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鍾離師噎住了。

半晌,他才用不確定的聲音道:“你是說,阿淮?”

這個猜想一出,鍾離師瞬間又否定了自己:“不可能!阿淮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鍾離遼唇角勾笑,好不諷刺。

他總以為在父親眼裡,他和鍾離淮是一樣的。甚至父親重視他要比重視鍾離淮更多一些。

可原來,不一樣麼!

他笑的惡劣,語氣更是惡意滿滿:“怎麼不可能呢!你的小兒子現在就在我身邊,要不,讓他親口說?他把人鎖在自己診室好幾個小時,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鍾離淮從鍾離遼的話語裡大概猜到了些什麼,上前一把奪過手機。

“父親,這件事我回去再跟您解釋,反正,我會娶修然的,我一定會娶他!”

鍾離淮語氣堅定,卻聽的鐘離師直接跳腳。

末了,他似乎認命般道:“晚了!阿淮啊,你糊塗啊!”

鍾離淮還沒有反應過來鍾離師是什麼意思,診室的門就被人暴力破開。

公上右帶著好幾名武裝人員出現在門口。

“鍾離淮鍾離遼,請跟我們走一趟。”

說罷,不由分說的,鍾離淮和鍾離遼兩人被銬起來控制住了。

鍾離淮最後看了一眼內室,那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醒?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早就醒了。

這些人為何會來?

呵!

他早該猜到的啊!

封修然,你騙的我們所有人,好苦啊!

鍾離家的兩名少爺被武裝人員帶走的事很快就傳開了,當時目睹了全過程的病人和醫護工作人員更是眾說紛紜。

沒有人猜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始至終,那個房間裡都不曾再走出過第三個人。

若鍾離淮早一些推開門進去,就會發現大開的窗戶,以及空無一人的房間。

二樓而已。

以曲澤這麼久以來教給封修然的東西,區區二樓,他想要離開,輕鬆的很。

鍾離家公司的股值在鍾離遼鍾離淮兩兄弟被抓之後,第二日便蒸發了幾個億。接下來的幾天,更是一路暴跌。

尤其是傳言出他們惹到的是王室的人,鍾離家要被王室封殺之後,更是一路跌停。

與此同時,司樺爍被人從鍾離家的醫院接到溫戈城堡的訊息,也不脛而走。

一方面坐實了王室對鍾離家的不信任,畢竟世子的救命恩人都不選擇那家醫院了。

而另一方面,世子和曾經的司家家主將要聯姻的猜測,也不斷髮酵。

更有網友扒出了曾經司樺爍養的那隻小金絲雀的資訊。

很快,那人和宴會上被拍到的封修然的側臉被人進行了比對。

這一比對,答案呼之欲出。

封開霽看到這些報道訊息後,當晚便向溫戈城堡投了很多封拜帖。

但每一封都被退回。

無奈之下,他只能親自前往。

*

風島內,即墨瓊華將所有人都差遣了出去,連南榮光赫都沒有讓留下。

她一個人陪著躺在床上裝柔弱的封修然。

“想要報復他們,你不必做到這樣。”

即墨瓊華滿眼心疼,她實在沒想到這孩子會用這樣的方式。

原以為,他只想要他們的愛和悔恨。

面對即墨瓊華,封修然也不裝。

他坐起來直視她,神情散漫,語氣輕佻。

“母親為何覺得我是在報復他們?難道就不能是,我單純的想睡鍾離淮?”

“你......你這孩子,說起話來怎麼......”

即墨瓊華有些羞赧,她沒想到封修然會這麼直白。

封修然卻一臉無所謂:“母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等級高的人是可以隨意標記等級低的人的吧,即便是Omega,也可以標記比他等級低的Alpha,對吧。”

“確實是這樣,怎麼你......”

“嗯,我標記了他。”

封修然抱著枕頭找個舒服的位置繼續靠著。

即墨瓊華長大了嘴巴:“你知不知道在亞斯,隨意標記對方是犯法的?!”

“我知道啊。”

封修然一臉無辜:“就是知道才做的啊!”

這下即墨瓊華是完全看不懂封修然到底要做什麼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以為封修然想將鍾離家那兩個孩子送進去,可如今,他反標記了鍾離淮,一旦鍾離家的人察覺到,那封修然隨時有可能被帶走判刑。

這件事是即墨家的初代國王定下的死規定,任何人不得違背。

只要在亞斯,有兩件事不可為。

一件是墮胎,另一件就是不顧對方意願標記對方。

這比強行和別人發生關係更嚴重。

因為清晰標記的成本很大,普通人是沒有辦法隨意去清洗的。

而被標記的那個人,若接受的是永久標記,更會只能無條件服從那一個人,甚至對其他人產生排異反應。

但這些都僅限於Alpha標記Omega。

在亞斯,S級的Omega本就稀少,更別說是封修然這樣3S級的。

他標記Alpha,更是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即墨瓊華一臉擔憂,可封修然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您要去告發我嗎?”

封修然歪著頭看著即墨瓊華,眼裡笑意淡去,只留下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我怎麼會!”

即墨瓊華連忙反駁著。

她突然意識到,現在似乎是一個很好的和封修然拉進關係的機會。

他肯主動跟自己說不能對他人言的事情,本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即墨瓊華按著輪椅的按鈕往前走了一步,離封修然更近了一些。

她握上封修然的手,神情懇切:“然然,不管你做什麼,媽媽都會支援你。等你玩夠了,想弄死他們了,不用你自己動手,我幫你,好嗎?”

封修然微愣,似乎沒想到這話會從即墨瓊華嘴裡說出來。

他臉上嘲弄盡顯,抽出自己的手:“若我想要誰的命,我第一個要的,應該是您才對。”

即墨瓊華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臉上。

她企圖從封修然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

可沒有。

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恨著她這個母親。

即墨瓊華頓覺呼吸不暢,眼淚瞬間在眼眶中打轉起來。

“別在這裡哭,留著眼淚給喜歡看你哭的人吧。瓊華公主,我實在不喜歡你,也實在無法不恨你。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幫我隱瞞了我未曾失憶這件事。你欠我的,就拿這件事稍加抵扣吧。”

封修然說完,滑進被窩裡閉上眼,一副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即墨瓊華心裡發苦,卻也只能開啟輪椅出去。

南榮光赫就等在門口,看見即墨瓊華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華兒,你怎麼哭了?”

看見南榮光赫的那一瞬,即墨瓊華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她抱著對方拼命落淚。

“可是然然出什麼事了?”

即墨瓊華搖著頭示意他沒事,心裡卻更是發苦。

她這個做母親的,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不讓自己的孩子這般恨她?

可這些苦,這些痛,她卻無法對任何人說。

她也想過告訴南榮光赫封修然並未失憶的事實,可若是她說了,那封修然也將很有可能將自己當年算計南榮光赫的事情說出來。

到頭來,他們如今的關係一定會失衡。

她醒來到現在,南榮光赫歲對她愛護有加,可到底從未明說要和她成婚的事情。

聽說宴會上南榮光赫向眾人說了他們會在下月舉行婚禮,可這件事,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幾天,南榮光赫也更是從未提起。

想來,那不過是託詞罷了。

想到這裡,即墨瓊華更覺委屈。

南榮光赫見她哭成這樣,心疼不已。可最讓他擔心的,還是封修然。

“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歇歇,別哭了,我去看看然然。”

說罷,南榮光赫將即墨瓊華推進她的房間,便去了隔壁。

一腔悲痛在此刻更是洶湧不已。

即墨瓊華第一次覺得,若非封修然這個紐帶,南榮光赫會否還會對她這般?

他會不會,早就不愛她了?

這些年對她的照顧,會不會只是習慣?

如今有了封修然,他又不得已才這麼做?

越想即墨瓊華就越恐慌。

自她醒來到現在,所有和南榮光赫相處的細節都被她拿出來反覆思考。

另一邊,南榮光赫走到躺在床上假寐的封修然跟前,大手攏了攏他額前的碎髮:“怎麼惹你母親哭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封修然緩緩睜開眼,將腦袋在南榮光赫手心裡蹭了蹭。

“母親心智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我才不會跟她計較。”

南榮光赫失笑,卻也沒有反駁這句話。

末了,他問道:“鍾離家那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這話一問出,封修然就瞭然了。

他轉了個身躺平對上南榮光赫的眼睛:“您不怪我?”

“我怪你什麼?怪你不該騙我失憶?還是怪你要報復那些人,卻不選擇依靠我?”

“我只是想靠我自己......”

封修然垂眸,聲音小許多。

“我知道。”

南榮光赫輕聲道。

從那天封修然給他打電話求救開始,他便清楚,這孩子恢復記憶了。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失憶。

那段時間,封修然對鍾離家的人態度如何他是知道的,絕不可能因為一次發熱期意外就要將那兩人抓起來。

所以只能是他蓄意而為。

南榮光赫不禁就想到了當初封修然報復司樺爍的法子,不也是一邊明面上對對方愛的深切,另一邊卻在背後捅刀子嗎。

這一次,雖說法子不一樣,可底層邏輯卻差不多。

是封修然會採用的法子。

“可你這樣,會很辛苦。”

南榮光赫並非不想一次性幫封修然解決了這些麻煩,可一方面是他的掣肘實在太多,另一方面,如果封修然沒有失憶,那麼他的解決,對封修然來說,反而不一定是好事。

未來的路還很長,若他走不出這個困境,那未來將寸步難行。

“我沒關係的。”

封修然在南榮光赫面前,似乎總是乖巧懂事聽話的。

他親暱地抓了抓南榮光赫的胳膊:“爸爸,你陪陪我吧。”

南榮光赫抿唇微笑,脫了鞋子上床。

封修然順勢抱著他,將頭靠在他肚子上。

“小時候,我就這樣枕在爺爺肚子上睡覺,他看著瘦瘦小小的,肚子卻總是圓鼓鼓的,像皮球。”

“哈。”

南榮光赫失笑,“那位老人家的墓早些時候我已經讓人遷了地方,換了個風水更好的墓地,你若想他了,抽個時間我陪你去。”

“嗯。”

“然然,還有件事,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您說。”

“封家的家主封開霽,想來拜訪你。帖子已經投遞了好幾十封了,這幾天有事沒事就在城堡外面晃悠,公爵府也去了不少次。你要不要見他?”

封修然沒說話,就靠在南榮光赫肚子上,不知在想什麼。

南榮光赫抓著他的手摩挲了一陣:“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嗯?”

“我查到的資料裡,封開霽對你,並不算好。甚至......可你似乎,並不恨他?也從未想過要報復他?”

封修然聽到這話突然笑了,他坐起來看著南榮光赫,笑容燦爛明媚,卻也透露著一些狡黠。

“父親怎知,我沒報復他?”

末了,封修然又道:“再等等吧,我會見他的。”

南榮光赫迷惑地看著封修然,他也猜不出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不過現在看來,話說開了,封修然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左丘辭曾說,然然這種情況,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家人的陪伴和理解。

待到他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或許心結便也就真的解了。

“你心裡有數就好。”

南榮光赫憐愛地摸了摸封修然的頭:“我去陪陪你母親,你早些休息。”

“好。”

封修然笑著目送南榮光赫離開,只是目光卻落在了外面敞開的大門上。

城堡裡四處都鋪滿了地毯,行走的聲音自然很小。

可封修然聽東西,靠的不僅是聽覺,還有嗅覺和直覺。

方才他和南榮光赫相處的模樣,一定有人看到了吧。

父親和兒子親暱本沒什麼,可若落在心思不正的人身上,會變成什麼呢?

封修然還是很期待的。

這座城堡裡的所有人,都很有趣。

藏得再深的狐狸,總也會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他等著!

*

司樺爍已經可以稍微活動了,只是下半輩子,估計就只能坐輪椅了。

封修然拎著保溫桶進了司樺爍的房間,小口小口喂著他喝下,痴迷地撫摸著他的傷口。

“怎麼又流血了?司先生怎麼總是不小心,這樣下去,傷口什麼時候才能好啊?”

封修然憐惜地撫摸著司樺爍胳膊上的傷,低頭將上面流下來的鮮血用舌尖捲走。

司樺爍渾身顫慄,目光渾濁,整個人有些呆滯。

“然然希望我的傷口癒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