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暖春,晴空萬里,白雲成群結隊,凝聚一團,似動似靜,大開大合。

雲團遇到太陽時,許是知道那太陽不好惹,便立馬識趣地分散開來。

京城的北城雖繁華卻嘈雜,多住著商賈名伶,寒門吏役;京城的南城雖隨和卻有分寸,近鄰之間,少有交際,鮮少往來。

南北城之間,有一條十字大街把兩區分割開。

橫街貫通東市西市,豎街過了北城往南,就是御道,直通皇宮。

所以,南城越往南的門戶,其地位越尊,府上子弟的官位越高,家族的權勢越大。

戚山伯府和首富顧府,都處於南北城的交界處,兩府之間只隔了一條大街,顧府大門正對著趙府的後牆。

顧棉剛陪父親母親吃完了午飯,她從顧府大門出來時,惠風和暢,正有小販挑著竹筐,吆喝著賣梅花酥糖。

微風拂動著她的髮絲,此景正好,她一時興起,便叫住了小販,買了三塊酥糖。

“顧娘子好有意趣啊,昨日小姑子剛騎在顧娘子的頭上,拉了一泡屎,顧娘子今日居然還有閒情買糖吃!”

聽到這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嚇得顧棉的心咯噔一下。

循聲看去,那聲音的主人正倚著顧府門下的一棵海棠樹,粉白色花的海棠樹下,男子身穿一襲黑色瑞獸團紋錦袍,頭戴纏絲金冠,正似笑非笑地看著顧棉。

顧棉瞬間覺得,那瘋子還是不說話時比較養眼。

“我都答應與你合作了,你還來我家尋我做什麼?”

顧棉把手中的酥糖放回了竹紙裡,她那由好天氣而升上雲端的好心境,因盛令安的突然出現,又墜入了凡塵,還是被踩了一腳的那種。

盛令安一步一步,輕靈的似一個鬼魅,隨著他離顧棉越來越近,松竹和夏英不知不覺地退到了顧棉的身後。

夏英終於意識到了她的責任與使命,她艱難地往前進了一小步,吞吞吐吐道:“你……你離我家小姐遠一點兒,我……要不我……就喊人了!”

盛令安解下掛在腰間的匕首,此舉嚇得顧棉三人定在了原地。

夏英和松竹見盛令安拔開了匕首,二人立馬從顧棉的身後擋在了她的身前。

三人同時閉上了眼睛,卻始終覺不到疼。

盛令安伸出手,將脫了鞘的匕首遞到顧棉眼前,“哎,顧娘子,把你方才買的糖放在上面,一塊就行,我想嚐嚐。”

顧棉睜開眼,只見盛令安正一臉認真地平拿著匕首對著她,好像真是來向她討糖的,她被他的幼稚舉動弄得哭笑不得。

饒是如此,顧棉也不敢違逆盛令安,她聽話地把一方梅花形狀的糖,放在了眼前匕首的刀面上。

那匕首寒光閃閃,似乎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嚇得顧棉放好糖後,立馬就縮回了手。

盛令安用兩指拈起糖,他覺得他今日似乎中了什麼邪。

辦完事後,他知道顧棉去了顧府,於是他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裡,正看到她在買糖,於是,他也突然想吃那糖。

不對,他覺得自己似乎想吃的是,她手裡的糖,他喜歡看到她表現的很怕他,卻對他無可奈何的樣子,他覺得她這樣甚是可愛。

給了糖後,顧棉三人繼續如臨大敵地面對盛令安,只見他拿起糖,微微皺了皺眉,隨後把糖順利地送進了嘴裡。

顧棉有些不耐煩了,她說話的音調也逐字提高:“你究竟想幹什麼?”

盛令安用舌尖在糖上颳了刮,這是他前世今生的第一次吃糖,他覺得這東西還不錯。

“顧娘子,為了報答你的糖,我幫你教訓趙瀾可好?”

顧棉知道盛令安來找她,可能是想向她證明,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讓她不要輕舉妄動。

盛令安此舉,好像在說:“你看,你剛到顧府,我立馬就找到你了,顧府和趙府果真都有我的眼線,這下你相信了吧?”

顧棉用目光刀了幾下盛令安,隨後她藏起仇視,冷冷拒絕:“不用,我的事,不用你管!”

盛令安被拒絕後,也沒惱,只用輕浮的語氣隨口調戲道:“顧娘子好沒情趣,你的郎君既不碰你,不如跟了我如何?”

聽到這種調戲之語,顧棉極力地壓住她的脾氣,她並沒有再理他,而是轉身上了馬車,對身後的夏英和松竹說:“走,回趙府。”

眼見顧棉的馬車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盛令安收起了輕浮之態,問藏在陰影處的錢徵:“趙府那裡,可安排好了?”

“回王爺,都安排好了,蕭四郎一聽能為王爺您效勞,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盛令安解開馬繩,縱身上馬,道:“那便開鑼吧!”

顧棉回到趙府,正準備向李夫人請個安就告退,卻見孫嬤嬤迎面而來。

孫嬤嬤的臉上早已笑開了花,“哎呀!大娘子您終於回來了,夫人專門讓奴婢在這裡等您呢,夫人讓您回來了速去前廳一趟,有天大的喜事!”

顧棉把懷中另外兩塊梅花酥糖交給了夏英,說了一聲“丟了”就立馬跟著孫嬤嬤去了前廳。

前廳有兩位客人,一位是打扮得大氣華貴的中年美婦人,另一位是身高逾六尺(180厘米)的清秀公子。

李夫人看見顧棉來了,她連忙向她招手。

因戚山伯府處於京城權貴中最末尾的位置,那清秀公子剛來時,還有些不耐煩,覺得自己被奕王坑了。

這麼落魄的一個人家,怎麼配得上他威定侯府?

但是,奕王是皇帝的寵弟和寵將,從小被皇后教養,與太子親密,是薛老國公唯一的徒弟,其手中權勢比太子更盛。

自己一個庶子,頭上還有嫡子壓著,若不巴結奕王,何時才能出頭?

他想來想去,奕王讓他求娶趙瀾,他來就是,娶了便放在後院,這麼一個落魄的門戶,誰敢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