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戰役當晚就打了起來。
沈媛媛沒想到,蕭卿珩一直按兵不動,竟然是在等待河水結冰。
入冬後,溫度不斷下降,但黑裡河卻沒那麼容易結冰,即便結了冰,也不好走馬行人。
沈媛媛在老圖山上安營紮寨,派了一支先行軍繞到了黑裡河後方,打算突襲蕭卿珩的營帳。
可卻沒想到,捷報還沒傳來,先傳來的是號角聲。
“稟報公主,敵軍突襲,已到了老圖山腳下!”
沈媛媛披上紅色披風,迎風趕到老圖山的制高點。
俯瞰下去,一片星火點點。
盛軍氣勢如虹,前鋒小隊竟早已悄無聲息地潛上山。
一張張雲梯丟下去,士兵們奮不顧身往上攀爬。
而北境軍,則將早就囤積好的山石推下去。
一時間,戰火紛飛,哀嚎聲遍野。
盛軍死傷無數,可他們仍舊不退縮,一批接著一批向上。
第二批盾牌手先上,弓弩手射擊。
北境軍同他們鏖戰,一時間死傷各半。
耳邊,戰鼓聲擂擂,號角聲不斷。
盛軍氣勢越來越兇猛,北境軍卻猝不及防,節節敗退。
“敵軍氣勢怎會如此強盛?”沈媛媛不解,問著軍師。
軍師面露難色,如實回答:“盛帝御駕親征,就坐鎮在老圖山腳下,他向全軍發了號令,第一個攻破北境軍的,賞賜黃金萬兩,加官進爵!”
沈媛媛氣得手抖:“瘋了!他真是瘋了!”
居然不惜重金,只為拿下北境?
“盛帝鐵血手腕,全軍將士士氣高昂,我軍雖佔地形優勢,然而長期吃不飽,穿不暖,怕是抗不了多久……”
北境雖然以遊牧為主,百姓們卻並非人人有肉吃,貂皮襖子,普通兵卒,一生恐怕都穿不起。
山上比山下還冷,吃不飽,又穿不暖,士兵又怎麼能有氣勢?
怪不得盛軍按兵不動好幾日,原來都是在挫磨北境軍的氣勢。
“不行!”沈媛媛怒目看著山腳下的火把,一簇簇朝著山的方向奔來。
北境軍的優勢是防守,而以往盛軍都是速戰速決,不像此次,耗了他們多日。
再這樣耗下去,北境軍的處境只會越發艱難。
“得速戰速決!”沈媛媛拔出自己腰際的寶劍。
寶劍出鞘,在月亮的照耀下,劃過一道冷森森的寒光。
這刀一看就是飲過血的好刀,鋒利無比。
沈媛媛舉著寶刀,在半空中揮了揮:“本宮要親自領兵與他陣前相對!”
“殿下,使不得啊……”
軍師還沒來得及阻止,沈媛媛已經縱身一躍,跨上了她的白馬。
“神翼軍,隨本宮走!”
刀指長空,寒光凜凜,殺氣騰騰。
在沈媛媛的計劃中,她大婚當日死遁後,今生便不可能再與蕭卿珩相見。
蕭君清會繼位,大盛與北境會永結邦交,兩國都會太平盛世,安居樂業。
她沒想到大盛先帝最終竟將皇位傳給了蕭卿珩。
當年爭得你死我活的三黨,最後都不得善終。
坐在高大的白馬上,沈媛媛直奔目標。
擒賊先擒王,想要結束這場戰役,最快的方式——那就是把蕭卿珩俘虜了!
她的刀很快,可不用蕭卿珩出手,影便如一道幽魂一般,拿著劍指向了她。
馬兒被驚嚇到,抬起了前蹄,她卻一點不慌,緊抓著韁繩,舉刀和影的劍相碰。
蕭卿珩身上片羽不沾,坐在戰車內,華蓋給他擋住了片片飄雪,他抱著暖手爐,一副看戲的姿態。
可看著看著,他的瞳孔漸漸收縮,思緒飄飛,回到了三年前打馬球的那一幕。
那時蕭君稷的馬受了驚,沈媛媛馭馬時的姿態,與如今一模一樣!
“上石灰!”
誰知這時,蕭卿珩身邊的副將指揮道。
盾牌手後方衝上無數突襲兵,一人手中一把石灰,朝著北境軍揮來。
漫天的石灰混雜著雪花飄散,頓時將戰場攪得混亂不堪。
北境軍有的被石灰迷了眼睛,導致無法看清周遭的環境。
有的吸入石灰,嗆到呼吸困難。
沈媛媛猝不及防,等她察覺到一把石灰朝她襲來時,影的劍也同時朝她的脖子刺來。
“住手!”蕭卿珩幾乎是從喉嚨最深處嘶吼出的聲音,從戰車上飛身而起,便要朝著沈媛媛撲來。
他想為沈媛媛擋劍。
影嚇壞了,來不及反應,只能把劍鋒往上移動。
劍鋒勾破沈媛媛臉上的青銅面具,連帶她的一束青絲,一併被劍削掉。
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出現在了眾人面前,白馬上的主帥,明明一身男子打扮,可臉上的面板,卻猶如羊脂玉般白皙。
她的眉目更是好看到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
石灰濛了她的眼睛,她閉上雙眼,揮舞著手裡的刀,兇狠地朝蕭卿珩砍去。
蕭卿珩卻沒有擋,猶如飛蛾撲火一般。
影驚愣住,將她手裡的刀奪走。
可她臉上的面具碎裂,劍劃破了她的臉,白皙的臉上,一道血痕,讓她絕世的容顏上多了幾分悽美。
影不敢相信,他將手裡的劍丟掉。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這隻手,差點殺了他最傾慕的人啊!
“沈媛媛……”
北風呼嘯,周遭的打打殺殺聲好像突然消失一般。
蕭卿珩抱著沈媛媛從白馬上跌下來。
他感覺到周圍一片混沌,只剩下他們二人。
他的心驟然停止一般,呼吸困難。
他抱著懷裡的人,發了瘋似地喊她名字。
“沈媛媛……沈媛媛……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
“朕知道,朕就知道,你不會這麼輕易死了!”
說著說著,蕭卿珩笑了起來,將人兒抱得很緊,似要將她嵌入懷中一般。
明明天寒地凍,可他卻看到了陽春三月,桃花正開。
他和沈媛媛置身於一片桃花林,沐浴著溫暖的陽光。
“沈媛媛……沈媛媛……”
笑著笑著,蕭卿珩落下了眼淚,積蓄了三年的思念,排山倒海襲來,衝擊著他的情緒,讓他一發不可收拾。
和他的混沌不清不同,沈媛媛卻異常清醒。
兩人重逢,她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倒冰冷地把他推開。
“盛帝,你我如今可是敵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沈媛媛掙扎著站了起來,可她眼睛被石灰燒了,灼燒地厲害。
她聽到北境軍發出哀嚎聲,痛苦地喊道:“我的眼睛,啊——”
“呃。”有人甚至沒辦法再呼吸,憋得喘不過氣來。
沈媛媛儘管看不見,卻也能猜到北境軍的慘狀。
“卑鄙!”
兵不厭詐,兩軍交戰,骯髒的手段多的是。
沈媛媛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可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蕭卿珩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沈媛媛她如此打扮,出現在戰場上……
莫非。
莫非,她就是北境鼎鼎有名的長公主,慕容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