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
林宇直直地盯著江瑤寫給她的紙條,然後,拿起手機,輸入了一串號碼。
看到驗證那一欄後,停下了。
如果輸我的名字,陳讓真的會透過嗎?他真的想跟我聊天嗎?如果真的想,那他就不會躲著我了吧……
想到這,林宇不禁有些洩氣。
但,她必須問個清楚。
好友驗證訊息發了過去,她打的是——陳讓,我是江瑤,能聊聊嗎?
訊息就如同石沉大海般沉沒,她的心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下墜。
等待、等待,她從未覺得等待有這麼地煎熬。
【找我有什麼事?】
螢幕一亮,回了,看來江瑤說的沒錯。
林宇儘量裝成江瑤平時的說話習慣聊天。
【我就想問問你這幾天怎麼沒和雨兒一起啊,你們吵架了嗎?】
【沒有。】
【那你……】林宇想問,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但她沉默了。
陳讓看著螢幕上方的正在輸入中不由苦笑。
【我為什麼不去找她嗎?】
【對。】對面立馬回了訊息。
他沒有回答,反而問:
【我的事你聽說了嗎?】
【聽說了。】
【但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不用,我確實作弊了。】
看見螢幕上發來的訊息,林宇瞪大了雙眼。
【你是有苦衷的,對吧?是黃浩飛威脅的你是嗎?】
僅憑一句話,就讓對面的人“原形畢露”。
【沒有人威脅我,是我自已做的,只不過倒黴被抓住了而已。】
【不,你在騙我對不對?】
【沒有,明天我會去臺上念檢討,很丟人的。還有,你告訴林宇不要再等我了。】
這幾天,他都看見了在樹蔭下等待的那個小小影子。但他只能躲在假山後一直看著那個背影等得實在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她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垂下眼眸,眸子一片溼潤。
黃浩飛的計謀已經得逞了,我不可能再和林宇在一起了。而且,媽也因為這件事被學校解僱了。後面沒有人推波助瀾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一個老師的兒子竟然作弊,真是太丟人了!”
“校長,你一定要把這種人解聘了,要不然她教出來的學生將來不知道會成為什麼禍害呢。”
如果只是普通學生,大不了被老師、家長責罵一頓,在全校面前念個檢討就完了。可陳讓不一樣,白華瑩是教導主任兼科任老師,如果連她的兒子都不能以身作則的話,那她必然會淪為眾矢之的的。
【陳讓,我會等你的。對不起,剛剛騙了你,其實我是林宇。】
【我知道。】
淚水啪嗒啪嗒地砸在螢幕上,視線變得模糊。
【那你為什麼不戳穿我?】
因為……我想和你說說話啊。
【因為這是一個秘密。】
這是她曾對陳讓說過的話,沒想到卻被男生還了回來。
【那你藏好了,不要讓我知道。】
【好,我一定藏好,不讓你知道。】陳讓按下傳送鍵,恍惚間好似聽見了一聲心碎掉了的聲音。
【你放心,你念檢討的時候,我一定不會笑你的,要有人笑你我就幫你罵他。】
【好,那就謝謝你了。】
【明天見。】
【明天見。】
明天過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陳讓緩緩地閉上眼睛,忍住胸口翻湧的苦澀與劇痛,心臟撕拉般地一片片扯著。
林宇,忘了我吧。
陳讓,其實我有話想告訴你——
放學後我會繼續等你的。
是你為我築起了一面保護牆,我才沒有再受噩夢的侵擾。明明說是我保護你的,但好像我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她看向窗臺上玲瓏開放的梔子花,一抹無瑕的白色落入眼中,沁人的香氣稍稍讓她平靜下來。
她想起了第一次對上那雙漆黑眼眸時,寧靜、淡漠,卻有一股莫名令人安心的感覺。
第二天,第二節下課後,廣播裡響起了召開集會的通知。
教室裡頓時哀怨滿天,所有人都不情不願地在走廊上排隊朝操場走去。
“雨兒,不會是陳讓的那件事吧?”江瑤站在她的身後,悄悄問。
“是。”林宇回了一句,抬腳跟上了前面那人的步伐。
九點鐘的太陽還不算最毒的時候,但還是曬得人直冒汗。
主席臺下人頭攢動,紛紛舉手擋著太陽。
刺耳的話筒聲音響起,震得前面幾排人的耳朵差點報廢。
“下面我說一件我校昨天發生的一件極為惡劣的事!”怒吼粗厚的男中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臺下漸漸安靜下來。
林宇的心隨著那個聲音而被漸漸揪了起來。
“初一三班的陳讓同學在期中考試中作弊,並被監考老師當場抓獲,考慮到他的母親白華瑩還是我校的教導主任兼任課老師,陳讓同學的所作所為……簡直就是對我校赤裸裸的抹黑!”
話筒聲音倏地放大,有力地貫穿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在一陣死寂中,而後,猶如一個深水炸彈丟入水中,迅速沸騰。
“陳讓是隔壁班那個高冷帥哥嗎?”
“是啊是啊。”
“他怎麼會幹種事啊,好敗好感啊,還被監考老師當場抓住,我都替他尷尬。”
“切,你們女生不就是看上人家那張臉了嗎?現在,還喜歡嗎?”
“他媽還是教導主任,聽說他媽因為他的這件事工作都丟了,這可真是個好兒子。”
耳邊響起密密麻麻的說話聲,林宇甚至都沒有聽見讓陳讓上臺念檢討的那句話。
陳讓……不應該被那麼多人非議的,還是被這群膚淺、糟糕的人議論。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算他犯了錯,也應該有改正的機會。
林宇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開口道:“你們不要再說了。”
“喲,這是誰啊?”前面的兩個女生轉過頭,一臉被人打斷說話的不悅。
其中一個女孩定了定目光,開口道:“你是經常跟陳讓一起回家的那個女生吧。”
“怎麼,現在你男朋友變成萬人踩,你就要為他出頭了嗎?”
“你!你不要胡說!”林宇氣得臉紅,怒氣衝衝地瞪視著她。
“好了好了,雨兒,你不要再說了。”江瑤站出來,及時拉住了她。
雙方安靜下來,臺上一個冷靜淡漠的聲音才落到耳朵裡。
“我為我做過的事而感到抱歉,我沒有履行一個學生應做的義務,沒有遵守中小學生守則,沒有深刻踐行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我在這場考試中做了弊,是我品行不端、動機不純,被監考老師當場抓獲,證據確鑿、板上釘釘,我無力辯解……”
“這都是些什麼啊?”有人噗一下就笑噴了。
再看講臺下第一排站著的校長和老師,臉憋成了醬紫色。
“白老師的兒子,可真是巧舌如簧呢。”周欣硬生生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白華瑩看向臺上如松般挺拔的單薄背影,心裡卻湧上一股暖流。
“貴校的人都是些臥虎藏龍之輩,我只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一隻手指頭都能被人捏死的螞蟻,的確不配當貴校的學生。而且,我怕我再待下去,命都會沒了。”
“陳讓這是在說他是被人脅迫的嗎?”
“不管是什麼,他這可是公然挑釁啊。”
“我靠,絕了啊!”
“去,掐他話筒!快去!”校長臉色鐵青地吼著,有人立馬朝播音室跑去,可已經為時已晚。
最後,陳讓對著話筒,聲音冷卻夾著道不明的笑意,“衷心希望貴校的霸王精神能夠發揚光大,永垂、不朽。”
林宇怔怔地看著臺上的少年,那個如松般修長筆直的背影,就算隔得再遠,也可以從人群中找到他。
原來,一個人可以這麼勇敢、無畏。
而後,輕輕一笑,我就知道,他不會這麼做的。
一場檢討自已錯誤的晨會,被陳讓以最鋒利、冷靜的語氣揭開了蒙藏在這所學校罪惡醜態上的遮羞布,施暴者高枕無憂,受害者卻只能在絕望中徘徊。
這就是現實。
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