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公瘦弱的身體,皮包骨的樣子,哪裡有反抗的資本?馮立貴與他同年級,是三隊殺豬匠的二兒子,隊裡最壞,稱霸一方,魚肉鄉里。

他聲嘶力竭喊叫著,時兒揮舞雙手,時兒雙手插腰,時兒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任意發揮。鼻涕流到嘴唇邊上,吸進去,不吸又流出來,黃黃的兩股子。

他們幾個夥伴,把端木公和宣改硬拽到課桌上,逼著跪下,雙手倒背,讓他們低頭認罪,永世不得翻身。

人之初,性本善。馮歷貴的爹和他們家四五口子人,還有溝灣子的倍道、數道這五六家人一樣,屬外來戶,本來應對收留他們的這片土地和鄉親們有感激之心。

據傳,他們是在清朝中後期,被官府從陝州中部遷趕而來。在地廣人稀、民風淳厚的靈獨塬上被端木公太爺爺們收留落下腳的。

他們來這裡後,就憑著長期與官府作對的匪霸本性,憑著長期為非作歹的本領,憑著長期居無定所的流民心態,欺瞞過這裡原住民的敦厚信賴和團結互助豁達的民規村約,改族換姓寓居這裡,久而久之,繁衍生息,巧取豪奪,稱霸鄉里。

想想,善人與惡人相爭,狡詐必成。

就是麼,那時候的浩蕩洪流,傳統文化慘遭踐踏、黑白跌倒,無賴逞能當道,文盲地痞耀武揚威,惡者欺人,善者被欺,正義難以聲張,善惡難以評判。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社會環境和家庭環氛圍中的人,惡者更惡,善者更善。

記得就連麻子爛幹家的狗都是這樣,太像了。

小鱉家在澇壩西南拐角處的地坑裡,醫生在院子瓦房住,剛搬到端木公家窯上面西南拐角處的新莊子還不到半年。

端木公和小鱉、命珂一幫溝灣子的娃娃經常去他們院子裡耍,院子裡栓的那隻土狗本來就認識他們,下的狗娃和母狗一樣,黑白相間。

端木公他們經常拿些骨頭和死老鼠,都會給它吃。

平時他們去小鱉家裡的坑裡玩,也都會經過離坡坡不太遠的狗窩,狗窩的大狗和小狗們偶爾吠兩聲也就作罷。

他們下坡坡的時候一邊跑一邊給它們打個招呼的,當然也偶爾會挑釁一番。

這天,天熱風大,幾個娃娃口渴難忍,路邊的澇巴就剩一點泥漿,根本沒法解渴,和往常一樣,他們來到小鱉家,推開大門,都跑下坑裡的井邊,準備一起拿桶絞水喝。

突然,這隻老狗狂吠不止,幾次猛撲,把栓狗繩子拽的直直的,他們就像沒事兒一樣,繼續往坑裡的坡坡下面跑去。

小狗在他們跟前咬著,他們根本沒有在意。

隨後而來的端木公就快要跑下坡坡,豈知大狗怎麼會把狗繩拽斷,朝端木公猛撲過來。

正往下猛跑的端木公,看著這隻半人高、三四尺長的惡狗迎面撲來,截住往下跑的土坡。

眼看著雙眼瞪圓、耳朵豎立、張著血盆大口朝他猛撲過來的惡狗,眼看著就要咬上他的大腿,頓時,他傻了,不知所措,繼續往前還是猛然停住掉頭?實際上,這時,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是徒勞。頃刻,惡狗大大的朝他大腿咬去。

瞬間,端木公不知哪來一股子勁兒和膽量,就在惡狗那血盆大口要咬向他大腿的一剎那間,他的雙腿高高躍起,同時雙手緊握,攥成兩隻鐵拳,對準惡狗的腦門猛砸過去。

這一出其不意的猛擊,惡狗也猝不及防,猛地剎住前腿,狗頭歪歪躲向一邊。

緊接著,惡狗轉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圈兒,蹬起半尺高黃土,沒命地朝大門跑去,硬生生擠開一道門縫,瘋狂地爬出門外去了。

這時候,端木公雙腿發軟,心臟就像要跑出嗓子一樣,兩個拳頭依然攥得緊緊的,同樣雙目怒視惡狗,直到惡狗灰溜溜的逃走為止。

嚇得要死,他傻傻的,兩耳嗡嗡作響,腦子空白一片,只有恍惚中汪、汪、汪、汪的狗吠聲還在他耳邊迴響。

之後,下意識的端木公蹲在坡坡邊,兩腿發軟,任憑嘴唇發抖,兩隻胳膊哆哆嗦嗦。從此,妖魔鬼怪都不害怕的端木公,唯有見狗發怵。

九十月的綿綿秋雨下個不停,教室地上的泥濘,端木公已經掃得乾乾淨淨。

他跪在課桌上被批鬥的舉動引來了同學們的議論。一會兒,來自四隊的王老師進來了,見到端木公的窘態和軟弱無助,他把端木公扶了一把,呵退各班級學生。

又對領頭起事的說道:“馮立貴,到我房間來一下。”

端木公從桌子上下來,腿腳痠麻,膝蓋生疼,腳踝失去知覺,他勉勉強強來到自己的課桌前,把書包整理一下,沒精打采背起來挎到屁股後面準備跟同學回家。

就在他走出教室的當口,馮立貴從老師的房間出來,咧嘴笑嘻嘻地斜眼瞄了端木公一眼,在側身而過的同時,說了一句:“喲,還好,不錯呀?”

隨後把肩膀擺了一下,伉了一下端木公就過去了。

出了教室門,王老師見端木公過來,問了一句:“他給你道歉沒有的?”

端木公與老師眼神相對地瞬間,眼淚不由得刷、刷、刷奪眶而出,突然抽泣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哭天抹淚地拽著自己的衣袖,搽去眼淚,臉也遮擋住了,跌跌撞撞、昏頭昏腦,走出學校大門。

這個遠離省城、遠離縣城、更遠離交通要道的黃土高原偏僻一隅,運動遠勝與彼,如火如荼,殘酷無情。

端木公被這麼對待,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在打掃教室衛生的時候不小心把馮立貴的書包挪動了一下,他認為端木公碰髒了。一個財東的子孫,怎麼可以動他的東西,所以,他就要被懲罰。

快九點了,太陽也升得老高,宏宏過來叫大家吃飯。

三弟醒來還在炕上躺著,一根接一根,把煙抽得滿屋子發嗆難聞。

端木公還覺得很冷,在被窩裡鑽著沒有動彈,身上還穿著衣服。

故事四處遊蕩,輪番上演久遠……

宏福坐在炕邊說:“哥,忙這忙那的,就沒有閒著。我還是做對著哩,這幾年松活得多,要不的話,就把我欺負死了。”

“你說啥哩,我咋就聽不懂呢?”端木公接問了一句。

“他是說,前幾年娶得那個的事哩。”端木公哥哥回了一聲。

此刻的端木公,好像矇在鼓裡一樣,一無所知。

“哦,哥哥,我之前娶了一個,不到一年就離了,我是說那個哩。”宏宏接過話茬給二哥提醒了一下。

“哦。”端木公略加思索一下,才恍然大悟。

在娶現在這個媳婦前,宏宏還娶過一個,給女方家裡彩禮九萬,不到半年,那個女的就跑了不回來,而且提出不願意過了。原因很簡單,就是他家靠天吃飯,太窮,連個自來水都拉不過來,吃喝做飯還要到處去找水,那個苦她吃不了。

宏宏起訴到法院,經過幾個月的法院調解和審理判決,法院同意兩人離婚。

可是退還彩禮卻執行不了,在長達一年多的索要,最後女方家裡只給了八萬,還差一萬多怎麼都要不來。

宏宏說著這些往事,幾番感慨,幾多感嘆。接著說:“丟掉幾萬塊錢也值得的,要不現在都不知道成啥樣子了。”

端木公哥就說:“就是的,那個就不是過日子的麼,多虧早早還處理好了,要不把你的頭纏碎哩。”

十點了,宏宏又催促三個哥哥過去吃飯,說飯已經做好了,大家都等著呢。

端木公弟兄三個提著昨晚買的三色禮:一箱牛奶、一個禮包和一包糖。

宏宏家的西邊是寶峰公路,車不多還是老樣子。東邊是從塬邊搬過來的人家,跟前是端木公哥的幾畝自留地,地那邊是老鄰居姐夫家,遠遠看去,門窗緊閉,雜草叢生。

再往裡面的巷子看去,瓦房莊子一處接一處,一棟接一棟。可一個人也碰不見,就連一隻狗也沒有,一口井也沒有。

端木公他們徑直走過堂二他哥的房後,堂二是同齡人同學,小鱉家的又一新莊子就在東側,這個窄巷子也就只能並排過去兩個人。還有幾家,端木也不知道是誰家?過去就是他宏宏與父母住的家了。

端木公三叔現在搬到這裡,也是三分地的院落,面朝北的三間上房和麵朝西的三間偏側房,對面是兩間養羊養牛養豬的泥坯瓦棚子。

院牆周圍長滿樹木,院落乾淨,上房門前兩棵柿子樹胳膊粗,兩邊居中很是顯眼。去年秋天回來,就見紅紅的柿子掛滿枝頭,壓彎樹梢,三叔都要用棍子撐著單怕壓壞。

此刻,院子裡笑聲一片,金女女、銀女女和老公、孩子,還有弟媳婦一起都在院子裡等著他們。到門口,都高興地打招呼、接東西。

“哥哥,過年好,哥哥,過年好。”大家異口同聲道賀新春佳節。

“你們過年好麼,你們過年好麼……”

……

大家相互寒暄、問候。

端木公三叔家院子和哥哥家院子差不多一樣大,哥哥院子沒有蓋上房,只有兩邊的偏房,三叔家裡上房蓋上之後就顯得院子比較擠一些。

“三叔,我們給您拜年了。”端木公他們弟兄三個同聲給站在上房門前的三叔大聲說道。

“呵呵,好,好,你們昨晚回來的哦?”三叔面帶微笑高興地問道。

“哦,我們回來都快十一點了,睡得也遲,過來給您拜個年,我爸也安頓了,一定過來看一下您,順便提了點東西,周圍還不好買。”端木公和弟弟客氣地說。

“哦,你們過來就好得很,還提啥東西哩?”三叔叔客套地說道。

“噯,也沒有啥可提的,一點皮薄禮當,請就不要嫌棄了。“端木公順口客套。

“哦,好的,那快進來坐下。”端木公三叔說著把三個侄子讓進上房門裡。

他們弟兄三個趕緊站在門外,謙讓著三叔,讓老人先進。

端木公三叔又客套一番,他們就趕緊說:“三叔先進。”

老人踏進上房門後,他們幾個和大夥兒都蜂擁而入。

在人群中,端木公突然發現金女女也在,就驚奇地問道:“咦,金茹茹,你怎麼也過來了,你昨天晚上不是還在你們家裡啊,來得快得很,這麼早就見到你了?”

“呵呵,快吧,知道你和哥哥都過來,今早上我六點就起床了,把娃娃叫醒來,說一起去看舅舅走,就早早騎腳踏車趕過來了。”金茹茹高興地說道。

“哦,哪個是妹夫?哪個是你的孩子啊?”端木公不好意思地問。

金女女指著後面敦厚小夥子說:的“這個就是我家裡的當家,呵呵,這個是我兒子和女兒。”

“哦,好啊,都這麼優秀啊。”端木公一邊說著一邊和妹夫握著手,又用另一隻手從褲兜裡拿出嶄新的一百一百的壓歲錢,給屋裡的孩子們一人一百,弟妹們都客氣地讓娃娃們趕緊謝謝舅舅了。

“哈哈,不用謝,磕個頭,哈哈。”端木公樂呵呵地跟孩子們開玩笑說。

“磕頭就算了,鞠躬還是應該有的。”弟弟也跟著打趣說。

可知道,現在端木公給孩子們的壓歲錢每人一百塊,不見得磕頭鞠躬致謝。

過去那時候,他們每年壓歲錢少得可憐。七八年,端木公爸爸沒錢,就按照兒子的年齡給壓歲錢。哥哥十八歲,給一毛八分,端木公十四歲給一毛四分,弟弟十歲給一毛,妹妹三歲,爸爸多給一毛。

妹妹總會高興地拿著一毛錢的紙幣到處跑來跑去給哥哥炫耀。其實即使幾毛幾分錢的壓歲錢,他們也高興的手舞足蹈,都得整整齊齊的在哥哥帶領下,給坐在上席的爸爸媽媽連磕三個頭、作三個揖。

最少的一次是七七年,端木公初二畢業那一年,也是家裡最為艱難的一年。

初一早上,天還黑乎乎的,窯洞的小窗戶透出一絲兒光亮,光席上面還有一點兒餘熱,端木兄弟正睡得迷迷糊糊,幾隻大公雞爭先恐後地鳴叫著。

端木公媽媽早已起來,把窯地和院子用一把掃禿了的掃帚掃了一遍,把小小的雞窩門開啟,只有六隻雞試探著跑出漆黑的雞窩。

接著,推開三個兒子睡的小窯門,挨個兒搖了搖還在睡夢中的兒子們說:“快起來,快往起走,都啥時候了。初一起得早,一年起得早。快,往起走,人家都起來了,你的還往啥時候睡哩,啊?”

三十晚上,弟兄三個幫媽媽幹完活兒,媽媽說還得守夜,端木公姊妹四個又是糊燈籠,又是寫作業,哥哥講故事,一直玩到深更半夜,各個困得東倒西歪,不到四更天,都睡著了。

端木哥聽見媽媽把門吱呀地推開,炕邊傳來催促起床的說話聲,就趕忙起來,一把披上棉襖。

弟弟連個身都沒翻,睡的正香,端木公揉揉眼睛,懶洋洋地哈欠連天。

端木公哥哥早早起來,媽媽就催促著:“快點去擔水、墊雞豬圈、還有旱廁,人家都做完了,晌午飯還吃不吃了?”

端木公爸爸拉完隊上的糞回來,從炕對面的木櫃裡翻來翻去,找出八分錢的硬幣,沾著勞動的汗腥和黃土味兒,爸爸珍惜地在手裡顛來顛去,翻過來翻過去端詳,然後抬頭看了看渴望中的四個眼神。

然後,以他那嚴肅憂鬱的眼神說道:“老三最小給你一分錢,給你二哥二分錢,給你大哥五分錢,你妹妹是女兒又最小,給一毛錢的壓歲錢。家裡就攢了這一毛八分錢,給多少不重要,就是希望你們過一年長大一年懂事一年。”

其實在那歡快的年味裡,孩子們誰也沒有拿著壓歲錢興高采烈,更沒有高興地手舞足蹈,只有無憂無慮的生活。

飯還沒有端上來,端木公沉浸在這些陳年往事中。等回過神來,才細細打量著三叔叔家的上房。灰磚紅瓦新房,松木椽、人字梁。近半米高的房臺階鋪了紅色的磚,地也用白色的瓷磚鋪了,白灰粉過的房子,只是凌亂了些,沒有吊頂棚,高大而空闊。

正牆中央,是關公的一幅畫兒,兩邊是兩幅字:“讀書當有萬卷,高第不致一疑;吉祥如意全家福,共賀新禧滿堂春。周圍貼滿“福”字,側面有一幅醒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最上面是一塊鑲玻璃的賀壽鏡框,下面貼著“萬事如意”

一張大鐵床和一個大立櫃分開放置在房子三牆下面,屋子裡電視機和電暖氣、電冰箱、電風扇都有,電暖氣開著,屋子還顯得冷,氣氛卻是歡快。

端木公做啥總忘不了看啥,最顯眼的還是門後牆拐角那一水龍頭,三叔叔用棉布把水管包裹的嚴嚴實實,就連水龍頭都用一隻手套裹著,他笑著說:三叔叔,你看你把自來水愛惜的,就連水龍頭都給穿上棉衣了。

三叔叔說:“不是的,房裡面凍得很,怕凍壞了。另外說真的,自來水通了,給咱真把人老幾輩子的大事解決了,愛惜是應該的? 來,飯菜都端上來了,快動筷子,一會都怕涼了。”三叔叔開心地笑著給侄子們說了一句。

“哦,謝謝三叔,您先動,我三娘呢?也過來一起吃麼?”端木公說完就準備起身去廚房請三娘,三叔開口了:“不用去了,她還在屋裡做飯哩,咱們先吃。”

話音剛落,端木公三娘已經笑嘻嘻地抱著孫子跨進房門,邊走邊說:“我眼睛不好,也做不來,都是幾個娃娃做的,也不知道合口味著嗎?就幾個家常菜。”

端木公不等哥哥弟弟們張嘴,就說:“三娘,快過來坐這,一起吃,這就好得很了,和過去就沒法子比了,說著就起身給三娘讓座。”

三娘連忙說:“不了,你快坐,我還到廚房要看著一起做的,你的快吃。”

九大碟子八大碗:蜜棗、炒土雞、雞蛋西紅柿、涼拌豆芽、蒜薹炒肉、炒肉片、大肉絲炒白菜、小菜涼碟。香噴噴、熱乎乎的菜,還有黃酒、紅酒、西鳳白酒和長面擺滿一整飯桌。

三叔叔坐上席,端木公坐哥下面,弟弟坐端木公下面,財多(二叔老大乳名)坐三爹另一邊,兩個女媳坐下邊,妹子和孩子們依次。

一桌子飯菜把一張大餐桌擺得滿滿當當,人也圍坐得滿滿當當。

吃飯前,端木公暗照規矩挑些飯菜肉和酒在腳下餐桌腿跟前給祖先潑灑了一下,大家就開吃了。

小小的庭院在寒風料峭中歡天喜地,春意盎然。大家都在互相拉著家常,詢問著長輩們的情況,瞭解歲爸爸的其他。

說著說著,三叔叔看了一眼二侄子,就微笑著搭了個腔:“回想小的時候,過年的時候,你還坐在我的腳上耍哩,現在都五十多了,過得快得很啊。那時候,屋裡炕楞不高麼,你爺爺在炕裡上面坐著,我坐在炕楞邊上,雙腿吊著。你跑過來,看我腿在空裡甩來甩去,我把你挑在腳背上一甩一甩的,就像打鞦韆一樣。”

端木公一點兒也不記得,或許是他四五歲剛和媽媽一起回到溝灣子那個舊莊子上的一次比較逗人開心的事兒吧。

其實,端木公三叔叔若有所思地說起遙遠的這麼一件籽麻大的小事兒,可能是端木公的某一點在他的記憶深處是美好的回憶,也或許是說他也對這幾個侄子曾有過的親近和親切吧。

久遠的年代,記憶的深處,不管家裡、學校還是勞動的工地上,端木公的心酸總是大於快樂,勞動總是多於玩耍,愁眉苦臉總是蓋過歡樂開懷。

記得小學畢業後,小升初的紅榜上端木公被鼻掉二兒子麥七名字所覆蓋。

後來,是爸爸找到大舅舅,大舅舅作為大隊支書找到完全小學校長,端木公才有機會繼續在五年級復讀,之後才上了初中。三四個村子的小學生升到初中後,好多學生回家勞動。

從端木公和羅蘭芝同級又分到一個班上,山上來上小學的幾個住校女同學也一起上了初中。

鼻掉二兒子頂替端木公上了初中,村上比他小的小兔也升到同級同班。

小兔他爸在外地工作,他和媽媽還有一個妹妹都在村裡勞動生活。聽說,小兔是他媽抱來的,他媽對他很好,他也很聽他媽的話,善良不欺負人,端木公經常和他一起勞動玩耍看書,一個家住路西頭,一個路東頭,都是窯洞。

小兔長得清秀,活奔亂跳的個性,胖乎乎的臉龐稍微長了一點兒,瘦瘦的中等個兒,與端木公說話慢慢吞吞,村子裡的人都說小兔屬於伶牙俐齒一類的娃娃,長大必有出息。

上了初中,端木公多的時候只能去更近還有飯吃的舅舅家。三位舅舅對他都很好,經常和顏悅色對待他這個聽話內向的小外甥,外爺和外奶就更不用說了,照顧他的一切,對他愛護有加,即使有些小錯也從來不呵斥,更不會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