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節)

他們三個,家家都在跑大車?端木公一邊說話一邊想著:“怎麼大表妹雅雅的女婿也在跑大車?從肅州白銀往新疆長途拉運蔬菜,而遠在山東的霞霞的老家堂哥老大和老三跑大車,一個拉煤一個拉貨,老大的兒子也有大車的證照,只是現在開搗掘機。從周圍來看,在農村,要致富,要把家裡快點發展起來,最能吃苦職業正當的就屬大車司機了。”

拉著多年不見的家常,聊著久違的親情,說著生活的艱辛和嚮往,燕燕和妹妹做了滿滿十幾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大家還能說什麼呢?

端木公歲爸爸饞的,大口大口吃著飯菜,特別是肥肉,可脖子上還露著透析留下的白紗布,下一次透析就在一週之後,端木公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一勸才好,只能欲言又止。

腎衰竭或尿毒症,對飲食生活有啥講究?可能窮人和富人大有不同,可對歲爸爸這樣既窮苦又悲情的人來說,或許有一頓肉已很不錯,至於對病而言,先有了這口福再說。

吃完後,還得趕到瓦房老家尋找計劃中一定要見到的燕燕親弟。

時間不早了,他們出來又到舒琴家裡看了一下。她們家在縣城後面一處政府建的廉租房,新的,在五樓,四十幾平米,也不錯的。大家打心眼裡高興,希望他們生活芝麻開花節節高。

辛辛苦苦走街串巷,上了五樓,進了家門,轉了一圈,看到舒琴的婆婆、公公和小姑子都在擁擠的家裡,坐都沒有地方坐。

大家寒暄了一下,端木公就徑直奔他們的伙房和臥室及陽臺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

舒琴說:“這是縣裡的學區房,特別難申請,好不容易才申請上,先交房租,到一定年限後就歸自己。”

端木公說:“真不錯,挺好的,新房子,離街也不遠,離學校又近。”

“哥,快走,不早了。”曉宏說著就直奔樓下,哥已經到四樓樓梯了,舒琴和大家都再三勸道:“哥,坐會坐會嘛。”

“不了,還忙著趕路哩,先來認個門,以後有機會再來。”端木公也邊說邊告別這些親戚。

之後,大家一起回到歲爸爸租的房子,把用過的東西搬回瓦房那個兩千塊錢買的房裡。

在醫院對面兩層租房二樓中間一間小房子裡,只有一個腿都不穩的破木床,一張小課桌,一個很久沒有生火的生鐵爐子,還有一卷鋪蓋,幾個洗臉做飯的盆盆,它們和歲爸爸一起兩年多,這會兒一同搬下來放進燕燕的小麵包車裡。

這時候,舒琴在車邊嘀咕嘟囔:“小桌子是人家的,都沒有給說,你搬去人家不說啊?”而且一臉不高興。

歲爸爸說:“即是他的,一個歲爛桌桌麼,他說過已經不要了,要不我再給說。”

端木公一看舒琴的臉色,就追問歲爸爸:“不是你的就不要拿了,不管借來的,還是房東的,是咱們的就拿,不是咱們的就不要,這些爛東西又不是什麼值錢的。”

就是,這個桌桌是她舅舅的,他說過不要了,我搬回去放個東西。”歲爸爸指著已經裝進車裡面的那個不到三尺長二尺寬,陳舊不堪的小課桌說。

舒琴看哥說開了,也就再沒說什麼。大家很快把東西裝好,把車開到街邊等燕燕過來。

歲爸爸在這裡租房看病挺好的,離醫院很近,為什麼要搬回遠離醫院的小山村哩?那透析怎麼辦?有病情危險怎麼辦?端木公怎麼也想不通。

他覺著,買的房子看似沒有必要,但實際上對於歲爸爸而言,意義非同尋常。

在外漂泊大半輩子,終有屬於自己的居住之所了。

不管遠近,不管新舊,不管大小,這裡是自己勞作了大半生的落腳之所,這裡是自己生命寄託的所在。

這裡的山坡上,道路旁、小溪邊,核桃樹下,包括每一寸山地間,都浸透著他一生的辛勞、屈辱和汗水。

雖然妻子現在不屬於他了,孩子們不屬於他,所有的都不屬於他,山水鄉情更不屬於他,可他的生命屬於這裡,他的愛和恨屬於這裡,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意義也屬於這裡。

所以,他很知足,也很滿足,病體中的話語顯得鏗鏘、有力而堅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