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打馬到了四皇子府的大門口,王暉跳下馬,正想著招呼門房,去稟報四皇子一聲,卻遇到了四皇子的長史兼幕僚董祿。

因其頗受四皇子和其母舒妃娘娘的賞識,他也不得不給董祿幾分好臉色看。

遂掛上一張溫和的笑臉,平聲詢問:“董先生,殿下何在?”

董祿微微躬了躬身,走下臺階,道:“請殿帥安,殿下去迎仙樓了,諸位殿下都在,作陪的是些公侯子弟和官家子。”

王暉虛虛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董祿手中嵌著綠松石的銀面錦盒上。

覺察到了王暉審視的目光,不等他問,董祿便先行解釋道:“這是殿下送給賀敏縣主的賀禮,為祝賀賀敏縣主和符二郎定親。”

王暉心下罵了一句娘,雖然他不喜歡符二郎,覺得符二郎虛有一副好皮囊,實則只是一個吟詩弄墨的酸腐文人。

偏偏那符二郎每次遇到他,都端著一副破架子,一臉的清高孤傲,好似他不是禮部尚書之子,而是陛下的親皇子。

但是,幼妹喜歡符二郎,他後來也打算接受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花架子做他唯一的妹夫。

卻多次聽到妹妹抱怨,說符二郎如何不近人情,沒有情趣,不懂得小娘子的心意,他氣得真想把符二郎綁到景國公府,關進柴房,餓他幾頓,看他從不從。

符家背後有什麼?

不過總領禮部一個清水衙門,背靠著一個不受寵的賢妃,還有一個從沒被陛下關注過的五皇子?

和他王家能比嗎?

如今就這麼一個他看不上眼的親家,都要被嘉昌長公主橫刀奪去,嘉昌長公主背後有什麼?

只不過在陛下奪嫡時,她在宗室中稍稍支援了一下,既沒出錢帛人馬,更沒出軍械甲冑。

她的駙馬也只是一個如同符二郎一般的小白臉而已,難怪,當孃的喜歡小白臉,也給女兒找了一個小白臉。

越想越氣,王暉緊緊盯著銀面上那栩栩如生的鴛鴦花紋。

一對鴛鴦,偏偏刻成了張牙舞爪的樣子,氣得他真想拔出陛下御賜給他的寶劍,一劍當空給它劈了。

哈!他猛然想起,他此時沒穿甲冑,也沒佩戴陛下御賜給他的大寶劍。

他收起心緒,道:“董先生,我同你一起去。”

董祿有些遲疑,他知道此去赴宴必然要飲酒,但這景國公府的嫡長子,出了名的酒品不好,“那……行,殿帥一會兒還是少飲酒吧,一眾殿下都在,不好太失禮……”

不一會兒,董祿的馬車過來了,他親自為王暉放好馬凳,做了一個恭請的手勢,王暉卻不屑地笑了一聲,道:“某等莽夫,豈會踏此小娘們的玩意兒!”

說完,王暉直接一躍,就跳上了馬車,馬車猛地晃了幾下,驚得領頭的兩匹黑馬打了一個響鼻,邁了一下蹄子。

董祿上來後,與他對面而坐,尚覺有些壓迫,卻不得不說:“符二郎美名在外,頗受諸世家貴女們的關注,殿下的意思,還是該賣給嘉昌長公主一個面子。還有,殿下早就說了,王六娘子很不該與韋太師府搶親,如今左右已得罪了韋太師,就莫要再得罪嘉昌長公主了。”

王暉雖一直強壓著暴脾氣,卻還是剋制不住地冷哼了一聲,來表達他的不滿。

“殿下過慮了,區區一個韋太師府,不知有甚好怕的,殿下堂堂皇子,莫總是瞻前顧後,妄自菲薄!”

董祿心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雖然王暉是知書達禮的世家子出身,但他十四歲就被景國公送去了邊鎮歷練,待他立得大功,又平定了幾場叛亂,才一路升遷至此,今年他才三十二歲,算是大盛武將中升的最快的了。

“殿帥說的是,如今太子殿下在朝中威望甚高,尚且不知奕王是何態度,殿下此時不宜四方結仇,需穩重自持以靜觀其變。”

王暉懶得再接話,覺得與玩弄風雲的詭譎謀士沒什麼好說的。

當時都怪父親,把他發配了邊鎮,害得他沒同陛下一起謀嫡,若他立了從龍之功,憑他一身的武功本領,何必等到三十多歲才得到一個殿帥?

如今龜縮京城,處處受人掣肘,他的大刀有多久沒有沾血了?

真是啖了這些狗賊們的親孃!

等有朝一日,放他狼入羊圈,他定要把踩在景國公府頭上的“貴人們”屠殺個乾乾淨淨!

想到這裡,王暉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陰暗的笑。

那個宮婢之子,不過運氣好,在十幾個刺客的手中救了陛下,又受了重傷,才被陛下一直抬舉厚待。

若換作他,不必負傷,他就能把刺客們砍殺乾淨。

他想,什麼時候再來一堆刺客,讓他單槍匹馬救下陛下。

好讓陛下看看,那個宮婢之子,之所以能以軍功受到朝中老傢伙們的稱頌,不過是得益於姓盛而已。

“籲”的一聲,董祿率先下車,落地之後,朝身後的王暉禮貌一笑:“殿帥,迎仙樓到了。”

王暉嫌棄地拍了拍衣袍,心罵什麼狗屁的迎仙樓,不過是雞窩而已!

真不知這些皇子貴胄們,每每都來這種地方宴客,有甚好來的,自甘下賤!

樓外有許多府兵圍守,聚成烏泱泱的一堆,其腰上銅牌的紋樣不一,卻個個精神飽滿,威風凜凜。

王暉不屑地掃了他們一眼,這些雜毛,拉到戰場上,他一個人能砍一百個。

樓外的府兵們卻極有眼色,馬上為王暉和董祿讓出一條大路,“那是殿帥!景國公府的世子,真是好氣派!”

董祿跟在王暉的身後,在一眾尊敬崇拜的目光下進了迎仙樓。

因為有皇子們駕臨,樓外的氣氛是緊張嚴肅的,內裡卻載歌載舞,人山人海,更有淫詞豔曲,不絕於耳。

幾個世家子正上臺與舞姬們跳在了一起,故意歪歪扭扭,做出妖嬈醜態,引得臺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哈哈大笑。

四皇子正陪著二皇子笑著,有些附和勉強,五皇子則獨坐在一邊,臉色微醺。

王暉再往裡走,看到了一抹十分扎眼的黑色,正是不久前,剛欺負了他妹妹的奕王盛令安,他的手瞬間捏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