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子,有禮了。”沈媛媛做了個頷首禮。

“咳咳咳……”

這時,她聽到了男子的咳嗽聲。

光聽聲音,便能判斷出這男子身體不好,且已病了多年。

沈媛媛沒有猶豫,伸出手摸了摸空氣:“葉公子,我懂醫理,你若不嫌棄,讓我給你瞧瞧病?”

人家救了她的命,她幫人治病,正好互不相欠。

“……葉公子?”耳邊沒聽到動靜,沈媛媛又問道。

男子這才堪堪起身,款步走到床邊:“那就有勞姑娘了。”

沈媛媛勾起嘴角笑了笑:“葉公子,你把手伸過來。”

“……好。”男子遲疑了片刻,還是把手伸了過來。

沈媛媛握住他的手腕,搭上他的脈搏,皺了皺眉。

“公子你脈象不穩,起伏很大,此刻脈搏跳動很快,急促,卻又強弱不均。公子,你有心疾,這心疾,已有多年了吧?”

“三年。”男子淡淡道。

沈媛媛眉頭緊皺:“另一隻手給我。”

她又給另外一隻手把脈:“你這是心病,曾經受過巨大的打擊,大悲大喜過。”

“姑娘醫術高明,確有此事。”男子似笑非笑。

沈媛媛聽不出他的語氣到底是故作輕鬆,還是難過。

“心病還需心藥醫。”她說道,想起了自己的父汗。

父汗當初也是因為心疾,這病無法根治,只能開些藥緩解,但真要病癒,還需病者自己想開些。

“萬事看開些,才能百病不侵。”沈媛媛嘆了口氣:“公子,我說一個方子,你照著抓藥,平日溫補,對你的心疾有緩解作用。”

“好,你說,我記。”

待沈媛媛說完藥方後,便聽到男子起身離開的腳步聲。

不多時,男子又走了進來。

他剛走近,沈媛媛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飯香味。

“姑娘,你餓了吧?嚐嚐我熬的粥。”

男子仍舊是溫潤的語氣。

沈媛媛客氣地道謝,想自己吃飯。

可她的手還沒碰到碗,便被男子勸阻:“姑娘你眼睛不好,還是我來喂吧?”

“男女授受不親,這不合適。”沈媛媛抗拒道,疑惑地詢問:“府中沒有女眷麼?葉公子可有妻妾?可否麻煩公子的妻妾……”

她知道這樣麻煩人不好,於是說道:“或者葉公子可以聯絡我北境王都的家人,讓他們把我接回去,到時候,我必定重重答謝公子。”

“如今外頭冰天雪地,路不好走……等雪停,我再命人去告知你家人。”男子不疾不徐,說完,又道:“我府中沒有女眷,只有家丁,我也尚未娶妻,更無姬妾。”

沈媛媛一聽,頓時尷尬起來。

男子卻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溫和地笑了笑:“姑娘,事急從權,都這個時候了,就別在乎男女授受不親了。”

“好吧。”沈媛媛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個葉公子有著一種莫名的好感。

不排斥他的靠近,更不覺得他是個壞人。

當他端著碗靠近時,沈媛媛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混雜著一點淡淡的沉香味。

“姑娘,張嘴。”男子吹了吹粥,確定粥不燙了,才送到沈媛媛嘴邊。

沈媛媛張了張嘴,嚐了嚐粥的味道。

裡面加了活魚,還有一些滋補的藥材,口味十分鮮香。

“如此冷的天,府上還有活魚?”沈媛媛不禁好奇地問。

黑裡河結了冰,打魚比平時困難許多吧?

男子卻顧左右而言他:“好喝麼?”

“好喝。”沈媛媛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做。”他道。

沈媛媛很驚訝,一方面詫異男子的廚藝,第一次就能做的這麼成功,另一方面,覺得男子對她過於好了。

“這種粗活,公子還是讓府中家丁做吧……”

“再者,這種事,以後還是為你的娘子做吧,為其他女子這樣……多有不妥。”

“好,聽你的。”男子笑了笑,非但不反駁,還高興地回應:“以後只做給我娘子吃。”

-

經過幾日的休息,沈媛媛感覺眼睛沒那麼灼傷了。

葉公子將她照顧得很好,她雖然看不見,但卻很有精神。

無聊的時候,會自己拄著柺杖到廊蕪裡走走。

累了就回房間躺一躺。

怕她太寂寞,葉公子還給她送來了一隻小白貓。

有了小貓的陪伴,日子倒也沒按麼無趣。

葉公子平時很忙,除了一日三餐他會親自過來喂她吃飯,其餘時間都見不到他。

沈媛媛開口問過好幾次,想拜託他去琉璃坊找老闆報信。

可每回,葉公子都以天氣不好推脫。

這一日,葉府來了客人。

沈媛媛雖然看不見,但卻能聽見下人們忙碌的聲音。

府宅前院,蕭君炎和顧承嗣風塵僕僕,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邁進堂屋裡。

“北境可汗遞交的和議書,他願意割地賠款,但不願俯首稱臣……”

“大盛一統,就只剩北境了。”

“也不知道他們在固執什麼,北境成為大盛的藩地,他可汗做一個藩王不好麼?”

蕭君炎和顧承嗣一人一句,蕭卿珩卻捏著手裡的夜光杯,笑著抬起眼簾:“你們說,媛媛會喜歡這個杯子麼?”

“我的好哥哥。”蕭君炎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難不成,真要為了嫂嫂,放棄大一統?”

哪個君王不想成為大一統的王?

千年前,大秦帝國一統七國,始皇帝名垂青史。

作為盛世君王,天下霸業才是一生志向,至於兒女私情,重要,但與霸業相比,當犧牲時就要犧牲。

“皇兄,你瞧瞧你,如今屈居在這小小的府宅裡,還假冒什麼葉君驍,你這樣做,就是浪費時間。”

“天下你可有,美人也可得,封四嫂為後,讓她母儀天下,承諾護北境百年安好,這難道不好麼?”

“媛媛她不願。”蕭卿珩苦澀地笑了笑:“她不願隨朕回盛京。”

說到這裡,蕭君炎想起了正事。

“來人,把那些話本都拿過來!”

須臾,兩名兵卒抱著幾捆書籍走上前來。

“這裡都是四嫂嫂在北境的事蹟,其中關於她和耶律衡的故事最有名。”

蕭君炎隨手拿了一本話本,唸了起來。

“話本說,四嫂嫂在奴隸場上一眼便相中了耶律衡,並給他取名阿衡,後來這奴隸爭氣,驍勇善戰,被耶律家收做了義子,從此成了威名赫赫的耶律少將軍。”

說到這裡,蕭君炎低垂眼眸,神色黯淡了許多:“這耶律衡是在玉關戰役中戰死的,千萬支箭矢,將他射成了篩子,當時四嫂嫂就在現場……四嫂嫂以一己之力,將埋伏的大盛軍全部斬殺……”

“我大盛是她的殺夫仇人……”蕭君炎漸漸沒了方才的氣勢,聲音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