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壞醫者

老奶奶的兒子回來了。

不過是在他母親的葬禮上。

陰雲遮蔽，小醫館籠罩著一層陰影，診所已經閉門三日，還是能看見躺在街道上的一口黑棺。

兒子不願將病死的母親發喪，而是擋在醫館門前，因為他認為母親是被醫生害死的。

聽鄉親們說，老奶奶是在服過劉慄醫生的藥後，在睡夢中安詳的離開的，在城裡吃燒烤的兒子聽了電話，終於有時間趕回來了。

李正異的臉黑成了鍋底。

他現在正站在診所內，看著一把巨錘砸破玻璃大門，老奶奶的兒子帶著人浩浩蕩蕩闖了進來。

接著是翻箱倒櫃，將藥材、醫案、抓藥單子揚得到處都是，原本整潔精緻的，融合著主人無限心血的小房子，一瞬間變得殘敗不堪。

帶頭的人，正是老奶奶的兒子。

孟競眼見他撕下一面懸掛在高處的錦旗：“醫者仁心”，心中暗道不妙，李正異可不是要發飆了？

誰料李正異只是推開那隻手，轉過頭去冷哼一聲，視線望著孟競，話卻是對那兒子說的：“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你隨便砸。”

反正醫館又不是他的。

但見兒子揚起一隻拳頭，李正異眸光閃過一抹狠辣，反手捉住他的手腕，竟然把奶奶兒子的手生生掰斷了。

“我說你，你媽的是怪我幹什麼。”

李正異望著冷汗直冒的土面老青年，兇狠的手段讓周圍起鬨的幫手們不敢上前：“藥方沒有問題，藥材也沒有問題。”

“只是你的老母親年邁，將一份藥服下後，以為自已還沒喝藥，又煎了一份喝。”

老青年張嘴大吼：“不可能！就是你這個假大夫，賣假藥給我的母親，昧著良心賺治病救命的錢，讓她無辜去世。”

“我讓你給我媽償命！”

他說著，竟然靠一股蠻勁衝開了李正異的束縛，然後抄起桌邊倒著的椅子便要掄上來。

李正異眼色一暗：“你找死。”

隨即一腳踹在老青年的腿上，讓他疼得當場跪地，該說不愧是專業的殺手麼？

孟競看得一陣驚歎，要是讓他代替劉慄走這麼一遭，命恐怕都要丟半條，還好李正異歪打誤撞。

有他這個打工人在，孟競樂得坐享其成。

老青年摔倒在地，仰頭去看李正異的臉，那張劉慄特有的中性少年的面孔下，是一截不粗不細的脖子。

“……你怎麼沒有喉結？”

老青年彷彿找到了當面謀殺的證據似的，發瘋般指著李正異，驚聲尖笑起來：“你是女的！你一直在騙大夥，女醫生的醫術怎能相信！”

李正異敷衍地慌亂道：“啊，你真是太聰明啦。”

隨即轉頭問孟競：“你猜，用自已的錢接濟病人，還經常幫街坊鄰里的好醫生，會不會被村民們相信？”

“你不是很聰明麼。”

孟競沒想到李正異會直接跟自已對話，只見老青年見到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還以為他中邪了，嚇得屁股後挪幾步。

“瘋……瘋啦！”

老青年率先爬起來在街道上狂奔。

孟競明白李正異的惡趣味，很好地跳出他的陷阱，回答道：“根據劉慄後來的自述，她去某家企業上班了。”

李正異抬眼瞅著他：“呵……沒意思，你果然很古板。”

話剛說完，李正異發現自已正站在顛簸的公交車上，冷麵殺手與上車的乘客瘋狂競爭，終於從小車門下來，按照記憶，這裡便是劉慄上班的公司了。

孟競望著高樓大廈，點評道：“看起來還不錯。”

李正異的笑有些意味深長：“確實，是看起來還不錯。”

今日發薪水，李正異得到的是一本赤字賬，用來交房租、水電費、生活費……竟然不賺反虧了，薪水為何這麼少？

男同事悄悄拉著他的手：“不加班，在老闆這裡是要扣錢的。”

李正異強忍著快要扭曲的面容，才沒有讓自已抽回手，明知故問：“怎麼加班不給錢，不加班反而要扣錢，這和當初說好的不一樣啊。”

孟競一般不笑，除非眼前的畫面真的很好笑，看男同事深情脈脈地看著他時，李正異那受不了又不能幹掉的吃癟表情。

他實在忍不住笑了。

李正異馬上被刺激到了，刷地收回手拍桌站起來，見男同事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又露出那抹他自認為很和藹的笑。

“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反抗嗎？”

有一本砰砰砰的資料夾磕在桌邊，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原來是撞破兩人工作時間閒聊的上司。

他冷冷地視線注視著他們：“喂喂，有什麼屁話可聊，能幹幹不能幹滾！”

“你們知道這份工作有多少人求著想幹嗎？”

孟競的靈魂飄飄悠悠，戳了戳上司的鏡片，手指卻穿過去，他很快因空閒而感到不安，因為隊友還在外面拼命為他爭取時間。

如果不做些什麼的話，會感到焦躁不安吧。

但理智告訴孟競，越是危機的時候，越要沉住氣。

今日，李正異迎來了一個新同事。

青澀的學生小妹主動搭話：“你……你好，聽說這裡原本坐著的員工，死、死啦？”

李正異不耐煩道：“我跟他不熟，沒注意。”

沒想到劉慄的生活那麼慘。

他當殺手，雖然刀尖舔血，躲躲藏藏，但起碼錢是不缺的，而且……沒有這麼憋屈。

李正異窩著一肚子火回到出租屋，沒想到東西竟然全被扔在走廊裡，門換了新鎖，上面寫著一張並不美觀的大字：“拖欠房租，睡大街去。”

這時，口袋裡原本停機的電話竟然響了，不知哪個好心人交錯了話費。

李正異的神色再度幽暗，望著孟競：“你猜打電話的是誰？會不會是劉慄死去的同事？”

孟競感到一陣無語：“你怎麼那麼多問題，想不想幹掉你的任務目標了，快接電話！”

難道他真的有很多話，想和自已傾心交談麼？

李正異按下接聽鍵，裡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只聽到便彷彿見到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在破敗的房間裡獨自大著電話。

“你會做手術嗎，我可以給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