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距離考試還有一小時，因為江瑤離林宇的考場不遠，所以她們就一起結伴走的。
“啊，我找到了。”站在教室另一頭的江瑤喊道。
“我也找到了，在你旁邊，考完試後記得等我哦。”
江瑤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瞬間化身喪屍般走進了教室。
這變化看得林宇直覺好笑。
不一會兒考試就開始了，卷子紛紛傳了下來，林宇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題整個人瞬間枯萎了。
硬著頭皮寫了下去，教室裡一時間靜得只能聽見寫字的沙沙聲。
時間過得很快，直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林宇才從卷子上兩眼昏花地抬起頭，停筆，走出教室。
“考得怎麼樣？”
“別提了，這閱讀題我是真的答不來，結尾問我太陽最後升起來象徵著什麼，我整個人都麻了。”
“我也是。”林宇深表贊同地與她對上一眼。
走到樓梯口，人群在周圍湧動，密密麻麻的。
“好擠啊。”
“就是。”
兩人好不容易才下了樓梯。
一下去，江瑤眼角一下子瞥到了什麼，忙擋在林宇面前。
“哎喲，我們別這麼早去食堂吧，這麼多人，要排好久呢。”
“走吧瑤瑤，等人少了可沒剩下什麼好菜了。”
“別呀，我、我肚子有點疼，你先陪我去上個廁所吧。”
林宇一看她躲躲閃閃的，表情有些奇怪，“你到底怎麼了，瑤……”
人群散開，遠遠地就看見許亦顏站在樓梯上，旁邊還跟著一個女生。
她的心驀地一沉，那個背影，她不會認錯的。
“沒事，許……”江瑤想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自從上次問清楚了許亦顏的心意後，她就再也沒有底氣說出男生是喜歡她的話了。
林宇也沒多問，只說了句:“走吧，瑤瑤。”
“好。”江瑤忙跟了上去。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江瑤心裡也忍不住開始嘀咕。
好歹當朋友半學期了，她們可從來沒有和許亦顏一起在學校裡吃過一次飯。可李可兒與他交情這麼淺，卻可以和他一起去吃飯。
換她，她也會不開心的。
之前她還有所懷疑，現在看來許亦顏說的大概是真的了。
抬起頭，看向對面埋頭悶聲吃飯的林宇。
她知道，林宇越是不說話，心裡就越是難受。
作為她最好的朋友，她必須得為她做點什麼了，也不想看到她就這麼為一個不喜歡她的男生難過、誤會下去。
“雨兒，你是真的很喜歡許亦顏嗎？”
聞言，林宇的筷子一滯，久久沒有動作。
良久，才極其小聲地回了一句:“嗯。”
可是他不喜歡你啊。
江瑤在心裡回答。
“雨兒，如果……我是說如果，他不喜歡你呢？”江瑤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問她，目光則十分緊張地盯著林宇。
問完，又是一句沉默。
“……他不喜歡我嗎？”林宇把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在心裡把那個如果、結果，反覆翻來覆去地咀嚼、嚥下喉頭。
淚水在眼眶裡蘊蓄，差一點就如決堤的洪水衝欄而出。
“好，我知道了。”
我接受他的不喜歡，我們就當朋友吧。
其實這麼久她也該知道許亦顏的答案了，只不過每一次她都沉陷在男生給予的那一片溫柔、錯覺中。
沒事的，她可以接受了。
她不想再繼續自欺欺人了。
“你好啊，我叫許亦顏。”那是開學時許亦顏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直到現在她都依然記得。
“我、我叫林宇。”
“你在寫什麼？”
“沒什麼。”
慢慢熟識之後，她第一次主動把歌詞拿給別人看，許亦顏是她有史以來的第一個觀眾。
“許亦顏，我、我寫了一首歌，沒有名字，你可以幫我想一個名字嗎？”
她第一次把自已的心意遞到了男生面前。
“嗯……《笑顏》怎麼樣？”少年臉上的笑與歌詞中的笑顏重合 ，歌詞在這一刻因為他的笑而有了生命。
“你看這首歌裡出現了六次笑顏，我猜這一定是你很想寫的東西吧。”
“嗯！”
我想寫的就是你啊。
“你怎麼想著帶我來看荷花啊？”
“我請你吃冰淇淋吧。”
“這道題是這樣寫的，把x代入這個方程式……”
“周老師說明天要突擊檢查作業，你趕快寫。”
“我寫完了，你抄我的吧。”
“你要吃什麼 ，我幫你帶。”
“歌詞寫的很棒，很高興做你的第一個粉絲。”
“明年還會舉辦比賽，到時候你還可以參加，我還去當評委……”
“林宇，再見。”
【你的笑顏，永駐心間。】
明信片上字跡娟秀的字閃著亮光，寫下的是她歌裡的最後一句歌詞。
那時候的心動仍然停留在心間，心臟永遠會鮮活地銘記那些跳動的瞬間、獨特的頻率。
山茶花手鍊靜靜躺在粉絲絨禮物盒裡，期待著下一次睜開眼睛的瞬間。
“雨兒，你別哭啊。”江瑤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回憶就此中斷。
抬手一摸，是再也控制不住滑落的淚水。
伸手抹去淚水，眼眶紅得充血，心臟的位置狠狠地揪著疼。
“我沒事。”林宇伸手接過江瑤遞給她的紙，聲音艱澀地從喉嚨裡發出來。
“瑤瑤，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那麼膽小，總得去告一次白啊。”
“就算拒絕了也沒事，但我……還是想和他做朋友。”
“嗚嗚嗚，但我真的很喜歡他，無法剋制地喜歡……明明、明明是我先喜歡他的啊……”
江瑤靜靜地聽著她的話，沒有打斷。
她知道，她現在只是需要一個聆聽她情緒的觀眾。
兩人都沉浸在這場悲傷裡， 沒有意識到有人在朝她們靠近。
“林宇，你怎麼了？”
江瑤首先抬起頭，看見來人，猛地怔住。
“我、我們……”
“跟我走！”陳讓走到林宇身邊，牽起女孩覆在眼睛上的柔軟手臂，拉著她走出了食堂。
林宇起先掙扎了一會兒，但意識到自已現在還哭得涕淚縱橫的，後面用剩下的一隻手遮住了臉。
其實她不擋也可以，陳讓比她高出一截的肩膀緊緊地遮擋住她，這一路上都沒有人看清過她的臉。
座位上，徒留江瑤一個人大張著嘴，呆呆地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
看四周沒人了，陳讓才停住腳步，又把之前的問題問了一遍。
“林宇，你怎麼了？”
女孩用手捂住眼睛，背過身，把身子藏在樹後面，不想看他的臉。
太丟人了，怎麼每一次哭都被陳讓撞見了。
“沒、沒什麼。”
陳讓看著女孩躲在樹後面的露出一半的肩膀，靜靜地開了口:“是因為許亦顏吧？”
久久地沒有回應，但陳讓卻感覺到女孩很小聲地抽泣了一下。
“不說話就是預設了。”
林宇還是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
許久，一個聲音才從樹後面小聲地傳來。
“那你不要告訴他。”
“嗯。”
“那你答應我不要在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面前哭了。”
“什麼？”
她愣了一下，而後才意識到了什麼，“我知道我哭起來很醜，但我真的忍不住……”
沒說完，林宇乾涸的淚水又忍不住開始流淌。
“那……那你想哭的時候告訴我，我幫你擋著，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你哭的樣子了。”
“畢竟你哭的樣子真的很醜，我怕別人被嚇到。”
“陳讓你真的……好討厭。”嘴角微微上揚，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嗯，我很討厭。”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這個討厭的人做朋友呢？”
“因為……”
因為你人真的很好啊，一點都不冷 ，是個表面看著很冷，但內心很溫暖的人。
就像現在一樣，你帶我走，不想讓我難堪。
“因為這是個秘密。”
陳讓輕笑了一聲，忍不住勾起嘴角。
“那請這個小花貓一定要保管好這個秘密，千萬別被我發現了。”
“那當然了。”回答完，林宇才意識到了陳讓話裡的小花貓是誰，“你說誰是小花貓啊！”
“誰生氣了誰就是小花貓。”
小花貓，不，林宇從樹後面氣沖沖地探出腦袋，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陳讓面前，等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中了自已中了這個討厭鬼的計謀了。
“別生氣。”陳讓自已都沒有意識到自已嘴角的笑有多晴朗、勾人。
“你……”林宇看著那抹笑，心絃輕輕挑動一根。
陳讓竟然笑了，不對，是在對自已笑？
臉頰刷地染上紅暈，急忙移開了眼。
陳讓還當她是在生氣，語氣稍稍放軟了些，表情看上去天真無邪。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錯了。”
聲音在耳朵裡無限放大，心臟跟著每一個落下的音節而跳動。
