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護送

濱州離建興城不近，水路的話要兩天兩夜，要是不走水路，即便是快馬加鞭，最快也要三日。

昭華原以為呂素娘會派人送自己，或者率領兵馬一起護送。

但在第二天早上，看到騎著馬的呂素娘和黃鶯二人，還是有些吃驚。

“就你們兩人？”

“不然呢？我們兩個人便足夠了，會騎馬嗎？”

“會。”

“你要是不會的話，就得與我同騎一匹馬了，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你受不了。”呂素娘為她也牽來一匹馬，等她上馬後，才開口，“我也可以傳信讓建興城裡你信任的人來接你，但是我不信任你，也不信任來的人，我絕不可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所在的地方。”

“而我也可以和大批士兵一起護送你，但是你放心我們這麼多人去建興城嗎？”

昭華沒有說話，她當然不信任了，萬一藉機攻打建興城？她抿抿嘴，“你們兩個真的行？”

“放心吧，真的行，你怕死，我還怕死呢！要沒點真功夫，我哪敢親自護送你回建興城。”呂素娘今日一身騎裝，腰間別了個馬鞭，看著倒是有一副乾淨利落的鐵娘子模樣了。

呂素娘細看五官便是個美人，瓊眉善目，朱唇皓齒，但可能是長年累月的勞作，她面板有些發黃，臉上已經有了細紋。

黃鶯在旁邊沒有說話，一直騎著馬跟著她。

等開始上路了，昭華終於知道呂素娘說的怕她受不了是什麼意思了。

呂素娘騎馬快且猛，一路策馬奔騰，足足跑了三個時辰，停下來也只是在路邊點上火堆，烤了個炊餅來吃，從生火到吃完滅火，不消半刻，便立馬又上馬前行。

直到深夜才到了另一個村落借宿。

這個村落破敗不堪，等進了一戶農家，才發現原來這個村落的人不是早早休息，而是這個村落已經沒有人在了，黃鶯用打火石點燃火堆，又撿了一些柴火。

呂素娘只背了一個包裹，開啟是一張大的虎皮，她坐在火堆前，擺手讓昭華過來，昭華坐在她旁邊，又被她拉過去，她把自己的頭放在她肩上，才停止了動作。

“你想凍死自己啊？忍忍吧，咱仨擠擠，虎皮一蓋，晚上也就不會那麼冷了。”

說著，又撥了撥火堆裡的柴火，火苗躍起，倒是沒那麼寒冷。

黃鶯出去看廚房裡鍋灶還有沒，能否燒些熱水喝。

屋內房門已經關不緊了，露出了些許小縫，昭華透過縫看到了黑夜中的農田，雜草橫生。

“唉。”她嘆了一口氣，“浪費了，這些田地能種多少糧食，供多少將士來吃。”

“你們這些人看的倒是長遠，我只覺得這頭頂的皇帝昏庸無道。”呂素娘抬頭看去，她倒是覺得這天下百姓可憐。

“你們啊。”呂素娘搖搖頭，眼裡滿是不屑，她是瞧不上這群人，“你可一萬石糧食可供多少人吃多少天？”

“若是十萬大軍可吃一天。”昭華心中一算，便說出了一個數字。

呂素娘冷笑一聲，“若我有十萬大軍，這些糧食能吃兩日！你們的軍馬吃的還真的挺好。”

“飯不吃飽，怎麼有力氣打仗？”昭華聽出了呂素娘口中的不滿和對自己的敵視，“你我雖是敵對的兩方，但你也不必用這樣的語氣同我講話吧！”

昭華擰起眉，她實在是不知這敵意來自哪裡。

呂素娘不再言語，黃鶯進來用一隻缺了口的破碗端著熱水，遞給了呂素娘，呂素娘喝了一小口便遞給了昭華，昭華正準備去接，她又收回了手，遞給了黃鶯。

“這高貴無比的殿下顯然是看不上這碗熱水吧，更何況還是個缺了口的碗，還要與我們這群卑賤之人同飲此水。”

昭華沒有說話，從黃鶯手裡搶過碗，把碗中的水一飲而盡。

這呂素娘怕是小瞧了她，她是皇室出生，從小錦衣玉食，但這在上輩子呂寒陽死後，便化為了泡影，她和穆瞳東躲西藏，什麼沒有吃過沒有喝過，跟著逃荒的隊伍走了多少裡。

後來被耶律於野抓走，剛開始是好吃好喝供著，後來被關入冷宮，餓了吃草蓆，渴了喝雨水，穆瞳甚至把那冷宮內的老鼠抓了個遍來吃。

呂素娘看到這幕沒有吭聲，過了一會，才慢慢開口，“這兩年乾旱，賦稅又重，雖說是沒有了兵役……”

說到這，呂素娘才想起來是元帝，也就是面前女子的阿父取消了兵役。

“你父皇啊，為人倒是仁慈，但下面的人陰奉陽違，他怎能看到下面的人被那些人欺壓折磨。”

“兵役是取消了，但那些佔山為王的人可不會管你，四處抓人充兵，即使不去充兵又能怎樣呢？六成的賦稅，七成的賦稅，底下的百姓們苦不堪言，有的地方甚至不管天氣如何，地裡能長多少糧食。”

“唉。”呂素娘嘆了一口氣，“一年要這麼多石糧食，下一年還要這麼多，可這天氣，地裡的收成誰能保證永遠都是那麼多。”

“逃也逃不掉，就是逃走了能去哪呢？這亂世之中，有哪些地方是這老百姓們能活下去的地方。”

“所以有了白鹿教。”昭華開口，龐大的苦難吞噬了百姓們的身體和心靈，這日子沒有個盼頭，只得寄託於幻想，若是沒有個信仰，人要怎麼活下去呢？

“白鹿教是天上仙鹿不忍看到地上受苦的老百姓，掙脫了老君的鎖鏈，一躍而下的！”黃鶯恨恨地盯著昭華，她已知道了這人便是皇室的人，是司馬家族的人，司馬家族沒一個好東西！

“仙鹿馱著糧食從天而降，張一梅道長便是手接仙鹿之人，他向仙鹿承諾，必將將這天下歸整一氣，到時候等我們把這天下收復，我們死後，仙鹿便會把我們帶到天上去過神仙日子的！”

說完，黃鶯便雙腿盤坐，手上擺出一個蓮花道印，口中唸唸有詞。

昭華看了半天，沒有說話，怪不得這張一梅能迅速集結這麼多人，這一套說法倒是讓人聽的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