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由松竹引進來,看到床上臉色慘白,頭上纏著好幾圈白布,眼神空洞的女兒時,她嚇了一跳,趕忙衝上前去,心疼地抱著女兒乾嚎。

“哎喲!棉棉,我的好女兒喂!平時在家,我和你父親一點兒油皮都不捨得讓你破?你到了這個高門大戶,顯貴門庭,怎麼三天兩頭的就受傷,多高貴的人家啊!卻不能給我可憐的女兒留一條活路嗎?!”

李夫人的心腹婆子孫嬤嬤不經意地翻了一個白眼,扁著嘴道:“親家夫人,這是哪裡的話?原是三小姐與大娘子開了一個玩笑,不小心才失了手,三小姐也不是故意的,我們夫人已把三小姐叫過去,好生訓斥了三小姐,稍後夫人定會給大娘子一個公道!”

江夫人抹了抹淚,恨恨道:“公道不公道的先別說,我家寶貝女兒嫁進貴門才一個多月,不是被冤枉就是被弄得滿身的傷,也是我們家女兒大度,回回都能包容忍讓,可你們也不能因為她包容忍讓,便覺著她好欺負!這偌大的伯府,滿門的清貴,難不成還要一直苛待一個剛嫁進門的媳婦不成?!”

江夫人故意放大了音量,扯著嗓子大喊,好讓屋外的下人們都聽個一清二楚。

李夫人正帶著趙瀾過來道歉,剛好聽到了江夫人的這一席話。

江夫人看到來人,也只是瞥了她二人一眼,並未從床上起身相迎。

李夫人當著江夫人與顧棉的面,一袖子揮在了趙瀾的臉上,好似真的在打她。

“親家母,莫要生氣了,我已然好好教訓了瀾兒一頓,她以後再也不敢了!”

李夫人見床上一坐一躺的兩人並未搭理她,她便用手大拍了趙瀾一下,“還不快去給你大嫂跪下認錯!”

趙瀾手裡卻一直在絞著帕子,咬著唇,生生的不肯動,她被母親狠拍了一下,又覺得委屈難過,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江夫人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忿忿不平,明明受傷丟了半條命的是自家女兒。

趙瀾推人在前,如今卻做出這副苦樣子,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親家母,免了吧!先是姑爺,大婚當夜不肯與棉棉圓房,說什麼以讀書進學為主這般糊弄人的鬼話,後院卻又置辦了好幾個姨娘,我就不信姑爺從沒和她們同過房!怎麼,你們家一門子的高門顯貴,勳爵人家,就是這麼欺負我可憐的女兒的?!這是要把我家女兒生生地欺負死嗎?!”

李夫人被一連串的話打的沒了頭腦,只略帶尷尬地在一旁賠笑。

趙瀾也是呆呆地站在那裡,抿著唇不肯道歉。

“岳母大人安好。”趙清彥此時掀簾進來,弓著身子朝江夫人略微一揖,而後昂首挺胸,看向江夫人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晦暗。

“都是小婿的不是,大婚當日,小婿因為高興多飲了些酒,實在是怕唐突了大娘子,後來先生的課業繁重,又忙著與同窗們應酬交際,小婿便想著與大娘子來日方長,就也不急於一時了。”

江夫人看到女婿還算真心的道歉,氣也消了一大半,她雖然覺得女婿說的話只是些動聽的託詞,卻也不想過多苛責,好讓女婿對棉棉生了牴觸。

“趙瀾,快上前與大嫂道歉!”趙清彥手指趙瀾直呼其名道,語氣中帶著些不容置疑的威勢。

“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趙瀾嘟著嘴,極不情願地向前挪動了兩步。

“快去!再不去,家法伺候!”

顧棉只覺得可笑,母親方才吵鬧了一番,趙清彥又厲聲呵斥了趙瀾幾句,倒叫外面的人覺得,好似是她們得理不饒人了。

“罷了,母親,女兒沒事。”顧棉握住江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計較了。

顧棉心想,前世母親為她出過多少次頭,起先這家人還賣給母親些面子,自從趙清彥跟了五皇子,而五皇子又被立為太子後,這家人便飄上了天,再也不肯給她們好臉色了。

趙家人雖是伯爵,卻是受了先皇冷落的,到了今上這一代,他們已然家道中落,只剩了一個好聽的爵位而已。

她沒來趙家之前,府裡便已然破敗不堪,她婆母李夫人更是靠著四處打秋風與典當度日。

若不是趙清彥求學考科舉需要大把的束脩,與同等人家的來往應酬需要不少的銀子,府裡二妹三妹到了待嫁的年紀需要不少的嫁妝,五弟趙清原又是個敗家紈絝,趙清彥也不會紆尊降貴,要與士農工商中處於最低等的商戶家聯姻。

顧棉當時一直沉溺在對趙清彥的美好幻想中,趙清彥帶著媒婆上門求親時,她更是迫不及待地在屏風後面偷偷相看,生怕父親母親不同意。

後來父親母親確實也不同意,說什麼趙家已然家道中落,族裡的子弟沒有一個有出息的,又欠了許多的外債,府裡就空頂著伯爵府的一個虛名。

說什麼趙家實在太窮,戚山伯爺又眼高於頂,向來清高雅正,看不起商戶,李夫人又是出身書香門第,屬於又窮又端著的門戶。

李夫人見顧棉已然鬆了口,她立馬出聲緩和氣氛:“不懂事的妮子,害你大嫂受了這麼重的傷,快回去面壁思過,今日一天都不許吃飯!”

李夫人暗暗想,先把親家母穩住送走了再說,自家寶貝瀾兒今天吃不吃飯,又有誰能知道,到時候關上門,依舊能大魚大肉,保管任誰也委屈不了她的寶貝閨女!

趙瀾聽到這裡,嚇得她以為母親真的不讓她吃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不讓她吃飯,那豈不是要她的命!

趙瀾趕忙衝到床前給顧棉跪下,“大嫂,都怪我!你要是不解氣,便起來打我一下吧!”

江夫人見狀也順著臺階,起身把趙瀾扶了起來,女兒以後還要在趙家過活,她不好鬧得太難看,叫女兒為難。

趙清彥卻有些生氣,心裡暗暗怪顧棉不懂事。

多大的事兒!忍忍就過去了,她還叫了岳母過來,鬧得闔府雞犬不靈的,白白叫下人看笑話,若傳出去叫外人知道,還真以為他們有多欺負她。

趙清彥越想越心煩,卻又不得不陪著致歉,他身為伯爵府的世子,這些沒教養的商戶女人可以紅著臉扯著嗓子大喊大鬧,他可不行,他須得謙卑高雅,溫和知禮。

他要忍,等他藉著顧家的銀子入了仕當了官,等到伯府的大帳小帳都清還乾淨,等到他再也不用看這些卑賤商戶的臉色,他就以膝下無所出為由,將顧棉休了,再娶個和他門當戶對的娘子。

眼前的大娘子,一個區區商戶之女,怎配懷他的嫡子?想想就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