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條 在崎嶇的山路上
仲志剛從林區回來後，便想和高自明交換一下意見，但一直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
這天晚上，是工隊上的自由活動時間，晚飯後，仲志剛對高自明說：“高隊長，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咱倆出去逛逛吧。”
高自明先是一愣，接著骨碌了一下眼珠子，問道：“怎麼，你們青年今晚不活動了嗎？”
“今晚是自由活動時間，不搞集體活動了。”
一個副隊長，怎麼能不知道工隊上對時間的安排呢？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是的，但他這種回答不是一般的沒話找話，而是有原因的。
雖然那次隊委擴大會議當場便受到年輕人的干擾，後來又遭到李德全的反對，產生了一點小小的風波，但都被他輕而易舉地平息下去了，同時他看到，從那以後，仲志剛雖然在工作上沒有十分消沉下來，但其思想情緒卻一落千丈，整天愁眉不展，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神氣了。他的目的就是向這位年輕人潑點冷水，壓壓他的氣焰，以免將來搶去他這個副隊長的頭銜，其實他倒不希望仲志剛從此躺倒不幹，因為那樣對他不但沒有什麼好處，反而不利，所以，他對那次會議的收效是很滿意的。可是這幾天他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種情況：這位年輕人從林區回來以後，鎖緊的雙眉便舒展開了，臉上的愁容也不見了，精神又振作起來了；與以前不同的是，遇事肯和他這位副隊長商量了，而且還一反常態地接近起韓雲豐來了。面對這一情況，他心裡不禁又疑惑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到林區去告了刁狀，趙為民偏聽偏信支援了他？”儘管他很自信，但心裡仍難免忐忑不安：唉，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當時我怎麼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呢？趙為民不像別人那麼好對付啊！”如今，這位年輕人又要約他出去逛逛，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呀！他估計，對方約他只是一個藉口，實際上是要找機會為 自我表白一番；更何況，他與他沒有多少共同語言，這有什麼好逛的？必然是索然無味的。因此，他是從心底不想和他出去的。但是，他又覺得，如果明著拒絕有失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不覺說出了那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高自明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微笑，他思忖許久，終於吐出了一個好字。
於是，二人便一起走上了彎彎曲曲的山路，邊走邊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著。仲志剛主動向這位副隊長作了認真而深刻的自我批評後，又對隊委擴大會議上提出的一些問題作了必要的解釋。
從仲志剛的談話中，高自明進一步斷定他一定是支林區去成功地告了他一狀。他表面上地聽著，心裡卻在想著對策。
“小仲同志，你能這樣做很好！”仲志剛的話音未落，高自明便用儼然的領導者的口氣說。“我們就是要拿起批評和自我批評的這個銳利的武器，開展積極的思想鬥爭。至於你剛才解釋的幾個問題，會後我就想找你談談，但因為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說到這裡，他又加重語氣感嘆道：“唉，真是太忙啦！整天忙得暈頭轉向。你看，連今晚是自由活動時間都忘了。”他發了一通感嘆之後，又接著說：“我認為，你剛才的解釋是符合實際的。那麼，在會議上我為什麼不主張解釋呢？因為這些意見都是群眾，特別是韓雲豐這樣膽小而落後的群眾提出來的。他敢提，就是他的一個了不起的進步，無論提得對不對，我們都應該歡迎，作為我們來說，對這種人的意見只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能解釋，你一解釋，他就認為這是反駁，就不敢說話了。這是已經被事實證明了的。那天晚上，楊寶林幾個同志到會上質問了幾句話，他不是馬上就閉口不言了嗎？所以，這一點請你不要誤會。小滕同志給我提的那一通，我認為既不符合事實，又不符合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原則，但我是痛快地接受了下來。我所以要吸收他們三個參加會議，目的是想聽聽他們對我們隊委會空間有什麼意見。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嘛！沒想到他們竟不注意方式方法，有的沒的亂提一通。唉！看來對這些落後群眾是萬萬依靠不得的。”
高自明只顧發表議論，被腳下的小石頭絆了個趔趄，仲志剛急忙拉了他一把：“高隊長，小心點兒，別被石頭絆倒了。”高自明笑笑說：“沒事，絆不倒。”
對高自明這一番貌似有理的議論，仲志剛雖然聽著很彆扭，但他不想去爭論。不過，他還是對高自明最後的一句話說道：
“其實老韓同志身上也有不少優點。比如，他在工作中還是能夠服從領導分配的，幹活也是比較盡力的。對比較後進一點的同志，我們更應該團結他們，幫助他們，使他們能有所進步，發揮他們的主觀能動性，以前，我在這方面做得太差了。”
仲志剛的這番話，又大大出乎高自明的意料，他本認為，仲志剛受到韓雲豐那一頓不著邊際的批評後，一定要記恨在心，他找韓雲豐談心，也無非是要藉機向對方做一次反批評。沒想到他竟為韓雲豐擺起好來了。喲！別看他年紀輕輕，處事倒很世故。以後可不要小看了他！高自明心裡這樣想著，嘴裡卻說：“你說得很對，我同意這種看法，這樣，今後你就多幫幫他。”
仲志剛道：“現在檢查起來，以前我對老韓同志的態度不正確，自以為人家落後，不但不主動去團結他，反而歧視他，看不起他。以後我得注意了，多和他接近，做到相互學習，取長補短，共同進步，談不上誰幫助誰。”
高自明笑笑說：“小仲同志，你可真謙虛，幫助就是幫助嘛。”
“這不是謙虛，這是事實。”仲志剛真誠地說，“真的。因為我參加工作的時間很短，年紀又輕，既沒有社會實踐經驗，又缺少工作經驗，所以在工作中必然會犯錯誤，這就更需要領導的教育和同志們的幫助。在實踐中好好學習，積累經驗，逐步提高自己。至於說去幫助別人，確實談不上，只能是相互學習。”
“對對！你說的很對。”高自明不以為然地笑笑說，在他看來，這些話不是對方的真實想法，只是知識分子的虛偽言辭。
仲志剛又誠懇地說：“高隊長，以後我有什麼缺點錯誤，請你及時批評指出。”
“哪裡哪裡！用你的話說，我們相互學習，互相幫助唄。”
然而，仲志剛所做的這些——找韓雲豐談心、與高自明交換意見，卻受到了同伴們的誤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