韓同志,快別這樣,你提意見是對的。”

“對個屁!”韓雲豐抹了一把淚:“那些意見都是聽老吳和小向說的,是他倆逼著我提的,要不,我哪有那個水平。”

聽了韓雲豐這句話,籠罩在仲志剛心頭的疑團終於解開了,但他卻沒有說什麼。

韓雲豐雖然比仲志剛大十多歲,但這時卻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被大人諒解了的孩子,眼淚汪汪地坐在仲志剛的面前,心裡負疚極了。他很想向仲志剛作一番深刻的檢討,但又想不出能表達出自己真實情感的話語。想了很久,他決定替仲志剛做一點實際事情,以贖前錯。於是,他擦乾臉上的淚水說:“小仲兄弟,我真對不起你,給你臉上抺了黑灰,我也不說一些好聽的了,以後你看我的行動吧。”

這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幼林裡,鳥兒在歌唱;黃綠斑駁的草地上,盛開著一些不知名的晚開的小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一群年輕人在有說有笑地勞動著。

“老仲,你估計咱割了有多少斤了?”楊寶林放下一把草,問身邊的仲志剛。

仲志剛的臉上掛滿了汗水,他直起身來,笑著說:“大約有三千斤了。”

“這麼說,咱們買收音機的錢差不多夠啦!”

“如果按一斤二分錢算,現在已經能賣六七十元了!不過,咱要留有餘地,大夥兒努努力,再割他千兒把斤。”

二人正談著,忽聽曲良才驚喜地低聲喊道:“小仲 ,你的工作起效啦!你看,老韓來了!”

這句話雖然聲音不高,但老韓這兩個字卻有力地聽在人們的耳朵裡。大家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只見韓雲豐面帶羞愧,拿著繩索和鐮刀,大步向這裡走來。

雲龍見了,不由吃驚地問道:“咦,睡不醒,你來幹什麼?”

仲志剛向雲龍使了個眼色,低聲而嚴肅地說:“以後不要亂叫外號!”

雲龍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不做聲了。

韓雲豐困窘地說:“我來,我來……,我來幫你們割點兒草。”

二虎瞪著機靈的眼睛打趣道:“怎麼?你也來往老仲臉上貼金?”

“我不往他臉上貼金,還能光往他臉上抹黑灰嗎?”韓雲豐說著便動手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