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樺爍沒想到封修然會落淚,這些事於他來說,雖然可以證明封開霽的初衷,可實際上,並不能讓封修然忽略封開霽對他的磋磨。

司樺爍自認為他是瞭解封修然的。

這傢伙,記仇不記恩。

可現在,他這副模樣,倒是讓司樺爍也跟著迷茫了起來。

封修然搖了搖頭:“我只是沒想到,我以前竟然這麼慘。”

嘴上說著這樣的話,可封修然的心卻漸漸冷了下去。

他突然想起了爺爺去世的第一個冬天。

起初,那些人是要將他趕出去。

說的是趕出去,可封修然知道,門口停著的黑車是做好了將他帶走的打算的。

會帶去哪裡,他不得而知。

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他捶打著將他掃地出門的那些人。

封開霽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算是他在封家為數不多熟悉的人。

爺爺還在世的時候,封開霽就喜歡往他跟前湊。

還總是強迫他學程式設計,學不好還會捱打。

封開霽很粗魯。

有兩個他那麼高的人揪著他的衣領,將他拎了起來。

然後像拎貓兒狗兒一樣,將他帶回自己的院子,扔進了門口的狗窩裡。

那年冬天,他就是躺在阿拉斯加的肚皮上度過的。

很溫暖。

那隻名叫Angel的阿拉斯加犬可善良了。

每次分到新的狗糧和肉,都會第一時間示意他去吃。

可那時的封修然,還有作為人最基本的尊嚴。

人怎麼可以吃狗食呢?

所以他拒絕了Angel的好意。

它也不惱,每天都會纏著自己陪它玩。

可惜好景不長。

封家的小孩是真討厭啊!

他們不敢傷害封開霽的狗,卻敢傷害他。

封開霽去學校之後,他的噩夢便如期而至。

那時候他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人會有兩副面孔。

每晚抱他進溫暖被窩的封開霽,和將他丟在封家自生自滅的封開霽,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封開霽。

直到如今他才知曉。

若封開霽不那樣對他,他是養不活自己的。

封修然覺得可笑。

自以為是的救世主。

打著為了他好的名義,將全天下的苦難都帶給了他。

若得到的答案是,爺爺生前拜託封開霽照顧自己,養活自己諸如此類的話,或許封修然還會開心。

畢竟那算是這個世上唯一對他真正有恩的人了。

可然而事實答案竟然是這樣的。

迷茫過後,封修然只覺得可笑至極。

他同時笑的,還有當時那個因為留戀那些夜晚的溫暖,而放過封開霽的自己。

他突然發現,推動自己悲慘人生的人實在太多了。

多到,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去怪誰。

也有些茫然。

不知道該去報復誰了。

人好多啊。

全殺光好不好。

封修然眼中閃過一絲殘忍,渾身冰冷的氣息感染到了司樺爍。

對於封修然方才的答案,司樺爍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得知封開霽是為了他而做的那些事之後,封修然的關注點卻還是自己過去慘與不慘。

對於封開霽的付出,倒像是視而不見。

但這卻很符合封修然在司樺爍這裡新的形象和認知。

他就是這樣,不會關心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或事。

可即便看清楚了封修然自私的本性,司樺爍還是無可救藥地愛著眼前這個人。

這些年,他就像毒品一樣,一遍遍引著他在不知不覺間上癮。

戒斷反應對他來說是痛苦的,難熬的,也是熬不過去的。

房間陷入了一陣沉默,司樺爍看著似乎陷入某種回憶中的封修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一點點挪了上去。

他想抱一抱眼前的人。

他的愛人。

這個現在看起來,似乎要碎掉的人。

雖然司樺爍能感覺到,即便封修然碎掉,掉落的也會是冰渣,而非玻璃或瓷片。

他啊。

冷的叫人哆嗦。

卻又晶瑩剔透的,叫人忍不住想靠近。

“然然.......”

司樺爍將封修然拉進自己的懷裡,抬手摩挲著他臉上的淚痕。

直到和對方的距離越來越近,突然被封修然抬手推開。

“忘記和你說了。”

封修然似乎這才緩過精神。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司樺爍的表情帶了些笑意。

可偏偏這笑意,卻讓司樺爍不由從心底生出一陣寒涼。

“我要和阿遼訂婚了。”

轟——

司樺爍瞬間耳鳴。

他不相信這是從封修然嘴裡說出來的話。

可與此同時,他的潛意識裡,內心深處微不可察的角落裡,卻突然有什麼東西落了地。

好像這段時間的恐慌終於得到了落實。

判定秋後斬首的人,終於被押上了刑場。

而這一刻。

閘刀落下。

劊子手手起刀落。

“譁——”

是刀刃切割肉身的聲音。

司樺爍毫無知覺。

而他此刻正手持水果刀,一下一下划著自己的胸膛。

鮮血從道道深刻的血痕中滲出,散發著醉人的蛇莓烈酒香味。

封修然下意識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這個味道。

司樺爍瞳孔微縮,緊緊抓著封修然的手。

“然然喜歡的吧,這樣的我。

你說過,我這樣很美,你會忍不住心動。

然然,你會為我心動的吧。”

司樺爍語氣有些癲狂,抓著封修然的力道大到驚人。

這份偏執旁人見了或許會覺得害怕,可偏偏封修然卻咧著嘴笑的十分開心。

指尖劃過司樺爍胸口上的傷痕,封修然肆意散發著自己具有迷幻效果的資訊素。

看著司樺爍瞳孔越來越擴散,他的心情好到了極點。

殺了有些可惜。

折磨倒是不錯。

原來馴服一個人的感覺這般好啊。

怪不得當時,司樺爍不願意放過他呢。

這種自己淋過雨,就把對方的傘撕爛的感覺。

真他孃的太爽了!

封修然單膝抵在司樺爍兩腿之間,強迫他抬起下巴。

胸膛的刀口處還是汩汩流著鮮血,血腥味混著蛇莓烈酒和棉花奶味讓整個房間曖昧又醉人。

月光灑下來,清冷無邊,更為這份靜謐增添了一份詭異。

“阿爍果然最愛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司樺爍聽到這話,心尖忍不住一顫。

他抓著封修然的手覆在上面,眼神渙散,語氣卻格外的虔誠。

“然然,如果只有我的血能讓你靠近我,那我會切割自己千千萬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