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灑遍割鹿山的山路,小雪又鋪蓋其上,今夜的割鹿山如月宮仙子落凡塵,身披雪衣。

周戈從割鹿山的山下開始登山,都說要成仙成神,御器飛行瀟灑萬分。

可是我覺得走山路自己好像才更像個人。

走到半山腰之上,數把飛劍落在周戈面前,周戈繞過落在身前飛劍,繼續向前走去。

"這不周戈嘛,怎麼這麼久沒見人,哥幾個不見你悶悶不樂半個月了,去沒去春宵閣?"一名身穿宗門青袍的修士指著周戈,扭頭向後面幾個修士說道,說到春宵閣就口哨聲雜亂一片。

都是一宗之內,有修為高低,有輩分高低,還有出身高低,金燦輝是金城金氏家族的長子,一些個教授術法的老真人都會客氣幾分。

周戈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出身何處。

周戈也不理會這位叫金燦輝的修士,埋頭繞過眾人向前走去。

"叫什麼周戈啊,叫周弟吧。"

"區區觀海境修士,能幹嘛,無非是陪襯罷了,戰場上還有楊千當這等築基六境人物在,你是熬不出頭的。"

"下注下注,周戈軍功排第幾。"

"我押第十。一顆下品靈石。"

"我押第八。一顆下品靈石。"

"我押第十五。也是一顆下品靈石。"

"……"

周戈慢慢向前走,聽著後邊那些個修士一直故意大聲嚷嚷道要押自己的軍功,實在是無聊至極。

從山門上,一抹雪白身影輕輕飛落而至。

"我押第一,我錯了就給你們每人兩塊下品靈石,押中了你們就等著都輸給我,還要一個月內,每天去給周戈道歉。"

"哪來的小師妹,別搗亂,一邊……"還沒等金燦輝說完,趙苟趕緊向左一步表示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垂首行禮說道:"趙苟參見小姐。"

金燦輝臉都白了,陸琉璃陸大小姐,要說整個宗門有什麼寶貝丟了會讓沉穩嚴肅的宗主大發雷霆的話。

那一定是陸琉璃找不到了。

"金燦輝,參,參見小姐。"此刻臉色比割鹿山下的雪還要白的金燦輝也行了個禮再說道,"大小姐,我們和周戈鬧著玩呢,不當真不當真。"

"不當真那我就去告訴大哥二哥,你們就等著午夜去千尋湖練劍去吧。"

這下所有人聽到千尋湖都臉色慘白起來,周戈聽到這裡也停下了腳步。

千尋湖不是什麼風景名勝之地,割鹿山上有些個地方還是開放給山下修士上山砍柴捕獵的。千尋湖就是靠近山下鄉村的開放給村民的一個小湖。

百年之前,有三個小孩結伴偷偷到千尋湖邊玩耍,等到家中長輩等到入夜遲遲不見自家孩子回來,於是一路問詢。

被問詢的人也舉著火把,燈籠加入,就這麼浩浩蕩蕩的眾人來到千尋湖邊。一圈火光就圍了湖邊一圈。

當時大公子是割鹿山上最先前往千尋湖的,大公子御風前往湖中,等到大公子抱著三個溼漉漉的孩子屍體來到眾人面前,孩子父母終於再忍不住,抱著孩子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哭至午夜,默默無聲的眾人也都被感染了,默默抹著淚。

大公子幫忙把孩子父母和孩子送回去了,還代表割鹿山出場了孩子的下葬儀式。給了孩子父母一些金銀,此後還多次前往看望。

原本名為青魚湖的小湖改名為千尋湖。

但是此後幾年過後,千尋湖溺水事件的悲傷慢慢淡去,千尋湖反而鬧起鬼來,鬼如今只存在於天下的書中,說是自從萬年以前鬼變少,千年以前鬼幾乎銷聲匿跡。

千尋湖是極好的賞月地點,有修士說在此賞月,無風湖水漣漪自起,湖水沸騰;還有一對來此幽會的修士,說看到了湖水變紅,湖水之下看到了屍體成山,血流成河。

陸聰親自來此,一劍破開湖水,下面什麼都沒有。此後千尋湖鬧鬼一事就此作罷。

大公子叮囑整個事情不許外傳至山下凡間,不希望千人尋找孩子的事蹟被有心人和鬧鬼這等尚不可證實的事情聯絡起來。

說起千尋湖,金燦輝和趙苟等眾人已經開始兩腿打顫了,雞皮疙瘩起一身。周戈倒是有點感興趣。

因為鬧鬼傳說,那裡沒人會去,周戈每次執行完任務都喜歡往千尋湖散心。這次就先等結丹之後再去看看。周戈繼續往山上走去。

"大小姐,我們知錯了,我們賭我們賭,賭什麼都可以,就是別讓我們半夜去千尋湖就行,被嚇到的那對修士半年來都瘋瘋癲癲的。"眾修士哀求道,此刻已經不是顧及押得準不準的問題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周戈……"陸琉璃轉身望去,周戈已經走了。

好你個周戈,我幫你,你竟然這樣對我,悶葫蘆,活該被欺負,下次不幫你了!

下次好像還得幫,那下下次好了。

陸琉璃本來氣得直跺腳,眾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著三小姐自己思索片刻,心情一下子轉好了。

陸琉璃就手背在後,手勾著手,左右腳換著一步步向前跳著割鹿山的青石臺階。

一眾修士就那麼跟在後頭,彎腰跟著走上山,死死盯著三小姐腳下,可不敢沒踩穩啊,大公子可能不會怪罪,但是二公子和陸宗主會要了咱們的命啊!

直到上到山門前的空地眾修士才直起腰來,鬆了一口氣,陸琉璃瞧見後頭眾修士神色,佯裝後退一臺階沒踩穩。

眾人頓時心都涼了,估計有人死前打算說什麼豪言壯語都重新快速背了一遍。

陸琉璃再站定,笑個不停,哪裡有什麼淑女風範,也沒人敢拿這個說割鹿山宗主唯一女兒、陸氏家族大小姐。大小姐蹦跳著向前走了。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周戈就已經在石室當中打坐。

雖然割鹿山上沒人敢來打二公子的盜首刺客的主意,為了以防萬一,周戈還是給石長生留了一道傳音玉牌,讓他幫忙守關一番。

周戈修行的是二公子教授的殺氣一道修行術法。

境界之分從褪去氣府凡塵進入脫塵境開始凡人轉入修行。

再到玉胚境將氣府改造為能夠儲存靈氣。

感悟搬山造湖儲存靈氣入搬山境,要是感悟不到,感悟個挖坑成湖也行,但是能夠使用的靈氣比之搬山造湖就少了半數之多。感悟到挖坑造湖的的修士也被戲稱為"挖坑境"大修士。

心中觀海,氣府氣象一變,容納靈氣如海水不可斗量,雖說對於大部分人是誇大了,但是傳說真有人在這一境界觀想到海的浩瀚無垠。

然後就是築基一到九境,築基開始就能慢慢學習一些等一些的術法了,築基之下只有如牽引術等基礎術法,連御器飛行都是牽引術和器物本身設計可以消耗靈石飛行。

脫塵、玉胚、搬山、觀海、築基九境、金丹、元嬰、玉璞。每一境界還有行起、步階和登峰三個小境界。玉胚之上有無更高境界?只說水月洲並無。

總之是不少人雖然境界不夠,靈石也不多,也仍然是願意用靈石來飛行的,就說築基才能學習到御器術,那你們看著我御器飛行,怎麼知道我是不是築基境?

至於周戈,如今境界只是觀海境,堪堪摸到了築基的邊,各個境界氣象也是一般,不算差但也比不得宗門裡的那些個別天才修士。

但是二公子就是要讓他用這份龐大殺氣從觀海直接跳過築基,凝成金丹。

周戈隨著一次次呼吸,靈氣絲絲縷縷從鼻子飄出、從身體發散,石室陣紋金光忽明忽暗,將靈氣排散開。

這是二公子麾下盜首刺客的修行石室,能排散靈氣,鎮壓殺氣不使之外洩。

等到身體靈氣排空,周戈從丹田處牽引出一大團猩紅色還摻雜著絲絲縷縷白色的氣團。

周戈揮指敕令殺氣,將一絲絲殺氣和靈氣剝離開來,極為耗費功夫,再者沒有了足夠靈氣輔助身體,修行之人就像身處無法之地,和凡人差別不大。

此刻的周戈額頭滲出點點滴滴汗水,手一直重複著揮指這一動作,手指也是又酸又麻。

此刻石室門外的石長生手指轉著玉牌,蹲在門外,像個要飯的。

石長生打了個哈欠,心裡埋怨道:"有這個必要嗎,你周戈在宗門雖說人厭狗嫌,但是他們也不敢主動來遠遊峰上找你啊。"

"人厭狗嫌,挺好,新學的這就用上了。"

遠遊峰靠近山門,經常能看見師姐師妹們來來往往的,此真人間名勝之地也,天天景色不重樣的。

峰巒迭起的,婀娜多姿的,小巧玲瓏的,可愛者甚蕃。

石長生起身,這麼蹲著像要飯的也不是個事兒,這幾天是水玉峰難得的練劍集會,可不是三五人,是二十多人。

機會難得。

石長生走出三五步,心想道:"真不能出事兒吧?"

周戈在石室裡剝離殺氣和靈氣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汗如雨下,衣服溼透了。

下一步是將精純殺氣牽引回到丹田氣府,再進行凝丹。

要是真的會死怎麼辦?

要是真的死了,老乞丐會不會餓死?小石會不會給我上炷香?

周戈搖搖頭又笑了笑,似乎沒有太多的人會在意自己死不死,活不活的。

收斂心神,周戈開始凝聚殺氣,殺氣從如頭大一團慢慢凝聚為拳頭大小,迄今為止,都還很順利。

再凝聚為一顆眼珠大小,雖然還叫金丹,但是卻是紅色的。

剎那間,凝聚為珠子大小的殺氣開始互相排斥,再次漲大為拳頭大小,同時道道殺氣如同靠得過近,死敵相見一般開始在周戈氣府內廝殺起來。

周戈疼得滿地打滾,殺氣絲絲縷縷瘋狂衝撞,丹田就好像是要炸開一般。

周戈疼得滿地打滾起來,像個凡人捂住疼的地方,但是一點用沒有,再咬住自己的手臂,咬出血痕,再滲出血來。

周戈暈了過去。

期間又有數次疼醒再疼暈過去,殺氣像是進行了數場戰鬥,期間還有數次停戰一般。

等到這一次疼醒,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已經回來的石長生又蹲在了石室門口外。

周戈此次模模糊糊醒來,隱約感覺殺氣大體已經達成共識,只有小規模戰鬥。就要將自己身體如同州城一般瓜分,殺氣開始蔓延至全身,從丹田疼變為全身疼。

周戈想起老乞丐的一番話,忍著疼,維持著扭曲如同老樹根的姿勢,開始敕令體內屬於自己的那部分殺氣,征戰人身天地壓制其它的殺氣。

又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殺氣都被牽引壓制住了。

周戈起身打坐,開始凝丹。

又一日清晨,石長生蹲在石室門外一宿,心想著周戈怎麼還沒出來。大晚上的都沒人來,大白天那就更沒人了。

石長生眼看著天色還未亮,就御器前往水玉峰。

爬上了一棵樹,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就那麼趴在上邊。

眾多身著青色雲紋白衣的女修士陸陸續續集合到了此處。

石長生瞧見了一些個還在打哈欠的,一看就是剛入門不久的脫塵境;還有這個,境界也不高,玉胚境。

今日帶領眾女修的是水玉峰的大師姐鄭敏水,築基八境。

鄭師姐這一手水玉峰代代相傳的水玉劍法抖摟得真是漂亮,只說一招一式,該動的地方都會動。

下面的眾位女修也很不錯,有模有樣的,雖說吃了普通弟子衣著沒那麼精緻的虧,但是美人容顏是不會被這等掩蓋的。

趴伏在樹上的石長生畫筆的筆毛輕輕掃動著自己的眉毛,看著下面的眾多女修,再咂咂嘴,真是各有姿色。

等到休息時間,一些個境界低下的女修就來到樹下遮陰。

石長生心中一點不慌,這棵樹,這個位置,這個姿勢都是我石爺苦心鑽研過的,除非大風颳過,不然即使從下往上看也不可能看見我。

心中正想著,怎麼突然感覺到有股涼意。

還好還好,只是鄭師姐在不遠處示範一手神通術法。引來眾女修擁簇,不然我就被看到了!

剛剛似乎發現,樹上看樹下風景更為壯觀,和境界高看境界低的、登山望向山下是異曲同工之妙啊。

女修們休息過後,又繼續練劍,只是有一個女修不知怎麼的,怎麼一直看向我這裡!

嗯?她們怎麼齊齊看向我這個方向了?

等到石長生轉頭望去。

不好,是遠遊峰上空,周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